手上动作一顿,萧胤一哽,发觉自己似乎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挡在秦知秋的前面呢?
他眼中微沉,心中已经对自己那时快于思考的动作有了几分猜想,可便是这份猜想,连他自己都有些没法相信。
当时的他,心中想的竟然是不想看见秦知秋受伤?竟然是想要护住她?
可……这又是为何?
一边的秦知秋丝毫不曾发觉萧胤的走神,她皱了皱眉,眼中多了几分狐疑,自顾自地猜测:“人人皆道萧世子天生体弱,照理来说应是不可能受住呼延碧的那一鞭,若是白白地冲上去,必然是只能吃到苦头。可就是在呼延碧动手之前,萧世子依旧是毫不犹豫地跨出了一步。
萧世子是心中觉着自己有带着昭宁躲避的办法?亦或者是,相信自己有独自抗下那一鞭的实力?”
如若是后者,那么萧胤一直以来对外人所展现出来的病弱,难道都是假象?
她眼中怀疑和忌惮并存,紧紧盯着萧胤,竟是开始怀疑萧胤对外展现出的那病弱身躯的真假性了。
气得萧胤又是一哽。
看着秦知秋眼中的狐疑,他心中长舒一口气。
虽说是有些庆幸秦知秋未曾往别的方面多想,可心里却又莫名地生出来几分不畅快。
他再度换上了平日里的苍白笑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笑道:“县主说笑了。至于萧某当时心中是否有谋划,又是否有实力的问题,县主倒不如留在往后的日子里,独自慢慢、探、寻。”
秦知秋的眼角顿时一跳,她目露疑惑,搞不懂萧胤这副表现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她方才一番话有些不客气,他是觉着自己对他的怀疑是多余的,并不该出现在两个已经决定同谋的同伴之间?
秦知秋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萧胤,却只看见他将那装了药粉的小瓷瓶扔进她怀里,而后径直返身出了雅间。
“萧世子?”
秦知秋一愣,忙小心收好了那小瓷瓶,也起身追着出了雅间。可等她走出房外,萧胤却早已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小姐,萧世子怎么走了?”候在门边的流觞满脸错愕。
秦知秋也是一脸懵,皱眉疑惑:“许是我方才说错话了罢。”
她垂眸看着包裹着右手的帕子,抿了抿唇,也不打算再纠结萧胤情绪上的突然变化,径直领着流觞沿着来时的路下了楼,准备去寻沉霜和秦府管事了。
眼看着秦知秋与流觞二人一前一后踏出春酒阁,穿过街道往秦家铺子这边的方向过来了,秦府老管事忙快步从铺子里走出迎上前来,第一眼便发觉了秦知秋右手上覆着的白帕子,忙不迭问她:
“方才老奴听说这春酒阁里头有人打起来了,着实是担心的紧,小姐可是被连带着伤到了?”
发觉老管事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瞧,秦知秋微咳一声,将右手负在了身后:“管事莫要担忧,小伤而已。”
她不欲在这方面多说,回了老管事的问句之后便直直看向了一旁的沉霜,随意问了几句。
沉霜懂了她的意思,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将话题扯远了些。
老管事也松了口气,心想着有流觞侍卫跟在秦知秋身边,她应当是真的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一番事罢,一行人继续在秦家名下的几家街铺里查看,等到了午饭的时候,这才一同回了秦府。
春酒阁中的一间暗房内,萧胤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正皱着眉出神。
无面推门进来,垂眸走近:“公子,今日那定安侯府一行人果真是冲着我们来的,幸而平日里的安排一直都有准备,那头暗线也好生清理了痕迹,想来那定安候应当是不会再查出任何东西了。”
萧胤沉吟片刻:“定安候如今已经起了疑心,往后暗线的动作尽量做的干净些。
去年的时候外祖父的人便露了马脚,终究是留下了些许痕迹,往后你便多想些办法,将这些痕迹都推到皇宫里的那位身上去,切记护好丞相府 ,免得定安候顺着将我们都给寻出来了。”
无面拱手应是。
萧胤顿了顿,又多说了一句:“今日昭宁县主惹恼了林啸平,那定安侯世子可向来不是个大度的货色,无面记得让那边的暗线多盯着着定安侯府的动作。”
无面再度拱手退后:“无面明白。”
听着暗房的门再度一开一合,萧胤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捏住了腰间配着的那枚白玉璧。
他忽地想起了春节时自己同李丞相的对话,彼时他说不欲再对靖安侯府动手,可这态度上的改变终究是为何,或许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同样的道理,正如今日他迎着呼延碧凶狠的目光挡在秦知秋身前,这其中动作又是为何,也许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再说定安侯府这边,一事未成,林啸平心中难免埋怨。与他同路的一众定安侯府亲卫俱都紧闭了嘴,生怕被林啸平跳出来撒气。
呼延碧面上也是气愤不已,不仅丢了自己最喜爱的一条鞭子,还平白被自己最恨的秦家人嘲讽了一番,还伤了手,只想着何时挑了时间去寻呼延烈诉苦。
她恨恨地捏紧了自己的袖子,忍不住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林啸平。
虽说她不愿嫁入定安侯府,那定安侯夫人平日里也对自己百般挑剔,可林啸平此人看重容貌,单凭着这张脸,他也许了自己许多权力,平日里更是明摆着宠爱自己,为此甚至不惜同定安侯夫人顶嘴。
若换作了平常,林啸平见她受了苦,必然会舔着脸过来给她安慰,被她推开了多少次依旧会胡搅蛮缠着凑上来。
可到了今日,林啸平却如同没看见她似的,丝毫不管她面上的委屈。这大宣的男儿,果真是最容易厌旧的货色,林啸平此人更是如此!她才嫁进林家多久,林啸平就开始厌烦了她?
呼延碧委屈地抽噎着,心中却莫名地希望这个她最是瞧不起的林啸平,此时能出口说些体己话来。
可林啸平却并不曾施舍给她一眼。
一路无话,众人回了定安侯府,林啸平吩咐一众铁甲护卫去领罚,又冷着脸安排了丫鬟婆子带着呼延碧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后才稍稍整理的脸上的表情,径直朝着主院书房去了。
定安侯夫人得了信,早早地就入了书房,侍立在定安侯身侧伺候着。
她垂眸给定安侯捏着肩,不时瞥一眼坐在下首正在说着春酒阁一事的林啸平。
待林啸平将事情说完,定安侯难得地挑了挑眉:“也就是说,你依旧是未曾查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林啸平皱眉点头,低声道:“孩儿无用。”
定安侯倒是分外地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虽说是自幼就受了他不少的指导,可终究是个扶不上墙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盛京城里混出了个风流名声。
此番林啸平没能成事,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毕竟那春酒阁幕后的主家在满是虎狼的盛京藏了这么久,必然是个隐藏得颇深的,若是真的被林啸平一下给揪出了什么,他反倒还不敢相信。
他真正在意的,是今日这事中出现的其他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