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子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景苑眼中犹似盛了一泓清泉,盈盈波光,认真而恳切,柳子然看不到这样一双迫切渴望答案的眼,但他依旧听出了景苑语气里的严肃。
“什么?”他问。
“我们,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
柳子然凝眉,轻轻叹了口气道,“苑儿为何会如此问?”
“我不知道,许是子然兄三番四次出手相救,苑儿感念子然的恩情。又许是?”景苑凝望眼前那双琉璃双眸,话止于唇齿。
“又许是什么?”
“我明明从未见过你,却在东青门竹林间第一次看到你时就无端感到熟悉和亲切。我们明明并不相识,我却在知道你目盲时,感到那样心痛和惋惜。我惧怕疏离这世间一切,却唯独你让我情不自禁地信任靠近,就像是,像是……故人……”景苑凝思絮语,像是说给柳子然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晚风拂过叶尖,吹得露水滴落,柳子然一阵凉涩。
“告诉我!在入灵安谷之前,我们到底有没有见过?!”景苑有些咄咄逼人。
“没有。”柳子然笃定道。
景苑仍旧有些怀疑,她死死凝视面前波澜无惊的脸,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噗。”良久沉寂后,柳子然袖口掩面,笑出声来。
“子然笑什么?”
“苑儿如此认真,叫子然有些新奇。”柳子然打趣道,随即起身轻盈落地,趁着月色刚好,堪堪离去。
几步之后,蓦然回首,氤氲雾气中,景苑只辨得清他半边温润笑脸,“子然还有何见教?”
“前尘奈何桥头,孟汤不饮。原是为今生做个故人,空余念情。”
“前尘孟汤不饮,今世做个故人吗?”景苑低头喃喃,再抬头,白衣男子已隐在雾中,不见了身影。
之后一连数日,柳子然夜夜现身于溪丰谷,与景苑赏月聊天,无话不谈。更多的时候,柳子然都清散地坐卧于树梢或泉石上,偶尔让景苑习武,指点上那么一招半式,景苑惊觉柳子然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永远不知道那口井里到底还藏有多少东西,更让景苑费解的是,柳子然好像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筋骨脉络和功力心法,他说得不多,却常常简单数语,便让景苑有醍醐灌顶之感,一扫困惑,武功精进飞速。
那日落雨,禁闭未解,景苑如往常一样在溪丰谷采摘药草。听得身后未刻意隐匿的窸窣脚步声,手上活不停,头也不回得笑道,“雨下得这般密,我道子然今夜不会再来了呢。”
半晌,身后人也没有坑一声,景苑疑惑,正要回头,突闻一阵扑鼻梅香,这香味?
公子!
景苑心惊,忽地回头。还未来得及完全转过身,就被禁锢住在了一个浸满梅香的怀抱里。
“公……子……”被湿凉手腕抵住喉咙的景苑艰难发声。
“怎地?等来的不是期许之人,叫你失望了?”南门甫翊话里半分薄怒,半分讥笑。
“没有……”景苑窘迫。
“我倒不知道你和子然的关系已经要好到如此地步了,直呼其名?”
“公子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话刚说完,景苑感到一阵凉意铺卷而来,南门甫翊的指尖扣住她的颈脖,慢慢移到她的下巴、脸颊。猛地,天旋地转间,身子便被转了过来,强迫与南门甫翊对视。
近在眼前的男人,眼波中漂浮着万年不融的碎冰,寒色透骨。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景苑的脸颊,玩味而又阴狠地说道,“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了你要效忠的人是谁。”
“属下谨记!”金元单膝跪地,俯首恭谨道。
“今夜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日随我出谷。”南门甫翊转身淡漠命令。
“出谷?去哪?”景苑疑惑。
“北齐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