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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一梦 九原初相遇

寒冬肃杀的凉意还未过去,蘩阳离罗山已是一片丧白,执掌整个北齐药草的南门家的家主没挨过这个冬天,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将南门家的独子南门甫翊诏进内室,密谈,后离世,南门甫翊遂接任成为灵安谷最年轻的谷主。闭门一月,谢客,江湖上赶去蘩阳拜谒的友人也被拒之门外。

老谷主秋猎时被密诏入北齐皇宫,数日后被御林军护送回离罗山,之后便大病不起,当中发生了什么,谁人也不知半分缘由。有江湖传言,是中毒,而什么样的毒让囊尽天下杏林妙手和世间奇药的灵安谷也束手无策呢?一时间,流言纷纷,江湖纷争,皇宫诡谲,乱世风云,不得平息。

未及弱冠的南门公子甫翊,传闻是浸在药酒中长大,精通灵安谷至密毒术、医术,手段狠绝毒辣。接任灵安谷后,本以为等待江湖的是一场腥风血雨。可自老家主逝世,离罗山平静得更甚以往,除停止买卖和江湖生意外,灵安谷未发一个号令。

直至四月,春意已盛,各种喧嚣暂沉。

灵安谷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出,出离罗山,驶上官道。

“公子,九原到了,是找家客栈休息,还是直接去听良阁?”一路沉寂无声的马车夫开口,低沉沧哑的声音,引得马车旁的路人侧目。秦绝低头,压低草帽,脸上骇人的伤疤和眼里的杀气吓得有意张望的百姓立刻散去。

“九原,这么快就到了吗?倒比我想象得要近些。”慵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喜怒哀乐。“找间客栈吧,让访烟馆的掌柜速来见我。”

“是。”

一炷香后,客房门被打开,有人迅速进入,关门。

“属下流烟香见过谷主”

三十来岁的少妇恭敬跪下,徐娘半老,艳容犹存,却无半分风尘戏谑的媚态。

南门甫翊不说话,手中玉扇叩击桌面,不重不响,声声清脆。听在流烟香和秦绝耳中又是另一番感受了,秦绝跟随南门甫翊十几年,自然知道这是公子发怒前兆,而流烟香不待南门甫翊发话,不敢起来,半刻钟后,在威压和扇子的内力震慑之下已快要支撑不住。

“访烟馆的老板娘做的不舒适吗?还是要我将你召回离罗山,药王的蛊可是差不少人。”南门甫翊剑眉轻挑,眼神倦怠,手中敲击的玉扇又猛然多了分力道。

流烟香终是一个支撑不住,猝然倒地,血丝从嘴角溢出。

“属下无能,只是听良阁有头牌舞姬,此女跳得一身好舞,其身段之曼妙,舞姿之轻盈当世能及之人甚少,梁大人贪慕美色,故离了访烟馆……”

“区区一名舞女你都拿不下,还是一个年岁渐衰,有了孩子的妓女。流烟香,你还真是好用啊!”南门甫翊语气清冷,房间里好像陡然降下了几分寒意。

流烟香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谷主这么快已调查这么清楚,

“谷主恕罪,那女子名唤梨瑶花,擅施媚术,属下本想将她了结,可谷主命属下从梁大人手中拿的手书已落入梨瑶花手中,所以属下才不敢轻举妄动。她育有一女,生父不详,我本想以此幼女为胁迫,逼她就范,却发现她对这个亲生女儿毫不上心,生死不管。属下担心手书外传,不敢轻易行动,这才……”

“一个女儿吗?有意思,有意思”。一抹淡笑浮上南门甫翊嘴角,俊逸无双的脸上有了一丝厉色。

“看来还是得亲去一趟听良阁了。”

素衣公子翩翩起身,执了扇子离开。

自王朝覆灭,西域骚动,蛮夷入侵,中原局势动荡已有300余年。齐处北方,夏执南境,西有蛮夷小国纷争不断,东越势力历年壮大。而九原处四方之中,受各境掣肘,为中立之地。来往商人多在此易货、经营,江湖门派,世间高手在此截取情报,纵意歌酒。商贾贵胄也常乔装留恋此地。繁华热闹,只有各国皇城能压下一二,是以,江湖有言,“得九原者得天下,弃中城者舍芳华”。

南门甫翊一路安步当车在歌舞升平的九原城中,玉扇在手,简单立起的发束随素色长衫飘飘而动,袖口与裾角处绣有不起眼的金丝花纹,样式繁杂。通身的气质既有世家公子的器宇不凡,又尽是江湖侠客的洒脱不羁。一时间倒叫周围有所观察的人琢磨不透此人的身份了。少年嘴角微带的笑意稍许弱化了分明五官带来的凌厉感,有世家公子或江湖名流见他风采卓然,想上前搭讪。还未靠近,便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意慑住了脚步,又见身旁侍从虽其貌不扬,但内息平健,手持阔刀,定是一把好手。更是打消了结交的念头,只是好奇,怎会有人将如沐春风的暖意与让人置于寒冬的凛冽同时具备。

南门甫翊飘然走在路上,浑然不顾周遭人的打量,直至路的尽头,转身匿进了青衣街。

“当是一名流雅士,没想到还是一风流浪荡的俗世徒。可惜!可叹!”有街边茶摊的吃茶人叹到。

青衣街乃九原的烟花柳巷之地,多是富贵公子,江湖浪子寻欢作乐。奏靡靡之音,跳淫奢之舞。多为自诩名门正士之流不齿。南门甫翊此时已入青衣街内,悬挂的形状各异的彩灯迷蒙闪烁。扑面而来各种令人意乱情迷的异香,街边各妓院穿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娇软的招呼客人。一片嘈闹中,茶摊青年的话悠悠飘入主仆二人的耳朵,

南门甫翊一声嗤笑不语,“公子,要不要?”秦绝低头,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如此小事也值得你费心思?我看你当真分不清主次了。”南门甫翊脸色未变,声音依旧轻柔,心情看来没受到影响。 倒是秦绝心下一紧,想到自小就在灵安谷,公子出生便跟随左右,却还是揣度不出他的各种心思。喜怒难辨,让秦绝吃够了苦头。

南门甫翊一路流连,站在一处楼阁前停下脚步,秦绝抬头,只见雕梁画栋,朱漆牌匾悬挂正中,“听良阁”三字流金浇制算得上是极尽奢华了。

门口出现一位气质容貌均为极品的少年公子,衣着低调却难掩富贵之气。听良阁门口的老妈妈这么多年自是不会看漏,使了使颜色,一群姑娘便扭着腰招着彩帕围了上来。秦绝上前一步,想要阻拦。

南门甫翊示意秦绝退下,随即左右各拥了一个姑娘,笑着朝听良阁内走去,慵懒的声音起起伏伏,“秦绝,你可真是不懂风情,来了这听良阁难不成还要做柳下惠吗?”

“是,公子。”秦绝紧随随后,暗暗握紧了刀柄,依旧不敢大意。

进入听良阁后,南门甫翊向老鸨要了一间装饰有抹灰雕花的上好厢房,房间内色调柔和的织锦地毯,绣有百花的梨黄屏风和轻轻浅浅的水沉香味,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听良阁的颓靡气息。若不知情,倒是将这里当做茶馆雅舍了。

南门甫翊坐在靠窗的木椅上,推开窗门,刚好可以看见听良阁正中搭建的舞台,周遭的桌椅都坐满了男人,多是些市井无赖,酒鬼混混等不入流的人,带着醉意搂着青楼女子等待梨瑶花登场,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欲望。有些身份的达官贵人都在楼上包房里,也都开着窗不时往舞台张望,南门甫翊右手执扇,左手端茶,有意无意轻轻扫视了一圈,开口问道“梁建云在哪?”

“二楼东字号厢房”

“盯紧了。”

“是。”秦绝立马吩咐下去。

一刻钟后,楼下一阵骚动,南门甫从窗口望过去,看到一身穿紫色纱衫的女子正扭动着婀娜身姿扶着楼梯款款而下,墨黑长发随意挽起,发髻处别了一枝桔红牡丹,艳丽却不俗气,腰间绕着绫罗绸带,轻纱裹腹,水蛇细腰在裙纱飘动间若隐若现,胸脯微敞,春色无限。藕色手绢半遮面颊,只露一双桃花媚眼流转烟波,吟吟的笑意从手帕中半露半显的施放。一步一步,下面的男人已近疯狂,停止动作,面露痴色。

“哼,如此低级的媚术竟惑倒这样一大帮人。”秦绝不屑,愤愤出声。

南门甫翊不语,眼睛却直直盯着舞台廊道里弯腰匍匐的小小灰色身影,约莫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最低级的杂役奴仆的灰布衫,粗糙的头发低低垂至耳廓,脸上布满泥土污渍,看不清面容。

梨瑶花施施然脚步,舞动着披纱行至舞台处,女孩爬到台下,跪倒,蜷缩身体,形成人肉台阶,梨瑶花踩上女孩单薄的脊背,登上台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之失,后脚重重打在女孩脸上,灰色身影一个翻倒,摔在地上,听良阁早已因为景瑶花的舞蹈沸腾,无人在意人群中的小小身影。女孩爬到不起眼的角落利落起身,消失在廊道尽头。

“确定是她吗?”顶层厢房里安静舒适,好像与听良阁浑然两个世界,凉凉的声音发问。

“确定,那个孩子无疑。”

“梨瑶花对自己女儿倒是狠。”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

“想办法把她带到我面前。”

“是。”秦绝关门离开。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南门甫翊指尖摩挲扇柄,漆黑的眼眸犹如深井。

片晌,敲门声响起。“公子,您的茶水。”清脆的女童声。

“进来。”

进门的正是楼下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她巍巍颤颤地进门,不敢抬头看房间里的陌生男子一眼,把茶水放在案机上后就佝偻着身子准备退下。

“等等”凉润的声音止住女童的脚步。

“公子还有何吩咐?”

“偌大的一个听良阁没人教你怎么奉茶怎么伺候人吗?”南门甫翊不满道。

“公子见谅,奴家只是下等杂役房的伙计,端水奉茶的事本轮不上我,只是今日侍候公子的紫英姐姐适才不慎扭了脚,奴家刚好经过,便被那侍卫大哥吩咐了进来,不懂礼数,万望恕罪。”女孩急急抬头解释道,那是一张被蓬乱的头覆盖满是泥垢的脸,嘴角还有隐隐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狼狈。

南门甫翊似有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到放置水盆的紫英木架旁,朝小女孩招了招手,“过来。”然后从袖中掏出帕子浸湿,为她擦拭脸上的灰尘泥渍,轻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景苑。”景苑声音微弱,带着丝颤抖,面前这个陌生男子冰凉的指尖让她无所适从。

“别怕。”南门甫翊感到了景苑的恐惧,语气轻柔地安抚道。

身后秦绝虽不知道公子悉心照料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的用意,但陡然看到镜子中擦拭干净的面容时,还是倒吸了一口气,镜中女子虽稚容未完全张开,但眉目风情已豪不逊于其母,婉约妖冶,俱隐约绽放在青涩的脸上。

南门甫翊又从袖中取出瓷白药瓶,蘸了些许药抹在景苑嘴角处。“是谁伤得你?”

景苑犹疑着不敢作答,低着头,眼神闪避。

南门甫翊见此柔声道,“若是我问的,你都肯说与我听,我便满足你一件事。你看可好?”

景苑蓦地抬头,眼神惊异。“公子此话当真?”

“只要我能做到。”南门甫翊嘴角噙着笑意许诺道。

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景苑越过窗户素手指向舞台上曼妙起舞的梨瑶花,“是她!”

“她是什么人?”南门甫翊温声细语,继续诱导。

“是……是……这儿的头牌……。”景苑支支吾吾,声音渐小。

“我是说,她是你什么人?”南门单手抚摸着景苑的脸,幽深的眸眼中尽是诱惑,声音低沉。

“奴家生母。”景苑最终放弃抵抗,据实说出。

“既是你的母亲,我们便下去看看她跳舞可好?”说着南门甫翊便牵着她的手下楼。

景苑却不领情地挣脱出来,拦住南门甫翊,“公子,你答应满足我的要求,还未做呢。”

“自是答应,定当实现,你要什么?”南门甫翊定定看着她,似笑非笑。

“我……我……想要一笔钱。”

景苑的请求简单迫切,自她记事以来,便在听良阁生存,尚不足岁,不能如其他姐姐一般接客,只是今日是她生辰,今日一过,便是她再如何推拒,也是避免不了红尘女子的命运了。她生母梨瑶花本是西境人士,十年前,西境内乱,战争频发,民不聊生。梨瑶花带着尚是婴儿的景苑逃难至九原,凭着盛极一时的容颜和天下无双的舞姿很快在听良阁立足。梨瑶花善歌舞,纵媚术。十年间,有无数商贾名流,皇亲贵戚自愿为她赎身,千金抱得佳人归。均为梨瑶花以尚有一女,不得改嫁为由所拒。但离奇的是,她的幼女生父不详,且梨瑶花对这唯一的幼女并不好,摧残打骂,无一不有。景苑渐大后,名气卓越的梨瑶花不仅没有带景苑离开,反而与听良阁私自签订景苑的卖身契,允诺12岁之前为听良阁低等杂奴,12岁后接客。景苑这十二年的生活都是在梨瑶花的差使奴役中度过,干着有甚于成年男子的重累粗活。稍有偏差,便免不了一顿毒打,下人们惧于梨瑶花风头正盛,看人眼色,也是对景苑排挤折磨。而今,既有如此机会,景苑当然不愿错过,面前男子看上去非富即贵,定可以给她一条生路。

“公子……”景苑抬头看着面前俊逸男子,殷切道。

南门甫翊笑意更甚,眼里依旧毫无波澜,“你要钱?”

“怎么,公子想要反悔?”景苑惶恐。

“有了钱做什么?赎回卖身契?你觉得听良阁拿了钱就会放你走?”南门甫翊一字一句,不轻不重,却句句扎心。

"秦绝,取钱给这位姑娘。"冷冷吩咐完转身离开。

“扑通”一声,景苑双膝跪地拦住南门甫翊,“求公子教我!”

南门甫翊定住脚步,打量了伏在地面上的景苑好一会儿,然后笑意盈盈地走近,曲膝,伸出羊脂玉扇轻挑起她的下巴,沉沉开口,“不如你和我走如何?”

景苑蓦地睁大双眼,看见面前一片深不见底的星光水眸,将她层层覆盖,脱身不得。窗外,烟花绽放,绛紫色的纱裙在旋转起舞,喝彩声一阵盖过一阵,却好似都与她无关了。

南门甫翊伸手理了理景苑额前的碎发,平静地说道,“你既要我教你,自当是按照求师问道的规矩一步步来了。你既要我教你,便自当是奉我为主,跟着主人学,我去哪你便到哪了,你只有跟着我,我才能教你救你啊。”

一字一句,蛊惑人心。但却让人心甘情愿,堕落沉沦,万劫不复。

景苑最终伸出了手,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如此甚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离罗山灵安谷的人了。”南门甫翊拉过景苑手腕,右手指间现出一根锋利银针,飞针翻转,一朵娇艳似火,盈盈剔透的梅花迅速印在了景苑白皙的腕间,隐隐渗出的红色血珠显得红梅妖冶又邪恶。

“公子,这可是……”秦绝出声想要阻拦,被南门甫一个眼神噤住了声。刺完收针,景苑吃痛伏在地上,兀自出神。离罗山?灵安谷,那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