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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安一梦 听良阁变故

“公子,梁建云下楼了。”秦绝禀报,“这场舞看来是要跳到尽头了。”南门甫收回注视景苑的目光,淡淡开口。“你既入灵安谷,当奉我为主,这柄剑便当作见面礼了。”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递给景苑,景苑不懂武术兵器,却也知道手中这把剑绝非凡品,乍一看,只是一条月白色柔光绸带,抖动甩开,就见寒光凛冽,剑锋凌厉。她怯怯接过剑,跟在南门甫翊后面下了楼。

楼下表演正入佳境,景瑶花袒露着雪白的脖颈,胸脯旋转起舞,轻纱之下,饱满的身体曲线舞动旋转,勾引一群男人蠢蠢欲动,欲火中烧。口哨声,丝竹声,起哄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突然听得啪啪的拍掌声,浸着内力的凉意震得听良阁火热的气氛消散而去。缭绕不绝的乐声戛然而止,众人尚未从令人意乱情迷,血脉喷张的舞蹈中回过神,都木木地回头看着面带笑意,拍掌叫好的素衣公子翩翩而至。

倒是台上的梨瑶花很是冷静,整理了稍显凌乱的衣服,秀眉一挑,半怒半喜的嗔笑道,“不知灵安谷谷主南门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说着,施施然行了礼。“只是,”梨瑶花话锋一转,“公子,再怎么心急,也得让妾身把这支舞跳完吧,不然岂不是拂了这在场英雄的面?”梨瑶花笑意盈盈,绣花手帕半捂着嘴。

灵安谷南门家吗?众人略带惊异地看着面前的清秀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尚不足弱冠,斯文秀气。竟就是那传言中杀人如麻,狠绝毒辣的毒公子南门甫翊?年纪轻轻便执掌着名满江湖的灵安谷?

世人皆知,灵安谷从不轻易出手谷外之事,一旦出手,必是腥风血雨。此次公子甫翊亲现九原,断不会只是简单的游乐听曲,只是不知道这天下第一舞妓又如何与灵安谷有了瓜葛,看架势,待会免不了要被祸及,梨瑶花虽为舞姬,但稍微有点来历的江湖人都知道,只凭借着舞姬的身份立身九原如此之久,绝不可能是形单影只一人,背后必有更大的江湖势力。是现在离开还是就此站队,在场人心思各异。

“梨姑娘果然好眼力,这么快便识出本公子了。”南门甫翊玩弄着手中扇子说道。

“南门公子着素衣,执玉扇,所过之处留寒意,散梅香。我梨瑶花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虽上不得台面,却不至于连这些传闻都不曾听说。”梨瑶花不紧不慢道。

南门甫翊不再说话,负手而立,笑意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任你是灵安谷的人又如何?南门拓已死,富贵公子还想掀出什么浪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为难一个女子,这里可不是你们北齐!”一腰束红巾,半露臂膀的汉子大声吼道,打破了听良阁内古怪的安静,浑厚的声音由远而近,流星锤盘旋在空中直直朝南门甫翊飞来。众人没有想到这汉子居然敢对南门家的家主出手,俱是一惊,想是梨瑶花的某位爱慕者,喝了些酒来自寻死路了。

却见站在阁中的南门甫翊丝毫没有在意汉子的突然袭击,身未动,手中玉扇以奇异的弧线飞出,与流星锤在空中剧烈相撞,然后又回到南门甫翊手中。铁锤瞬时在空中裂开溅落,流星锤那一端的粗莽大汉被扇子中巨大的力道击挡住,连连后退。

“阁下是?”南门甫翊缓声开口,眼睛却自始至终没有看那汉子一眼。

“恶灵岛仇不易是也。”汉子答道。

“很好,灵安谷不杀无名之人。”话落,方才还好好站立的仇不易脖颈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痕,倏然间,血液喷溅,倒在地上。

妓馆内一片慌乱,在场江湖高手心下畏惧,到底是什么时候,南门甫翊下了手,难道是刚才玉扇击挡的瞬间割了仇不易的喉管吗?这是什么样的速度?竟连仇不易本人都感觉不到丝毫伤痛,毫不知情。

而南门甫翊却笑得云淡风轻,依旧只是看着舞台正中的梨瑶花。

梨瑶花面不改色,缓缓踱步,“南门公子驾临,想必也不是为了赏看妾身这不入流的歌舞,有何指教便当着这诸多英雄的面直说吧,只是我得提醒公子一句,你我各为其主,这里可不是北齐。”

“阁下当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从灵安谷拿走的东西应当归还了吧。”南门甫翊敛眸。

“瑶花愚钝,还请谷主明言。”梨瑶花漫不经心施了一礼。料定在场这么多人,鱼龙混杂,南门甫翊定不敢在大庭观众之下轻易讨要那封有着灵安谷诸多秘密的手书。

南门甫翊抬头,毫不在意梨瑶花的小把戏,悠悠然道,“灵安谷奉北齐皇宫之命,数十年来在各国境内安插北齐势力,穆宗崩毙,新皇登基。我父奉命入宫,面禀暗桩的分布地。不料这天下第一舞姬以魅色迷惑北齐吏官大臣梁建云,诱使吾皇心腹大臣私自抄录手书副本,带离出宫。不惜为了美色卖国,梁大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话音刚落,秦绝迅速持刀而上,踩着木梯轻功鱼跃,擒出了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玄衣老汉。梁建云花白头发凌乱,跪在南门甫翊与梨瑶花之间口齿不清,言语哆嗦“公子饶命啊,都是那妖妇迷惑了我,这绝不是我本意啊。”梁建云匍匐爬到南门甫翊脚下,想要伸手求饶,不待手碰到南门裾角。秦绝已是一掌劈下。花甲老汉瞬间毙命。

在场众人均是吸了口气,只道灵安谷与那北齐皇宫私交甚密,却没想到区区一江湖门派竟拥有处置朝廷命臣的权利。连接死了两条人命,听良阁内有孤身一人的聚众者意图偷偷离开,更有听得手书秘密者谋划传递信息。

反观梨瑶花倒是一脸冷静,开口讥讽道,“都说南门公子寡言少语,今日一见,可见传言并不能全信。”

南门甫翊淡淡一笑,对梨瑶花的奚笑毫不在意,轻轻开口,“传言不假,鄙人不善言语,我,只爱和死人说话。”

言语间,已身形一现,诡异的步法闪入了梨瑶花身后,冰凉的扇尖已死死抵住了她的脖喉。“行云步!”围观者中有人讶异出声,这不是沧州蔡氏秘技吗?怎得蘩州南门家的公子也使得出神入化,灵安谷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世间所知的秘密?

当然,此时楼阁正中被胁迫的梨瑶花没有心情想这些,她暗自用内力对抗,却惊觉自身之力对抗南门甫如同蝼蚁撼动不了大树。

“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动作,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求条生路?”南门甫翊低下头,埋在梨瑶花的耳边,轻轻私语,不明真相的旁人看来,就像是男欢女爱的耳鬓厮磨。只有梨瑶花自己惊恐感觉到内力一点点流失,心下慌乱,艰难出声,“杀了我,你就不怕那份手书外泄吗?你都不知道那份手书在哪?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抄录?这些,你……都……都……不想知道了吗?”

梨瑶花渐渐失力,神志涣散,听到耳边一声轻轻的嗤笑,迷幻残忍,“你以为,手书若是真的,你还会活到现在吗?手书若是还有用,听良阁内还有人能活着走出去?我就是要让你说出来,我就是要让天下人信以为真!”

倏然间,梨瑶花恍然大悟,手书既是假的,落到南门甫翊手中想必也没有活下去的筹码了。希望落空,眼神的光迅速消失,仿若折了四肢的提钱木偶。

周遭数百人看着被上一刻还为之迷恋的女人,却无一人敢施以援手,毕竟仇不易的尸体还横躺人群中。

南门甫翊冷笑一声,微微用力,梨瑶花瞬间面目扭曲,一声惨叫后身体瘫软吊着最后一口气垂在南门甫手臂中。全场静默,不敢言语,艳容无双,倾倒天下的第一舞姬就落得如此下场了吗?

“ 本该一下便了结你的,只是我这灵安谷刚刚收了个小弟子,想要来比试比试,还请梨姑娘不吝赐教啊。”南门甫翊朝着秦绝方向招了招手,只见那草莽汉子背后伸出蓬乱灰色的脑袋,穿着破旧衣衫的女童,畏畏缩缩,似乎想要躲避什么。

“过来!”南门甫翊面容暗沉,不悦地命令。

“不不……不”景苑摇头退步,转头就跑,却被秦绝拦下大力一推,踉跄着站到了梨瑶花面前。手中拿着的月白软剑闪着凌厉剑光,“悬影剑!”围观一众人中有人惊呼出口,“悬影?!这便是剑圣张璞所铸,号称柔若缎带、刚似冰凌,影落头悬的天下第一软剑?!这小姑娘到底和南门家什么关系?南门甫翊贴身多年的武器怎么会在她身上?”周遭人声鼎沸,议论纷纷,显然都被那柄剑吸引,像是忘记了尚且紧张的局势。

唯独南门甫翊始终眼神紧紧锁住景苑,似笑非笑,“动手吧。”

“不……不……我不能……”景苑拿着剑止不住地哆嗦,

“孩子……杀……杀了他……救……救娘……”梨瑶花气息微弱,向景苑开口。

“她要杀的可不是我。”南门甫翊俯头,在梨瑶花耳边轻语。

“公子……”景苑泪水盈眶,语气中似有乞求,南门甫翊不为所动,声色俱厉喝道,“才入灵安谷就想违令?!”

周遭看戏的人一片沸扬,琢磨着这女童,梨瑶花,南门家的关系。时下心思各异,有人悄悄匿身打算离去。却都在踏步出门一刻受到听良阁外的攻击,无一生存,阁内众人心中大惊。查看死者伤势,“梅花镖!灵安谷!”没想到南门的人竟在悄无声息间围住了整个听良阁。众人神色惶恐,“南门甫翊,你到底想做什么?!”一鹤发老汉发问,想来在江湖中有些地位。

“这戏看了一半,何不看到结尾。我给过诸位离开的机会,只是现在怕是有些迟了。”南门甫翊淡声道,说话间,梨瑶花趁其不注意用牙齿咬断腕脉,口中渗出紫黑液体注入其腕间,“公子!”秦绝见其异状惊呼。

“用西域秘术激发内力?那便给你个了断好了。”南门甫翊不待梨瑶花反击便一掌将她打向景苑,被巨大力量控制的梨瑶花没有任何回转余地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倒向景苑手中所拿的悬影剑,瞬时之间,腹部穿剑,血溅厅堂。临死之前,不甘的眼神直勾勾看着手握宝剑的幼女,嘴巴张合之间便没了气息。

景苑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梨瑶花和手中粘稠的血液,浑身发麻,豆大的泪珠子不受控地滴落,悬影剑的温度仍有余存,她……她杀了自己的娘亲吗?失魂落魄中,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围观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有自诩江湖名门正派的武林道义之人呵斥道“南门甫翊,枉你为一门之主,竟做出迫幼女弑母这等违背天理良知的恶事!

就不怕遭到报应吗?”说话者乃一身着花布围裙,手执双斧的四五岁大娘,言语之间甚是痛惜。时下众人有真心为南门甫翊行为所不齿的,想要出手为这对母女讨个公道。更多的却还是明了此地已被包围,唯有联手方有生机。于是都纷纷站在这大娘一边,攥紧手中武器。却没料到没等来与灵安谷的血战,便一个个感到身体绵软失去力气,接连倒了下去。一名青年剑客以剑拄地,强撑着骂道“南门甫翊,你竟然下毒,无耻!”

“灵安谷一向用毒,在下不才,担得可就是这灵安谷的掌门人。”南门甫翊悠悠走近,扇面执起青年下巴,“你倒有几分本事,竟能撑到现在,你既看不上用毒,我便成全你吧。”话落,扇柄一转,扇面割喉,转身离开。

地板上七七八八躺着都是昏倒的人,秦绝快步跟上,向南门甫翊请示“公子用的是乌迭迷,不会致命。那这些人人要如何处置?”“那大娘是沧山关氏人,五年前曾对北齐军队有过相助之谊,便放过她吧。其他人,一律处死。听良阁,放火烧了。”南门甫翊淡漠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