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匕首自袖间抖出,闪着森然的寒意,一步一步逼近弱小无助的女孩。
“轰!”一记气镖顺着曲折的水道朝孟南古扎过来,孟南古余光一瞥,手臂背身格挡,武器撞击的白光如同烈焰流痕,映亮了半边天空。
随着白光的黯淡,气镖也化作空手中的一场虚无,没了踪影。孟南古看着下方痛苦蜷缩成一团,咯血不止的羌乙,轻蔑冷声道,“自寻死路!”
甩出最后一击的羌乙感到身体里的所有灵力和力气如水般流走,一双灰眸里是万籁俱寂的悲凉和绝望。
孟南古一把拽过封茗苑白皙的胳膊,毫不留情一刀刺下。
“啊!”封茗苑一张脸痛得扭曲,手臂上腥红血浆像爆发的河流泥浆奔涌着滑落,孟南古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面目狰狞着把封茗苑拖拽到温水池旁,用力按在她的伤口处,任鲜血流进水中,大片大片的鲜红在清澈池水中蔓延浮散,水流依旧源源不断输向石门上的星月沟壑图案,血迹却好似被清水排斥的异物一般孤零零地在池中飘荡,丝毫没有融入走进沟壑迷宫的动向。
“怎么回事?!”孟南古困惑,看向封茗苑,眼中淬毒,“难道只有血祭才可以吗?本还想念在你交了我这么多年父亲的份上,不取你性命,看来现在你是非死不可了!!”
明晃晃的刀尖再一次举起,这一次指向封茗苑心口的位置。面前脸色苍白的女孩捂着流血的胳膊,颤抖着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这是她叫了八年的父亲啊,转瞬之间,他就好似从未认识过她一样,要置她于死地。封茗苑哆嗦着咬住嘴唇,哭泣摇头,哀痛无助在脸上无限放大。
已入魔怔的孟南古直接忽略封茗苑眼中的哀求,不客气地举刀。
“住手!”在刀即将落下的瞬间,地宫隐蔽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庭芳姑姑!”封茗苑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顷刻间泪如泉涌。“姑姑救我!”
“庭芳?”孟南古讶异,没想到羌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启的星落墓地下开关,竟也能让这个对黎兰公主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寻得一丝可趁之机,趁乱进入。由此看来,这宫女的功力也不容小觑啊,往日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怎么?主子刚死?做奴才的就迫不及待赶来送死陪葬了?”孟南古讥讽开口,一字一句如最阴毒的毒针扎进庭芳的心口。
眼见主人惨死,又忍受凶手对逝者的侮辱,庭芳压住胸中奔腾的怒意,安抚地看了一眼血污遍身的封茗苑,苑儿不是黎兰的亲生孩子,却由自己照拂了八年,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她也有血有肉,尽管封茗苑一死,对真正的小公主是最好的保护,但就这样看着苑儿成为一具替死的尸体,庭芳做不到!
她沉沉吸了一口气,平静开口,“将军不要再枉费心思了,就算将军把苑儿碎尸万段,血染地宫,也开启不了这星落墓的大门,将军永远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孟南古回眸,他听出了庭芳语中深意,挑了一下眉毛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庭芳朴素干净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犹豫徘徊,又在转瞬之间化为了坚定,她无惧直视孟南古开口道,“奴婢的意思就是,封茗苑,根本就不是公主的孩子,更不是祭司大人的孩子。”
“嘭!”一声响,孟南古一拳砸向身畔垂吊的石峰,,轰出一个巨大的洞,他紧握双拳,毛发炸立,压着声音阴沉道,“你说什么?!”
“将军眼前的女孩儿不过是八年前芷兰宫中一个私自偷情的宫女生下的野种罢了,真正的小公主早在出生的当夜就被秘密送出宫了。”
不远处的封茗苑瞳孔蓦然收缩,浑身颤抖,颓然摔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在须臾间再感觉不到疼痛,心仿若被切成碎片洒向地狱深渊,麻木空洞。她回想起了柳子然受母亲之托在自己身上纹绣的灵蛇图腾,原来如此。
原来是假的,她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早在八年前,她就是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孤儿了,原来她最为敬爱的母亲让她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就是替人顶死……假的,都是假的……她的父母是假的,她的身份是假的,这些年来她得到的一切宠爱都不过一场虚假的计谋,那她的世界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存在的?是她可以抓得住呢?
手臂上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渗出身体,封茗苑的灵魂也如同这鲜红的血液一般从身体里抽离,空无一物。
“闭嘴!”孟南古狞髯张目,气急败坏飞身袭来,一手抓住庭芳的喉咙,狠道,“你个贱婢!本将军为何要相信你?!”
“相不相信,将军心中自有定数不是吗?这满池不溶于水的鲜血还不足以证明奴婢的话吗?”
“她在哪?!那个被送走的孩子在哪?!”孟南古立眉瞪眼,怒不可遏。
被扼住脖子的庭芳一声冷笑,“庭芳既然选择八年前协助公主把孩子送走,八年后又怎么会告诉将军她在哪?奴婢只能说,将军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咔嚓”一声,脖子应声折断,庭芳的头软绵绵耷拉了下来,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权利。
黑洞洞的一片迷宫路道里,封茗苑被一个没有看清相貌的人拉着飞快逃跑,就在庭芳姑姑吸引住孟南古全部注意力的时候,这个突然闪现的男子从暗处窜出带着自己逃进了密道。
“你是谁啊?你快放手,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不会放过庭芳姑姑的!”封茗苑拼命甩手,想要折返回去。
男子停下脚步,洞顶一束明光照在他脸上,封茗苑这才看清眼前人。
“子语师兄!”封茗苑惊,忙不更迭甩开了吴子语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陌生,封茗苑忘不了吴子语在占星台上对孟南古的顺从,是他的招供让无涯山碧落宫此时此刻不知道正面对着怎样一场生死浩劫。
吴子语望着眼前面色苍白,倔强高昂头颅的封茗苑,心中一阵涩然,他当然知道封茗苑的疏离所为哪般,他深悔自己的招供,无地自容,猛然抓过封茗苑的手,苦言道,“子言是我的亲生兄长,他们拿子言的命来威胁我,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置兄长死活于不顾啊!”痛恨的泪在一张青涩稚嫩的脸上滑落,“苑儿,我是碧落宫的罪人,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求师父和师兄们能原谅我。碧落宫我会回去请罪,可你,你要活着啊,活着走出这里,活着离开西境!不要枉费了子然师兄的苦心!不要辜负了庭芳姑姑的好意啊!子语害了碧落宫,已生无所求,只盼能再护佑苑儿这么一段路……”
“师兄……”泪混着血浸透青绿衣衫,话为说完,密道“轰隆隆”凹陷一片,整条路都被一股庞大的功力摧毁,废墟中,孟南古的身影赫然出现。
“想跑?你以为你是个假公主,就能逃过一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