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葬生谷被毁的第八日了，祁墨昨晚就醒了，却没有留在府中。虽然府中家规严厉，但是这里到底是黑城，寻欢作乐的场所数不胜数。

黑城在起始，本就不过是几个杀了人的土匪，数个于世不容的尘烟女子和小官聚集，一些未成王的败寇躲藏的蛮荒之地。

这里是距魔渊最近的地方，谁也不愿靠近，这里虽然危险，却那是那些特类的避难所。

后来，于世不容的人越来越多。

逐渐，这里发展成了一个具备自己军力的、足以与帝都力量匹敌的强大城市。

这里有最俊的男儿，最婀娜的美人，以及，最快的刺客。

灯红酒绿烟花香，玉石葳蕤胭脂冷。

王侯莫管蛮荒事，黑衣索命鲜血凝。

美人和杀手是这里最繁荣的职业，当然，随之产生的就是情报局了。

虽然三十多年前，光之国还是对这里发动了突袭，令这里元气大伤，但是到底是本业，刺客和美人，这里从来就不少的。

而蓝湮楼，是杀手与美人齐聚的场所。

此时天还未亮，在祁府的书房之中，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祁天捧着一本《道德经》细细观摩，香炉里用来凝神的香青烟袅袅。

祁天连梦里也是韩绛的脸，只是那张脸不在是笑着，而是狰狞的。

昨夜，他看到了韩绛，他没有穿那身青衫。

他没有眼珠，没有心，眼眶里流着黑色的血，胸腔里空空如也。他皮肤发黑，嘴唇微动，他说的似乎是：“还我心来……”

祁天惊醒过来，在那青烟之中，依稀还能看到倒在破败韩府中的那个死不瞑目的身影。

他昨夜在香里烧少加了一位宁神的香料。

而现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位青衫青年。那青年眉毛粗粝，眼里却似有星光，银色的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双唇。

他的气度不似无知小儿，眼里却还藏着懵懂的光芒，像是忘却世间忧愁的释迦摩尼。

“去找他吧，他在蓝湮楼。”

“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若是祁墨在这里，一定会惊喜地掉下眼泪，因为那声音和死去的寒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消了苦痛带来的沉闷而已。

“你等一等。”

再他踏出书房的那一刹，祁天突然说道。

暖停下来，看了一眼祁天，道：“有什么事吗？”

“把这个带上。”

祁天把一颗系着莲子的项链递给暖。

“呀，那是谁，怎么穿着青衫，不要命了吗？”

龙阳看着暖从城主的书房里走出来，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今年十六岁了，虽是男子，却长得比女人还妖孽。

杜鱼捏住龙阳粉红的嘴唇，轻声道：“小点声，那是城主昨天待会来的勇士，刚认作义子，以后不许提青衫。”

“喔，可是。可是杜康哥这次也没有回了，那十个人中没有他啊。”

龙阳将杜鱼的手扒拉下来，微喘了口气。

“杜康远游去了，以后也不要提他的名字。”

“喔。”龙阳想里一下，突然感觉到不对，便问道：“可是，城主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又怎会又认个义子？，难……难道是男宠？”

“不要胡乱说话，再管不好你的嘴，党性丢了性命，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杜鱼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龙阳险些吓得摔倒在地上。

蓝湮楼中，祁墨半散着衣衫躺在上了年纪的黄花椅上，玉石般的胸膛袒露着，微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黑猫。

精致的小室内蓝色的青烟缭绕，香案上摆着几碗精致的小菜，玉箸摆着，却没有人动筷子。

一名彩衣女子坐于香案的另一旁，怀里拥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黑衣男人。

“呆石头，你放开他吧。”

那彩衣女子挑起黑衣男子的下巴，挑眉道“凭什么？这本就是女人来的地方，我干这事天经地义，倒是你一个十六岁的小哥，一回家往这蓝湮楼里跑，羞也不羞？”

祁墨看着那黑衣男人，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契子。

第一次对他印象深刻是结契的时候。

他与寒减结契是意外，他们首次合作执行任务期间，他们找到了一卷古卷抽，按照黑城的规矩，双方找到古籍和卷抽需第一时间双方共享。

但这个卷抽却封印着已经在黑城消失匿迹的心之契约，如果卷抽附近的俩人心源互补，双方便会有强烈结契的欲望，任由契约控制，俩人便会结契。

在卷轴打开后，开始吸引着俩人结契时，根据祁墨所学，他是有办法停下契约，只是那样他会受伤，而寒减依然会有结契的欲望，在祁墨看来，这样做的结局只有一个——他成为契子。

他对寒减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寒减三大特点除了源力阶数高和特别的沉闷外，另外就是他恐怖的忍耐力了。

但在祁墨看来，寒减不需要忍，黑鹰的契子也必是黑鹰，黑城是鼓励私斗的，结契也可以是一方强迫另一方；而他和寒减是这一届黑鹰七个队长中的姣姣者，他作为寒减的契子，寒减将在结契时会得到最大得加成。

所以，寒减是没有理由抗拒契约的吸引的，没有理由隐忍不出手。

虽然寒减成为契子确实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但他并不觉得愧疚，因为如果失败的是他，成为契子会是他。黑城里不需要过多的情感和所谓，这是每个黑城居民都明白的，包括寒减。

只是当他第一时间向寒减发动攻击时，发现寒减用了大量源力压制欲望，寒减是意外的，却仍就没有停手。

他占了先机，他赢了寒减。

他咬向寒减的心脏，取了他的心源。

血应该是咸的、苦的，入口的血却是甜的，也许是欲望的得偿所愿，祁墨心想。

那人的的血涌出来，在胸口凝出一颗朱砂痣。

祁墨眼往向窗外，透着彩纸，依稀能看见刚刚升起的朝阳。

初见寒减时，那人也像朝阳一样美好呢。

强大果决，却不染杀戮。

不像他，生性嗜杀。

他原本的源力是水属性的，虽然也可控冰，但终究是水，他12岁之后源力却变成了冰。

源力通心，一个人的性格和心性与原力是息息相关的。

心性变得坚毅，那么源力也会增长。

但原力的属性却只与先天的心性相关，一般情况下，一旦确定了就不可更改，就像一个人小时候的性格是固定了的。

历史上有记载的几位源力改变了属性的，无论源力品质是否出众，后来皆是当代之中的人中龙凤，没有一个是凡品。

虽然在自然中虽然水与冰为同一物质，但就源力的属性来说，水与冰确实原原本本的俩个不同的属性。

水源力，柔，或治愈或毒术，多诡变。

祁家的控水之术是天下最好的，也是最具攻击性的。

冰源力，寒冷，锋利，也善封印，强大，却似双锋剑，易伤人伤己。

他父亲为了庆祝这件事，大宴天下。

他对那场大宴记忆犹新。

吗日宴会，前来恭贺之人不绝如数，皆言祁家又出了英雄，祁墨顿时名动天下。

其只中有一人单眼，却说：“此子面肖韩绛，乃为魔物。”

厅堂顿时鸦雀无声。

又有一独耳之人却说：“这小儿本属水，本为祥瑞，奈何凉了心，必是短命之人，将来必与天同葬。

那俩人被赶了出去。

他们都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窃窃私语再次传来，人们却皆不提韩绛与葬天，只言祥瑞与短命。

祁墨生于祁家，是大善之家，没人相信祁墨会变成灭世之人，因此一番私语后，世人皆传祁家是天眷之家，又出奇才，不提葬天之事。

那一天之后，再不见单眼独耳之人；少年还是少年，和以前一样没有心似的，无忧，无虑。只是祁府从那时起总有一些豢养的猛兽突然消失，最后发现尸体时，却都少了一颗心脏。

他与寒减结契的时间很短，他甚至都还没完全熟悉契给他带来的能力，那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名身形雄伟的青衫青年下了白马，走到蓝湮楼中。

他腰间的衣带上嵌着一块精致黑玉，这是只有祁府的人才能配备的。

“客人，可是走错位置了，这里只招待女客，不待男人的。”

龙宝穿着一身白衣，面貌清丽，气质脱俗，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他头一昂，眼里的轻蔑之意四处纷飞，双手在腰间一叉：“你怎么还不走啊，是不是要让老娘抓一捧菊花送你啊，再不走，找根黄瓜阉了你！”

暖打量了一下那人，说道：“你不也是男人吗？”

他又指向令一名端着酒菜的漂亮小厮，声如洪钟：“他不也是吗？”

又指向俩名互相搂着的高大男子道：“他们也是。”

“你！你……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龙宝俩只丹凤眼里突然开出朵朵桃花，手也不叉在腰间了，转而去拉那人的袖子，道：“英雄。我这里薪资待遇可是比祁府还高，你要不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