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摘星头颅之中流出,淌到嘴角的地方,李饵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灭!”
祁墨站起来,冷冷的说了声。他眉眼之间全是冷厉之色,像是修罗一般,煞气凛然。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狂风让他的长发飘扬。他的眼极冷,一如那被杜康吸尽的寒谭池水。
“啊,好痛!哥哥救我。”
杜康甩开摘星,抱着自己的脑袋,让红色的丝线将自己包围,以防那给他带来剧痛的雨水。可是那雨水像是硫酸和盐酸混合成的王水,一滴到杜康的手和红色的丝线上就将它们腐蚀得干干净净。
雨越下越大。
“哥哥救我。”
杜康又喊了一声,可是他的哥哥又怎么可能来呢?
“对,哥……哥,哥……救,我!”
嘶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他的声音像断了一根弦的破败古琴一样,残破,高昂,又歇斯底里,却无法发出完整的音序,因为他的喉咙被腐蚀了,身体也没有了,只剩一个空空的头颅。
最后,连头颅也不剩。
他走了,也许下了地狱,也许去天堂上找他的哥哥去了。
不,他不会上天堂,他的那一声对不起,永远也说不出口。
青衫,是他自己让哥哥哥哥穿上的啊。
他杀死了自己的哥哥。
李饵扶起被杜康甩在寒潭边奄奄一息的摘星,急切又语无伦次地说:“你……还好不,还……好吧,疼不疼?你别挡着啊,让我看看伤口。”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嘶,别,痛。”
摘星声音暗哑,他头痛的厉害,拿开了挡住自己脑袋的手,李饵急切地去将他带着血的头发拨开,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咬住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净瓶,倒出一颗黑色丹丸,喂着面如金纸的摘星吃了。
他见摘星喊疼,便倾着身体,替摘星挡住雨,却不料一滴清泪从眼角低落,正好落在摘星那还残留着骨屑、淌着鲜血的脑袋上,惹得摘星的身体又是猛的一颤。
“让开,别挡着雨!”
祁墨黑幽幽的眼里闪烁着微光,似即将消失在黎明的启明星,又似第一次闪烁着尾光的萤火虫,希望与伤痛相重叠。
“让开。”
他又说了一声,语气轻缓。
李饵的白衣被微风飘起,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雨水将他散乱地秀发粘连在一起,他看了一眼祁墨,又飞快的转了过来,那怨毒的一瞥像是天上的流光一样,只被有心的人发觉。
“他都这样了,你不救他也就罢了,还如此待他,我替他挡着雨,不会让他受痛的。”李饵眸光微暗,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祁墨微微抬头,像是在看一个即将饿死的乞丐,凉凉地吐出一句话。
“你若不让开,他必死无疑,你若让开 ,我心情好点,便帮你救他。”
摘星轻轻的将李饵搂在怀里,让那雨水低落在头上,声音有些发颤,他很疼。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变得自然一些:“小子,你说什么呢?我和你才是朋友吧。”
祁墨不在看天,他走到空无一物的寒潭,像老人和子女拉家常一样,很自然地说:“你不是。”
摘星眼睛瞪大,将脸上的雨水抹去,他的额头的皮剧烈的耸动,脸上挂满了斗大的汗。本该纯净的雨却比含有盐分的泪水带来的痛苦还要大,只是摘星和李饵都没有发现,随着雨水渗入伤口,头骨上狰狞的裂痕已经慢慢愈合。
“你再说一遍!”
摘星捏紧拳头,眼睛发红,像一头被惹怒的斗牛。
“你的死活,与我再无关系。”
祁墨若有若无的声音钻进摘星耳朵中,却让他彻底地暴怒,他推开李饵,一把将身边的黑岩石踢成粉碎。
“你再说一遍!”
祁墨转过头来,带着笑意,摘下寒潭边新生得出杜鹃花,放在鼻子边闻了闻,道:“弱小的人不值得与我祁墨为伴。”
“你!连朋友都不是吗?”
摘星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李饵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滴。
“罢了,你说不是便不是吧,从今以后,我摘星再也与祁家无一分瓜葛。”
他走得很慢,祁墨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失神地望着没有一滴水的寒潭。
“你不要担心,吃了那丹丸,在重的伤都会好。”
“那上次我受伤,你怎么不拿出来啊?”
摘星对着李饵笑,只是嘴角弯的幅度有些大,眉头却紧皱着,面色古怪。
“又不是糖丸,小伤就不要浪费了。”
李饵低着头,像是有心事。
“那还算小伤?好大一个窟窿。”
本来粗狂的声音竟透出一丝俏皮。
“再大的窟窿,也抵不上脑袋上开条缝。”
“是啊,这次受的伤重,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摘星看着李饵发愁的脸,眉头舒展开来,扯了扯李饵的衣角,像一个小孩似的。
“你想要什么?我这里也就毒药多一些,送了一壶可好?”
“晚上,安慰我就好,位置得换一下。”
“换什么,不是挺和谐的吗,这是你自己说的。”
“呵呵,好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摘星猛地将李饵搂在怀里,一阵流氓似的亲吻,手也不安分的再那白皙又精致的锁骨上揉捏。
“一边去!”
“这不是已经到晚上了吗,这里环境多好……”
俩人在雨中渐行渐远,宽大的蓝衣搂着在微风中飘荡地白衣,消失在雨幕之中。
祁墨收回目光,扶起倒在地上的老僧,又回到寒潭的边缘上。
他眼睛在没有水的寒潭里扫了一遍又一遍,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喜欢自我欺骗的人,所以他不会相信,寒潭之中能找到那早已消失的人。
那里面空空的,即使是漫天的大雨也无法将它恢复如初。
“为什么一滴雨水也无法流到寒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