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缈再出现的时候身影已经是在鹊山山脉的一座青山,那里被姑儿山里面的人统称做了后山,山头当然是有名字的,总不能因为一群女道士随口的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名字给剥夺了,山也是有尊严的不是。
通过山下的一个担着柴火的农夫的嘴,禹缈知道了这后山还有一个名字叫三公山,名字的由来无从考证,禹缈也对这个没有兴趣,估摸着也就是什么传说,哪个古人的故事,在王府少爷的耳中,那不过是后人胡乱的吹捧加上说书人迎合大众故作神秘的说辞,俗称就是吹牛逼。
顺着土路上了山,劈开碍眼的树木李书童一眼便看到了趴在一处苗圃旁和死狗似得青毛儿。
苗圃挺大,至少比禹缈在王府自顾自玩闹出来的苗圃大。
走到苗圃旁禹缈深吸了口气,只感觉胸前一阵舒畅,就连丹田处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都稍微缓和了好多。
苗圃当中一间茅屋上飘着缕缕轻烟,白烟飘着飘着融入画一样的绿色之中,留下道道鸟鸣在泛着仙气的苗圃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禹缈眉头一挑,这地方儿真好,自己若是以后无所事事倒是愿意凑合凑合在这里呆上了一年半载,老爷子说的修身养性顶了天也就是在这地儿了吧。
禹缈正沉醉画境般的美景,一道黄衫身影却自顾自的从茅屋中走了出来,递给一碗汤药,禹缈诧异反应过来没等他伸手去接,那人却是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了趴在地上的青毛儿。
“你是它的主人?”
从茅屋中走出一妇人,只是斜了禹缈一眼,禹缈却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丢了魂儿。
若是说刚才的风景只是让他稍微感叹的话儿,那眼前的女子简直犹如从画中走来的身影一般。
他曾经在老爷子的书房中看到一副临江美人图,年幼的他当时便将那画上的美人当做自己之后老婆的样子,甚至为此对于其他的女子不屑一顾——都是胭脂俗粉,俗不可耐,外人看来倒是这小少爷是修身养性一心问道却不知道那不过是小少爷看过好的,自然对那些普通女子不屑一顾。
面前的妇人虽不似少女风采,却偏偏让禹缈想到了那副画,毕竟那已经是他能想象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只可惜,纵然是那样的画中美女在眼前妇人的面前都瞬间成渣子,还是炉子最后剩下被人用作边角料的渣子。
将禹缈迷得神魂颠倒的黄衫妇人面露平和之色,用手轻轻的敲了敲禹缈的头。
“静心正气,听我讲话。”
禹缈惊醒过来,嘿嘿一笑,一像赖皮的王府少爷第一次露出一丝憨厚的神色。
黄衫妇人看着禹缈犯傻,只好又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这个青狼的主人?”
禹缈回过神,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这青毛儿的主人,仙姑有什么吩咐的吗?”
黄衫妇人内心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和山下的凡俗之人一样,这般的沉着于空门色相,一想到自己这被狼崽子糟蹋的苗圃黄衫女子就一阵犯嘀咕,偏偏她修行的是西域禅宗的法门,只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调制好汤药给这捣乱的畜生灌下,若是迟了这狼崽子非要经脉崩裂而死,啃了那么多的百年灵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来。
禹缈听着黄衫妇人平淡不带丝毫埋怨的陈述之后毫不客气的将刚刚喝下汤药渐渐睁开眼睛的青毛儿一脚踹飞,可怜的青毛儿才看清楚主人的身影没来得及叫唤一声就被主人一脚升天摔在了远处的草堆里。
黄衫妇人责怪的看了禹缈一眼,心里面心疼自己刚刚喂进去的汤药是不是被他这一脚给踢了出来,若是踢出来倒是可怜了她的那些汤药了。
青毛儿不知道不管是黄衫妇人还是禹缈关心都不是它弱小的身体,仅仅是煮好的汤药还有狼藉的苗圃。
黄衫妇人低头思量着这青狼的性格总算是保住了,自己总算是行了一善,便冲着禹缈行了一个佛礼,缓缓向茅屋走去。
衣衫轻动,带起阵阵花香,禹缈眼睁睁的看着黄衫妇人缓步走向茅屋,才注意到黄衫妇人藏在衫下的赤足。
突然反应过来的禹缈从自己恍惚的神色中抽了身,冲着黄衫妇人的背影问道:“还不知禅师封号?”
赤足行万里山河者乃是西域普陀山的传承,也是千佛山与普陀山最大的区别,禹缈见黄珊妇人赤足而行却神态始终如一,无论是讲述青毛儿践踏她辛苦种植的苗圃还是对他不尊敬的眼神,都心如止水眼中清澈如湖,此等神态禹缈要是再猜不出黄衫妇人的师承他就是真的被色相迷了眼。
黄衫妇人身体一顿,转过身冲着禹缈微微一笑。
“倒是听说岩王府的六少爷心性纯良,禅机不凡,今日一见却果真犹如龙中天骄,若不嫌弃,待你心事了却之后,可上普陀山随我一同行禅修,本座心禅,随时恭候大驾。”
说完,黄衫妇人不再理会禹缈自顾自的进了茅屋,缓缓关上屋门。
只留下禹缈目瞪口呆的嘟囔道:“普陀山四大禅师之一的心禅尊者?老爷子在普陀山修行时候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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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毛儿无精打采的打着饱嗝,一股子药味让一向开荤的狼崽子胃里翻江倒海,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火辣辣的痛感,偏偏身前的主人还是一个浑身没有人情味的主儿一直催促自己快点跟着,青毛儿只得一边嘀嘀咕咕的抱怨自己命苦,一边捯饬几步跟着主人的步伐。
从三公山下来的禹缈一副失魂落魄,就好像是刚刚老婆死了一样,那面容端庄犹如神女般的女子竟然会是普陀山这一代的四禅之一,看似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实际上却已经是年岁过百,曾经老爷子在西域战场上回来时发了失心疯,被心魔所困,便是跟随着心禅尊者修炼了三个月才恢复了自然,自那之后王府的祠堂之中就多了禅宗的一块榆木牌子,书房之中也有多不少普陀山的禅书,禹缈也从那时候知道的普陀山四禅的名号。
很不巧,就在刚才,他就遇到了四禅之一,原本胡思乱想的杂念在知道妇人的身份之后全都变成了肩膀上落下的鸟屎——看着眼脏,拿掉手脏。
禹缈就好像是做事错事的孩子不断自责,这事儿闹得,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形象一下子就毁了。
眼睛斜了青毛儿一眼,青毛儿抬头冲着禹缈翻了一个白眼,就好像是在说,放心吧,你那点破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去。
禹缈嘿嘿一笑,还是自家的狼崽子乖。
自顾自臆想的禹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心如止水的妇人在将来自己的人生中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与她之间会再生何等的枝节,当然,那在未来,会是另外一段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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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跑来一个女弟子冲着禹缈招手,禹缈眼睛看去那不就是之前在自己床边照顾自己的女侍从吗,见她冲着自己摆手许是有事找自己,近了一些那女弟子才喘着粗气说道:“公子,玄镜真君让我告诉你,速速前往玄镜道场。”
禹缈应了一声,突然心头一惊,想到了送信的事儿来了,自己醒来之后竟然忘记了这茬,急忙在身上开始翻找了起来。
女侍从捂着嘴偷笑一声,随后说道:“公子是不是在找一封信,您那位朋友已经将你的那封信呈交给了玄镜真君的手中。”
“他么的!明明是我送信怎么最后成了他送信我就是过来溜达的了呢,这臭小子肯定是以为他救了我一命就抢我的买卖!”
嘴上嚷嚷着的禹缈抱起青毛儿火急火燎的跟着女侍从向远处的的青山跑去。
青山之上,重峦叠嶂之间,有座山势奇险的山峰,峰顶被高人以大神通削下了一块岩石,露出一片巨大的平台,百年之间有玄镜真君降临,故而为鹊山三十六真君之首,玄镜道场的发源地。
正在与玄镜真君对弈的丁梓健又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喷嚏,玄镜真君乃是一个身着朴素的妇人,她好奇的看了丁梓健一眼,丁梓健却尴尬的笑了笑,伸手五指轻捻,苦笑着说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