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距离岩王府已经有一百多里的小镇,一辆马车缓缓的停下了一家酒楼的气派门前,一个衣着朴素古香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少年大摇大摆的向酒楼里面走去。
站在店里面的小伙计远远的就看着老道士拂尘下面的吊坠,通灵晶莹,外表闪过一道油光,这个机灵的小伙子以前在玉器当铺做买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江南特产的白玉,只是手指肚那么大点的玉,换做任意一家当铺都能换三两黄金。
“客官,想吃点什么。”
小伙计把肩膀上的白布条冲着近处的长椅打了三下,陪着笑脸把椅子送到最靠近窗户的位置。
老道士稳稳的坐在那里,手中带着白玉的拂尘顺手放在桌角,眯着眼睛,淡淡的说道:“来几道小菜吧。”
小伙计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五道小菜便被人送了上来,坐了一路的马车,禹缈也饿得不行,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嘣。”
老道士手里面的拂尘顺手一丢,禹缈只感觉头顶一痛,委屈的看向老道。
“行走在外,要低调,谨慎。”
禹缈余光扫了一眼那个价值不菲的白玉吊坠,然后撇了撇嘴,低调?你是真的不想让旁人误会你是穷人。
老道士板着脸,正要开始他人生的第一次授课,突然从酒楼的外面传来一道嚣张的喊声。
禹缈抬起头,只见几个穿着华丽的富家子弟仰着头,极尽浮夸之能事,领头的公子哥腰上挂着五块青色宝玉,上面雕着西域部落家族的雕文,店小二似乎也是认识这几个人,神情先是慌张,而后跑过去的时候脸色瞬间变成犹如看到了活财神一般,脸上堆满了笑容。
领头的公子哥看着座无虚席的座位,不耐烦的把走过去的店小二推到了一边去,扫了一眼禹缈这张桌子,一个老道士加一个小孩,想着自己虽然霸道,可这欺负欺负老幼说出去也是没面子,又扫向他们身后的一桌,那桌子上面坐着一家三口,看起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领头的公子哥直接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弟就走了过去。
四周的看客都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想要看一场好戏,然而并没有什么精彩的东西,那一家人很聪明的起身向外面走去。
几个公子哥一脸扫兴的坐在了那家人的桌子上,无聊的看着窗户外的风景,似乎觉得生活是这般的无趣。
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的老道士却眼睛一亮,终于找好了自己要讲什么了。
“禹缈,你要是刚才的那些人,你会怎么做。”
禹缈把嘴里的鱼骨头吐了出来,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歪着脑袋说道:“当然是跑了,我又打不过他们。”
老道士看着禹缈,又问道:“那如果你有能力和他们打,你会怎么做。”
禹缈冲着老道翻了一个白眼,“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就不能做一个安静的少年吗?”
“这孩子不但体质异于常人,就连心性也是这般的稳重,难道我的道场后继有人了吗?”老道士盯着禹缈,满脑子已经充满了以后自己后继有人的场景,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之前的那个店小二端着一盘小菜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滑,小二突然摔在了地上,一盘的小菜直接扣在了老道士身前的桌子上,老道士嘴角一阵抽搐,看着坐在面前的禹缈,也不好意思发作,和蔼的冲着店小二道:“这天气路滑,下次小心一点,别摔着。”
店小二浑身颤抖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听到老道士这话猛然感动的五体投地,鼻涕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老道士一看这个,和蔼的表情露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没事去忙吧。”
店小二退了下去,老道士轻声的咳嗽了几声,极为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认真的盯着禹缈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四种人。”
“第一种人,是本事小,脾气大的人。”
老道士用余光瞥了瞥远处一个大桌子上面喝酒的几个吹天吹地的大汉,说道:“这种人脾气很大,可是真的斗起来非死即伤,混的好的也只能落草为寇,若真是劫富济贫,也算是豪侠,将来有幸拜了仙门,也能有一番作为。”
“第二种人,是本事小,脾气小的人。”
老道士扫过酒楼之中大多数埋头吃饭的人,淡淡的说道:“这种人在我看来算是和善之人,若是遇到发迹的机会,也定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古有文人千夫所指依旧上书朝廷,面对满目质疑依旧谈笑自若,有一代儒侠之风,若是修仙,却少有大毅力之人。”
“这第三种人,就是本事大,脾气也大的人。”
老道士扫了一圈的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一个角落吃饭的一身白衫的中年人,桌上满汉全席,身边看着四个握剑的童子,中年人默默的吃着,身后的童子却一脸谨慎的看着四周,深怕谁惊扰到中年人的美餐,老道士看着看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道:“这种人在我看来最是无耻,倘若是真的有本事自然要做好前辈的样子,不过仙门之中这种人也不少,若是真的对比下,良萎不齐,仙风道骨是有,但是大多都是败类。”
“这第四种人,是本事大,但是脾气小的人。”老道士这回没有看向其他的地方,而是默默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认真的看着禹缈,道:“就像为师这种人,虽然我本事大,但是我不说,就算我有数万门徒,可是我不说,我低调,难道为师会告诉你我是龙虎山最厉害的人吗?当时不会了。”
说到一半,老道士似乎想等着禹缈羡慕的目光加上几句夸赞,然而并没有,禹缈只是默默的冲着头顶泛着白眼,心中暗暗咒骂着家里面的老爷子给自己选的什么玩意。
老道士摸了摸白胡子,心里对于自己第一次给徒弟授课还算很满意。
这时候禹缈抬头看了眼老道士,突然问道:“师父,你脾气很小吗?”
老道士急忙点头,一脸和蔼的看着禹缈,“当然,你师父脾气出了名的好。”
“你拂尘下面的那块白玉没了。”
“啊?”
老道士看着自己唯一值钱的家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嘴角一抽,愣了一下,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崽子动道爷我的东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时候酒楼的店小二明显一脸的紧张向酒楼外跑去。
“小贼哪里跑!”
老道士脚底好似生风,直接追了出去。
禹缈抽了根竹签,剔着牙,看着消失在酒楼门口的老道士,眼睛扫了眼坐在身边桌子上的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有些纳闷的说道:“你说这个道士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丁雁山咽下一口牛肉,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淡淡的说了句。
“是有点。”
禹缈嘿嘿一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倒是觉得这臭老道脾气不咋坏,好相处。
丁雁山正了正头顶的斗笠,突然说道:“我要走了。”
禹缈知道老丁头要走的,自己跟师父他总不会也跟去。
“去哪。”
禹缈本不想问,问了也没用,知道了心里还多了点牵挂,烦人。
老丁头嘿嘿一笑,露出那憨厚的笑容。
“去外面看看,和仙云洲的那群臭老道比比剑,想想倒是不如在少爷身边轻松。”
“就你会说话。”
禹缈冲着老丁头翻了个白眼临走也还不忘溜须拍马,一对主仆相视一笑,默默举起茶杯。
以茶代酒。
此去经年,但愿都是良辰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