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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传奇:盗取天火的大亨 第一卷 第19章 心中的期待

乔克仁久久地目送着渐渐远去的木船,他在心里期待着……

哗哗哗……

连续下了几场大暴雨,山洪象猛兽一般,一古脑儿地冲泻入红水河。浑浊的河水暴涨起来了。

转眼间到了7月份,正是雷雨季节。河水涨高了,大驳船又能进入清江镇码头装煤了。几乎停止一个冬春的水上运输,煤场的煤堆积得象座小山丘。要紧的是公司的资金周转不过来,工人们连续两个月仅领到一半的工钱。

雨霁天晴。河面上,一艘“扑扑扑”冒着黑烟的小火轮拖着四条驳船,激起一层层水浪,又来到码头。

黄五提着一面残缺的铜锣,用劲地敲,“当……当当……”铜锣发出震颤的声波,沿着镇上两边房屋传播开来。他一边敲,一边拉开嗓门大声嚷:“乡亲们,今天来火轮船了,大家快去码头装煤罗!”

黄五经过方嫂家门口,只见她正在用洗衣板搓洗衣服。他叫道:“方嫂,别洗衣裳啦,船来啦,快去挑煤上船吧!”

方嫂用手背拨开一绺垂在眼帘跟前的头发,继续使劲搓几下。

“呃,你没听见吗?”黄五见方嫂没有动身,又催了一句。

方嫂双手绞干一件衣裳的脏水,扔在木桶内。然后抬起头来,欠欠腰肢,驱除劳累后的倦意,不急不慢地说:“听见啦!我再搓完一条娃仔的短裤,马上就去。”

“快点啊,人家的船在河边等着呢!”黄五说完,又敲起铜锣叫喊着走了。

乡亲们陆陆续续扛着铁铲,挑着泥箕,来到码头煤场。可是几乎还没有人开始挑煤。

“喂,快点挑煤哇,你们还站在这儿等什么?”黄五着急地叫喊道,他的嗓子差不多扯破了。

人群中,快嘴快舌的李彩梅带头叫起来:“急什么哪,上回我们挑煤的工钱你们还没发给我们,我们可不能白干啦!”

黄五陪着笑脸,解释道:“乡亲们,请大家放心,这次只要火轮船把煤运出去,把煤款收回来,公司就有钱发给大伙啦。公司保证不会拖欠大伙的一分钱的。”

“不行!你说话不算数。你快去叫老爷和经理来,不然,今天我们就不挑煤装船。”平时说话风风火火的李彩梅不服气地大声喊道。

黄五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这边走,那边去,催大伙抓紧时间装船。可是,几乎没有多少个人听他的。

乔克仁来了,他远远就听到人们的议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走到他跟前,声音发颤地说:“乔经理,你说公司什么时候才有钱发给我们?”

天气很热。虽说才是早晨9点钟左右,但是夏季的太阳一爬出山坳,就象一团灼热的火球,光芒犹如一束束针尖,扎在肤体上发出辣乎乎的感觉。

乔克仁戴着一顶礼帽,手中摇动一柄纸扇,以驱赶太阳光照射在身上的热量。他见老妇颤抖着手指向他问话,便把纸扇合扰起来,说:“大妈,你别担心。今天火轮船把煤运到广州电厂后,用不着10天半个月,公司就有钱发给你啦。”

乔克仁说着,站上一处较高的地势,继续提高嗓音叫起来:“各位父老乡亲,大家知道,从去年冬天红水河涸水期到现在,我们公司生产出来的煤几乎有一半无法运出外面卖。因此,公司的资金周转很困难。不是我们不愿意及时支付工钱给你们,而是实在拿不出钱来呀,请乡亲们多多理解公司的难处。”

黄五插过话来:“是呀,不光你们领不到工钱,连我本人也只领到一半的工钱呢。乔经理,你说是不?”

乔克仁用折扇敲击一下黄五的头顶:“去去,乡亲们谁愿听你说的假话!”接着,他掉过头,面对众目睽睽的眼睛:“我乔克仁向来说的都是真话,今天请各位多辛苦一趟,过不了10天半月,我保证公司给大伙补发完所拖欠下的全部工钱。”

肖英站在人群中间,听见乔克仁说的如此恳切,于是扬起手臂唤一声道:“大妈大婶们,乔经理不会哄我们的,大家还是抓紧时间装船吧!”

这样,人们才渐渐散开,开始铲煤的铲煤,挑煤的挑煤。长长的码头,又出现了一群黑蚂蚁般的热闹场面。

肖英挑着一担满出泥箕的煤,走到乔克仁身边时,只听乔克仁叫了她一声:“阿英。”

肖英停住脚步,抬起眼睛望他,露出愣怔的目光。

“等会儿装满船后,你到公司办公室一下,我有事对你说。”乔克仁轻轻地说,语气中含有一种亲切感。

肖英听罢,“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她一边挑煤下码头,心里一边思忖道,经理找我会有什么事呢?

方嫂搓完衣裳,换了一件打满补丁的衣裳后,就去挑煤了。方才,她刚要出门,女儿阿杏从外面回来,要找冬天在河边捡的那块好看的石头,找不着,央求妈妈帮她找。

原来,从外地来了一个商人,专门收购漂亮好看的彩石子,一枚彩石子给换一根麦芽糖。方嫂帮女儿找了好一阵,最后才在床底角落找到,不知什么时候弄丢在那儿的。

肖英从河边上来,刚好碰见方嫂。她关心地说:“嫂子,你身体不好,怎么还来挑煤哇。给杨大哥知道了,看他不心疼死你!”

方嫂放下担子,一边铲煤装入泥箕,一边说:“瞧你这张嘴,该叫强仔用针线缝起来才好呢!”

肖英从方嫂手中拿过铲子:“来,我帮你铲煤。”装了大半泥箕后,她停止装了。

“哎,再铲多两铲。”方嫂叫道。

“行啦!”肖英轻轻地按一下方嫂的腹部:“你身子受得了,肚子里面的娃崽可受不了哟!”

方嫂脸皮一红,害臊地说:“瞎扯什么呀?小心我把你这张嘴撕烂!”说着,她挑起煤走了。

肖英顺着她的背影望去,她的步子走得很轻快,好象比去年刚进山那时候挑煤走的还快。这也难怪,方嫂重新结婚后,组成了新家庭,精神支柱有了依靠,心情愉快了,身体自然也强壮多了。

火辣辣的太阳移到了人们的头顶,挑了两个多钟头的煤,四条驳船各条仅装得半舱。劳累了半天,大伙儿的肚子里早已饿得咕咕叫了。

乔克仁抬头看看天空中的烈日,又看看一个个累得疲倦不堪的大伙,心想船也装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招呼大家先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歇息半个钟头再来装船。

肖英放下泥箕,对方嫂说:“嫂子,你累了吧?”

方嫂用手背掠一掠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鬓发,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我还能挺得住。”

“还挺得住呢,”肖英用手往方嫂腹部轻轻地按一下,“你可要注意保重身体哟!”

“这些嫂子比你懂。”方嫂敛息惨淡的笑颜,转过话头又说,“别说了,还是快点回去吃粥吧。”

大伙们走开后,码头顿时冷清下来。路边那棵高大苍老的苦楝树,生长着茂密的叶子。树荫下,留下一片凉爽,一只夏蝉躲在树枝上面不知疲倦地鸣叫。

乔克仁走下码头,去叫船长、二副和司炉工等人一块上酒楼喝几盅。

半个钟头后,人们又陆陆续续来挑煤了,码头上重新热闹起来。督促装船的黄五和刀疤脸、乔克仁、乔应天等人还在酒楼上陪客。黄五还没有吃饱喝够,乔应天就叫他去监装船了。

船体吃水位置渐渐沉下去。终于,河水漫过了吃水线的限度。四条驳船的舱位装满了乌黑晶亮的煤炭。长长的码头,一路散落下不少煤。还是和往常一样,黄五叫肖英和另外几个婆娘,把散落在地面的细煤打扫起来,重新归堆。

肖英等人扫干净地上的落煤,乔克仁他们吃饱回来了。乔克仁象是问黄五又象是问肖英:“装满船啦?”

黄五连忙回答:“装满啦,经理。”

肖英将扫入泥箕的落地煤倒下煤堆,然后伸直有些酸累的腰肢,双手轻轻地捶几下。她身上的衣裳几乎湿透了。

船长看到码头路面的落地煤全都打扫干净归堆,很是敬佩。他对乔克仁说:“乔经理,你们公司每天生产这么多的煤,连散落在地上的零星煤也要扫回来,象你这样精心管理企业,勤俭办矿,企业生产不盈利哪才怪呢!”

乔克仁听船长如此称赞他,心中虽然很高兴,可是他没有流露出来。因为他感到目前公司经营正处于十分窘境的地步,如果不能尽快地把码头上的这堆积如山的煤销售出去,及时回笼资金,公司的生产就难以为继。因此,他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他紧紧地握着船长的手,说:“船长,谢谢你的勉励!当然,我很希望我们公司的生产经营能够获得更多的利润。不过,这还得需要你们航运局的大力支持哟!没有你们,码头上这堆煤怎能运出清江镇呢!”

船长笑道:“彼此一样的。如果没有你们挖出来的煤炭,我们还能在红水河上跑运输吗?所以,今天我们能来这跑运输,也有一份你们的功劳呢!”

“过奖了,过奖了!当然罗,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是真诚的、长久的、平等的。”乔克仁很诚恳地说。

“你说得对,我们也希望如此长期合作下去,双方都互利互惠嘛!”船长看了一下时间,说,“好吧,时候不早啦,我们该启程了。”

乔克仁伸出手握住船长的手,说:“祝你们一路顺风,我们等着你们早日返航,尽快帮我们把这堆煤运到外面!”

余歌林跟着船长一起上船押运。

“嘟……”一声清亮的汽笛声,划过清江镇红水河面,火轮船拖动驳船,“扑扑扑……”河水在船舷两边被冲开一层层的波浪,火轮船缓缓地启航了。

肖英扫完码头路上的煤,见乔克仁等人交谈得十分投机。她感到自己不好意思在旁边闲听,就挑起泥箕回家。

韦艄公正在补渔网。他看见外孙女浑身衣裳被汗水浸湿了,怜惜地说:“阿英,快去洗盆澡,我已经给你烧好热水了。”

肖英回到房间,收拾好换身衣裳,进洗澡间去了。

韦艄公打了几十年的鱼,风里来,雨里去,一张古铜色的脸庞布满皱纹。肖英常常打逗他说,外公脸上、额门上的皱纹是风雨冲刷出来的航程。每回,韦艄公总是乐呵呵地笑个开心。

肖英的父母亲死得早,很小的时候就由韦艄公抚养长大。十几年来,这一老一少相依为命,韦艄公视外孙女为掌上明珠,苦活重活都劝她别干或少干。可是,肖英很有个性和骨气,她认为穷人的孩子就需要耐于吃苦,穷人的孩子就是要早当家,只有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炼敲打,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清江镇黑牯岭煤矿挖出煤后,肖英要进山里挑煤,韦艄公劝她别进山了,免得累坏了身体。可是,她不听,每次挑完煤回来,她还嘻嘻哈哈地说:“外公,你看看,我的身体没累坏吧!”

“没坏是没坏,只是脸上被太阳晒得更坳黑了,快变成黑姑娘了。”

“外公,没关系。我是渔家姑娘,本来就是黑不溜瞅的!”

“就怕你被晒黑了,以后没有娶你呀!”

肖英依偎在韦艄公怀里,撒娇地说:“嫁不出去,那好哇,我就陪外公一辈子,做一个老姑婆哈!”

她说毕,嘻嘻哈哈笑过不停。

韦艄公简直拿她没办法。

肖英洗完澡,换上了一身洁净的衣裳,长长的散发披在肩上。她对椭圆形的镜子,精心地梳理头发。头发还湿润着,她让头发松散开,便于蒸发水份。

“肚子饿了吧,锅头里还有两碗粥。”韦艄公关切地说。

说实在的,中午两碗稀粥进肚,又挑了三个多小时的煤,肚子早已饿扁了。她吃得津津有味:“外公,您也吃点吧!”

“你吃吧,我不饿。”韦艄公头也不抬,忙着补织他的鱼网。

肖英吃完粥,收拾碗筷。她想起方才乔克仁叫她到公司办公室一趟,不知有什么事。她刚想开口对外公说些什么,一阵风将她的散发吹得挡住了视线,她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有梳理编好发辫。于是,她重新坐下,精心编织辫子。

肖英长着一头浓密的头发,色泽很黑,她的十只手指灵巧地穿插活动,不一会儿,两条粗大的辫子就编织好了。辫梢上,扎着一对淡黄色的蝴蝶结。她将一条辫子放在胸前,另一条辫子垂在脊背。额前,梳理出长长的刘海,打扮出一副山村姑姑娘的朴素美。

她搁下梳子,站起来,说:“外公,我有点事出外面一会儿。”

“去吧,别在外面玩那么久。”

肖英看见太阳很大,便戴一顶竹叶帽出门。街上,行人很少,因为今天不是集市日。

公司办公室的摆设很简陋,靠窗口一侧并放着四张长方桌,这是乔克仁、余歌林,甫茂华和乔应天用的。屋内旁边还摆着一只木柜,一张茶几,茶几上搁有一只白瓷水壶和一套茶具。

乔克仁正和甫茂华商量生产上的事情。甫茂华说:“克仁,眼下公司的资金周转很困难,你看,我们上月订购的那批风柜和铁铲、镐锄等工具是不是暂时停下来?”

乔克仁放下手中的资料,说:“铁铲、镐锄先少量购置一些,风柜嘛不买恐怕不行。如今井下作业地点温度很高,通风不良,我想用风柜通过人力摇动,改善一下作业地点的通风条件。”

两人正谈论着,肖英来了,她站在门口楞怔一下:“经理,你叫我来有事么?”

“哦,你进来坐。”乔克仁显出热情的样子,站起来说。

肖英第一次走进公司财务办公室,显得有点拘束,两只手不知怎么放才好。一会儿,右手拿起垂在胸际的辫梢缠绞手指,缠了一圈又松开,松开了又缠,以此放松一下拘谨的心理。

乔克仁叫她坐下后,慢悠悠地说:“肖英,方才在码头,我看见你在大伙面前说话还是挺有威信的。我想,以后公司要装煤上船,就让你出面通知大伙,组织和带头领乡亲们挑煤装船,你看行不行?”

“这,这怎么行?……”肖英有些胆怯说,“我一个妹仔家怕……怕没那个号召力……”说到后面,声音细得如同蚊子般的哼叫。她脸红了,脖子也红了,双手不停地绞动辫梢。

“别害怕嘛,我相信你能做好这项工作。每个月给你增加5块钱的领班津贴。”乔克仁鼓励她说。

甫茂华插过话说:“只要你干得好,公司每月会给你发放5块钱的津贴可不算少呢。”

肖英抬起头,嗫嚅道:“我……我怕干不好……”

乔克仁说:“大胆干,以后熟悉了就好啦!”

“那就试试看吧。”肖英说着,慢慢站起身,“乔经理,没事了,我回去了。”

“哦,你等等。”乔克仁忙叫住她。

肖英愣怔地站着,心里猜测不出乔经理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乔克仁不急不慢地说:“眼下公司存煤太多,我想,你回去跟你外公说,叫他找几个艄公,继续运煤到来宾县城下面码头,以便买给当地的客户。”

肖英心中不由一惊:“眼下红水河暴涨,还叫我外公他们运煤,这行吗?”

“怎么不行呢?”

“你想,红水河下游有许多狭险流急的河床,象我们所熟悉的虎跳滩、猴子峡,河滩落差大,水底礁石多,年年夏季都有不少打鱼船经过那儿时,发生船翻人亡的事故。”

乔克仁说:“只要小心些,会平安没事的。你外公在红水河闯荡了几十年风雨,经验那么丰富,不会出事的。我想好了,韦艄公他们运一船煤出去,公司就付给10块钱,这收入可不算少哟。”

“收入多少不说,我是怕……”

“傻妹仔,你担心什么呢?如果这也怕,那也怕,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甫茂华抢白了她一句。“好啦,你先回去跟外公说,如果他肯运煤,明天就通知乡亲们装船。”乔克仁说。

肖英答应道:“我回去说说看。”她走了。

乔克仁送她走出门口,目送着肖英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重新返回办公室。

“克仁,你和肖英姑娘谈得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哦,她答应了,说回去后好好动员她外公。”

“我想,管理公司的生产经营,充分利用和发挥乡亲们中间的积极分子,肯定比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大。”

“嗯,方才我在码头发现肖英在乡亲们中很有威信,很有魄力,她仅仅说一句话,就把大伙说服了,所以,我决定让她安排当挑煤队的领班,每个月增发5块钱的津贴,还是值得的。”乔克仁说。

甫茂华说:“我就怕董事长不同意。”

“我是经理,生产上的一般业务问题我有权利做出决策,不必事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太阳下山了。杨二妹做好晚饭,看见少爷还在公司财务办公室和甫技术员商量生产上的事情,于是前来叫他:“少爷,今天装完船后,就一直呆在办公室,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肚子还不饿吗,老爷和太太都在家里等着你吃晚饭呢!”

甫茂华站起来,说:“克仁,今天就到吧,先回去吃晚饭,别让老爷和太太等久了。”

于是,乔克仁整理好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和杨二妹、甫茂华一块出去。

此时此刻,肖英回到家中,韦稍公正收拾鱼网。

“外公,我回来啦!”她高兴地叫一声。

“方才少爷找你有什么事呀?”韦稍公问道。

肖英把乔克仁让她当挑煤队的领班,每月给她增加5块钱的津贴的事情讲述一遍。

“好哇,当领班每月多5块钱津贴,阿英,好好干,少爷信得过你,这是好事情!只要你做得好,以后他们还会让你到公司里从事生产经营管理的呢!”

“我一个弱女子,即使进了公司管理层,又能做什么呢?”

韦稍公鼓励她说:“怎么不行,你可以做会计。目前公司的财务还是个空架子,总有一天需要安排会计人员的。”

肖英说:“即使少爷安排我当会计,我怕我也做不了,毕竟我没有学过这门业务知识啊!”

“没关系,过些日子我到县城了,到书店买一本有关财务知识的书籍回来,有空你就抓紧时间看一下,到时候你就会用得上的。”

“嗯,谢谢外公!”

随后,肖英继续说:“外公,今天少爷还对我说,叫你组织几个稍公帮助运煤到县城找顾主,一个冬春过去,红水河无法运煤下去,肯定有不少客户需要煤炭。少爷说了,每个月除了结算你们运煤费后,另外还增加发给10块奖金,你看行不?”

韦稍公犹豫了一下,说:“眼下进入夏季雨汛季节,红水河水暴涨。”

“红水河暴涨,那水面不是平缓许多了吗?”

“就怕过虎跳滩、猴子峡,河滩落差大,水底礁石多啊,我倒是不担心,就怕有的稍公出事!”

肖英说:“外公,如果不遇到下暴雨,我想过那几个滩也是可以闯过去的。这些年来你们不是经常经过虎跳滩、猴子峡吗?眼下公司积压的煤炭太多了,不及时组织运出去,公司的资金就周转不过来,因此公司就不能按时给乡亲们发放工钱。所以说,你们帮助公司运煤,也相当于帮乡亲们做事情啊!”

韦稍公听外孙女儿说的有道理,于是答应道:“好吧,今晚我就去联络覃伯、韦有木等几个老汉,争取后天就运一船煤下县城。”

肖英听罢,兴奋地一把搂着外公的脖子,连声说:“外公,我替公司谢谢你,也替乡亲们谢谢你!”

“呵呵,看来你真的把自己当成公司的管理层人员了。”韦稍公推开外孙女,笑道。

宁汝杰他们三个人离开清江镇后,几个月过去了,一直没有音讯。乔克仁心中焦虑重重,不知道省建设厅意见如何。他不是担心宁汝杰他们在路上出事,而是担忧黑牯岭煤矿的发展前途

。说实在话,省政府肯出钱投资建设黑牯岭煤矿,那是最好的意愿了。当然,如果没有政府的投资,乔克仁也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奋斗,虽然速度慢一点,黑牯岭煤矿也能够渐渐发展起来的。广西不能没有煤矿,尤其是需要有一定规模的煤矿。只是,那样的速度太慢了。

这天中午,乔克仁从山里回来,一身汗水一身煤粉,脸上脏得象挖煤的工人一般。他刚刚走进公司办公室门口,一位邮差路过这儿,从邮包里掏出一封信,说:“请问,黑牯岭煤矿公司经理在不在办公室?”

“我就是公司的经理。”

邮差打量他一遍,露出疑惑的目光。因为在他的眼里,一个公司经理的模样,起码是阔少贵商的打扮,而眼前的这位,跟一般挖煤汉差不多。就在邮差犹豫之刻,刀疤脸不知有什么事走来了,他打了一声招呼:“乔经理,你回来啦。”

乔克仁应了一声。接着,他有些着急地问邮差:“先生,今天有我们公司的信件吗?”

“看不出你就是黑牯岭煤矿公司的经理,我正是给你送信来的。”邮差把一只长信封递过去。

乔克仁连忙接过来一看,正是省建设厅勘测局寄来的。盼了好久时间啊,今天,他终于把这封信给盼来啦。“谢谢先生。”他向邮差表示谢意后,急不可待地撕开信封口,取出里面的信来看。淡白的信笺上留下了乌黑的手指印。

看着,看着,他的神态渐渐由欢喜变为沮丧。原来,宁汝杰在信中告诉他说,建设厅的许多专家很重视黑牯岭煤田地质情况。但是,唯独黄厅长比较固执偏见,他不相信黑牯岭那一带储藏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再说,由于当前省财政厅资金拮据紧张,三、五年内难以拨出款项建设黑牯岭煤矿。加上对那里的资源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钻探,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投资开采价值,因此不能急匆匆就立工程项目上马。

宁汝杰还说,政府已经决定目前暂时不考虑开发建设黑牯岭煤矿,只能等到以后再说。至于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清楚。他在信末希望乔克仁不要泄气,要相信自己,要用自己的学问向事实作证,要用自己的奋斗感动上苍。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看完信,乔克仁的手指不由颤抖起来,他喃喃地说:“以后,等到以后,那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啊!我偏不信,没有国家投资,我们的煤矿就发展不起来!”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乔克仁手中的信纸被手指头的汗水捏湿了,他把信装入信封,放好。

刀疤脸看见乔克仁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用问,他也猜测出信中讲的是什么,但他没敢随便叫乔克仁给他看信。稍会儿,他献殷勤地说:“乔经理,你辛苦了大半天,现在先回去洗个澡,公司有什么事让我来办好了。”

乔克仁看他一眼,想了想,说:“老刀……”可是,刚刚叫出口,话又停止了。

刀疤脸莫明其妙:“叫我有事?”

“算啦,别说了。”乔克仁打个手势,“我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到我家来叫。”

乔克仁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朝自己的家走去。他刚刚走进院子门口,就听到屋内传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象是扯得又细又长的糖丝,仿佛用舌尖就能舔出甜滋滋的滋味。内心不由一阵喜悦,他对这串笑声太熟悉了。他才走到院子中心,妹妹乔艳花飞步奔上前,大声嚷叫道:“哥,你看,谁来啦!”

乔艳花的话音刚刚停息,屋里走出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笑盈盈地张开口喊一声:“阿仁,你回来啦!”

乔克仁一时不知所措,稍倾,他才腼腆地问道:“阿丽,是你,你毕业回来啦。”

姑娘姓韦,名小丽。韦小丽落落大方地说:“唔,回来啦,今天早上刚刚回到的。”

吴玉娇抢过话说:“阿仁,你看人家小丽姑娘多有心事,一回到家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来看你。”

韦小丽脸上泛起一股红晕,羞涩地说:“吴太太,别这样说。”

“瞧你,还不快去洗盆澡,一身脏兮兮的。”吴玉娇推一把乔克仁,接着,她又转过身子朝厨房叫道,“二妹,快给少爷打好洗澡水。”

“妈,别喊了,你方才不是叫她上街买菜啦。”乔艳花提醒她一句。

吴玉娇拍打一下脑门,对着韦小丽自嘲道:“瞧我这个老懵懂。”

乔克仁说:“杨二妹不在家就算啦,我自己打水。”他看了一眼韦小丽,接着说,“你坐着,我去打扫打扫个人卫生。”

乔克仁诙谐的话语,逗得韦小丽笑开了,她玉齿微露冁笑道:“你这个人,说话还真有点知识分子味道。”

乔克仁听她这么一说,尴尬地笑了笑,走进洗澡间忙他的去了。

乔克仁走出房门后,韦小丽以委婉的口吻问吴玉娇:“乔太太,阿仁毕业回来后,哪儿也不去呀?”

吴玉娇说:“这不,自去年发现黑牯岭储藏有煤炭后,他就好象中了邪魔似的,几乎每天都在煤窑里面爬进爬出,整天弄得黑不溜瞅的。去年外省有一家研究所来信请他去谋职,可是他硬说自己有自己的理想,非要在黑牯岭干出一番什么大名堂来不可!”

乔艳花接过话说:“我哥哥他真是笨!其实挖煤有什么出息,整天弄得浑身黑得从墨砚里打滚似的。你还未见呢,山里挖煤的那些工人,下班从窿口爬出来,谁不是浑身黑得只剩下一点点白眼珠和牙齿,那个样子让你看见都害怕!”

韦小丽轻轻地叹一声:“唉……”她这一声唉叹,包含着许许多多复杂的因素。当然,更主要的是她对乔克仁内心的感情。

韦小丽是镇上卖布店韦老板的千金。人长得漂亮、苗条,肤色娇嫩洁白,仿佛是剥了壳的熟鸭蛋,开口说话就象一只轻轻摇动的银铃。她性情娇嗲活泼,两年前,她考上了外地的护士学校。放寒暑假她都在外地医院实习,一直没空回家乡。

还在清江镇读小学的时候,韦小丽比乔克仁低三年级,但她对乔克仁那种勤学好问的精神受到感染,加上乔克仁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因此在内心暗暗地爱上了他。后来,韦小丽的母亲向吴玉娇挑明这件事,吴玉娇也爽快地答应了,只等乔克仁点头。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也就是说,乔克仁翌日即将到河南省立煤矿地质学院读书的那天晚上,韦小丽约乔克仁来到河边。两人坐在河边的一块碥石上,晚风轻轻地吹拂着韦小丽的头发。她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富有诗意地说:“阿仁,今晚的月光多亮呀!”

“是啊,八月十五快到了嘛!”乔克仁附和道。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约你来这干嘛?”

乔克仁愣乎乎地望着韦小丽的眼睛,说:“不就是来玩玩吗!”

瞧他那副傻模样,姑娘又是气又是嗔:“真是书呆子,一点也不理解人家的心!”她右手攥住小拳头,轻轻地捣捶着乔克仁的脊背。

说乔克仁傻乎乎,其实不然,他又怎能不理解一个钟情于他的少女之心呢?只是,他觉得一个年轻人,正值青春年华,如果把许多宝贵的时间放在男女之间卿卿我我中去,从而忘乎学习更多的知识,那无疑是浪费宝贵的青春年华,是对人生的玷污。想到这儿,乔克仁淡淡地笑道:“别打了,我不过是逗逗你罢。”

韦小丽收住手,嗲声嗲气说:“你坏!你坏!”

乔克仁一板正经说:“好啦,我跟你说真的……”姑娘向他投去热情的目光,晶莹的月辉映照着姑娘瞳孔,一对明眸仿佛两颗成熟的黑葡萄晶晶发亮。

“关于我们的事情,我妈早已向我提过了。阿丽,我想我们都是年轻人,正是长知识、长才华的时候,不能过早陷入男女私情的泥潭中去……”

“什么,你说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是泥潭?”韦小丽仿佛受到很大的委屈,感情上一下子承受不了,最后呜咽着跑开了。

“阿丽,阿丽!”乔克仁见她哭泣着跑走开,急忙站起来追上去,想把话再解释清楚些。可是,姑娘任性,没有停住脚步。

他俩就在这样不愉快的夜晚分手了。乔克仁到学校读书的时候,给韦小丽写了一封信,把自己对个人问题的看法,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以求得姑娘的理解和愿谅。

韦小丽到外地读书后,在紧张的学习中,终于明白了乔克仁的那番苦心。于是,她把自己的感情牢牢地压在心底,一直没有给乔克仁回信。她相信,尽管她没给他只字半音,但他在学校也不会跟其他女同学谈恋爱的,她能够等待他回来,他也能够等待她毕业回家乡。

压在石头底下的种子,最终还是要发芽的。韦小丽毕业了,今天一回到家,顾不上路途劳累,风尘仆仆,就首先来到乔克仁家,想看看他一眼,看看心上人又长得有多标致了。因为读书再忙,学习再紧张,她总感到乔克仁的影子一直在她心坎上来回活动。

韦小丽听说乔克仁毕业回来后,一个心眼扑在煤矿上,想通过个人的奋斗,在黑牯岭干出大事业来,她很佩服他的实干精神。但是,她又觉得他太死心眼,一生一世呆在山沟沟,尤其是呆在这黑不溜瞅的挖煤活路上,那就是太傻干了。

这个自幼生长在山沟里的姑娘,在外地读了两年书,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她觉得一个人要有出息,只有到城市中去谋职创业。在那里,人来人往,街道宽阔,房子建筑豪华,绿树成荫,花圃鲜艳,不象这里的牛屎街,臭哄哄、脏兮兮的。说实在话,韦小丽的思想已经比两年前变化多了。

乔艳花看见韦小丽一副凝神沉思的神态,歪起脑袋天真地问道:“阿丽,这两年你在外面读书,见识增长了很多吧。”

一提这些,韦小丽顿时来了兴趣,她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嘿,那还用说。外面的世界就是精彩,姑娘、小姐、太太们一个个穿着花枝招展,珠光宝气。哪象我们这儿的穷山沟,一个个穷酸样,穿的衣裳补了又补。人家吃的、玩的、乐的,样样令人眼馋,到了晚上,夜生活更是活跃丰富多彩,音乐厅、歌舞厅、酒吧、茶座、咖啡厅,让你玩个痛快……”

韦小丽说个没完,乔艳花插过话说:“前些日子,我跟我爸爸上了一趟广州,大城市里处处灯红酒绿,电影院、戏剧场,夜生活丰富浪漫,宾馆房间内电灯电话,玩得我差点不想回来了。”

“你说的也是,如果我爸爸、妈妈不在清江镇居住,说什么我也不会回到这穷山沟的!”韦小丽象是发泄一种厌恨什么的心态说道。

吴玉娇听她这话,暗暗焦急地惊叫一声:“哟,想不到小姐呼吸了两年的城市空气,整个人都变了!”

“当然嘛,这条牛屎街有什么值得眷恋的。”韦小丽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瞧她那微微往上翘起的嘴唇和不停翕动的鼻翼,好一副清高和轻佻的样子。

吴玉娇看着韦小丽长大的,姑娘姿容绰约窈窕,嘴巴伶俐,早就打心眼里喜欢她能过门做媳妇,可是眼下看到她这副傲慢得仿佛在天上飞翔的白天鹅般的模样,不知她对乔克仁有些什么想法。于是,小心翼翼地探出口气问道:“阿丽,你读了那么多书,今后有什么打算呀?”

韦小丽毫不掩饰地说:“我哇,当然是到外面生活罗。毕业前,我已经在广州一家医院找到了职业,过几天我就去上班了。”

“那你以后不呆在自已家乡生活了吗?”

“读了那么多书,还呆在这穷山沟,那不冤枉呀。我才不象阿仁他这样傻瓜呢!”

“阿丽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吴玉娇赞叹一句,语气中充满着苦涩的滋味,而表情上却装出十分自然的样子。之后,她又说:“阿丽,过些日子,你也帮我劝劝阿仁,让他和你一块出去。”

“是呀,我哥哥肯定会听你的话的。”乔艳花俏皮地说道。

屋里三个人一直喋喋不休地交谈。这时,杨二妹买菜回来了。她拎着的竹篮,里面盛着两条鲤鱼,一只活鸡,还有竹笋、冬瓜、香菇、木耳、黄花菜、大红枣……

“太太,菜买回来了。”杨二妹把竹篮搁在地上,轻轻地甩动几下有些酸困的手臂。

吴玉娇吩咐道:“二妹,你马上烧热水杀鸡,等会儿阿丽姑娘要在这吃饭,手脚麻利些。”

韦小丽客气地说:“哎呀,我串一回门,就给你们添这么多的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吴玉娇笑一句道:“添什么麻烦哪!韦姑娘在外地读了两年书,大妈我天天盼着你快点回来,今天一见着你,我连高兴都来不及呢!”末了,她那张娇俏的脸颊上堆满喜孜孜的笑容。

坐了半晌,韦小丽似乎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哎,你家老爷呢?”

“哦,我爸爸今天跟老四几个人下乡催收租子,估计差不多回来了。”乔艳花蠕动一下坐困了的屁股,扭动腰肢,语气有些愤愤然地说,“那些乡巴佬也真是,种了我们家的田,收割谷子了又不想交租子。其实,我们家把租子收上来,还不是要上交给政府,县政府催我们的租子也催得急呢!”

“这些天来,老爷连觉都睡不着,天天串乡走户,你不凶狠点,恐怕连半粒谷子都收不回。”吴玉娇补充说。

韦小丽惊讶地说:“咦,乔老爷不是说当董事长了吗,怎么还要管收谷租的事情呀?”

吴玉娇说:“什么董事长?还不是自封的。其实,对煤炭生产经营他什么屁也不懂,还不是阿仁他一个人说了算。再说,创办煤矿公司以来,生产上的头等大事,老爷不去,谁催得动那帮挖煤汉子!”

正说着,乔应天和柴四苟、黄五等人回来了,那条啮牙裂嘴的大狼狗摇头摆尾的跟随在后面。吴玉娇迎上前两步,接过乔应天摘下的黑色礼帽,说:“老爷,租子收回来啦?”

柴四苟抢过话头回答:“收回来了。他妈的!今年的年景不好,穷鬼们一个个都想拖欠租子。”

乔应天“哼”一声,狠狠地说:“他妈的,谁敢不交租子,老子非把他抓起来不可!”

吴玉娇斟一杯凉茶递过去,给他压压火,说:“好啦,不值得跟那些种田佬沤气,他们有本事就不种咱们乔家的地。”

韦小丽和气地打招呼道:“乔老爷。”

这时,乔应才注意看清楚屋里的韦小丽,他上下打量一遍姑娘,象是从黄土地里刨出一坛金砖一般惊喜地叫起来:“啧啧啧!想不到是韦小丽呀,真是姑娘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惊叹中,一串涎水从他嘴角流出来,长长的唾沫丝几乎掉到地上。他掏出脏兮兮的手帕,拭去涎水,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韦小丽那丰满的胸脯。

韦小丽见他这副神情,心中很不愉快,但脸上依然装出十分欣喜的样子。她故意把高耸的胸部向前挺了挺,娇滴滴地说;“漂亮个啥?人家城里的妹仔才真正漂亮呢!”

“哦,人家怎么个漂亮法呀?”乔应天故意逗问道。

“嘿,城市里的姑娘呀,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到了夏季,她们的穿着呀更是令男人流口水呢!”

“不会有那么严重吧?”

“你不见,那些女人为了吸引异性的眼睛,衣裙布料薄得如同蝶翼,一个个袒胸露背,见了男人频频飞媚眼,让你看见两条腿酥软得差点站不起来呢!”

“哇,小丽,你到城里读了两年书,是不是也学会城里姑娘的生活方式了啊,是不是开始瞧不起我们这些生活在山沟里的乡巴佬了哇?”

韦小丽生怕自己话多有失,得罪乔老爷,急忙收口说:“哦,走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山歌,我回到清江镇了当然也不能忘本啊!”

乔应天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嫌弃我们乔家的二少爷是土包子呢!”

“乔老爷,小丽攀高枝都来不及呢!”

吴玉娇听了韦小丽与乔老爷的对话,内心灌满了一股蜂蜜。只要她不嫌弃自己的儿子,那她就将是自己中意的媳妇。

于是,她朝厨房方向喊道:“二妹,快给老爷打水洗脸!”接着,她连声催叫起来,“去去,看你刚下乡回来,满身臭汗,还不快去洗一洗!”

刚好,乔克仁洗完澡,从厨房回来。浴罢身,他的脸皮显得白净净的,往日的小分头被洗得乱糟糟的。

“阿仁,叫小丽到你房间去聊聊。”吴玉娇吩咐说。

乔克仁应许地向韦小丽笑了笑。

吃过晚饭,韦小丽洗换一套干净的衣裳,便邀乔克仁到外面走走。

镇口的古榕树,婆娑茂密,盘地裸露的树根象许许多多的钻地龙。一阵晚风吹来,茂密的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夜色是这般娇娆、迷人,透明如玉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无数点月光如碎银般穿过叶丛,洒在地上。

“阿仁,你今后真的一辈子就在这黑牯岭山沟沟里混么?”柔和的声音轻轻地荡漾在榕树脚下,仿佛水银般的月色轻盈地泻下来。

透过溶溶月光,乔克仁认真地端详着韦小丽的脸庞和眼睛,他感觉到姑娘的目光如一束束月光照射过来,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纯美。听她这句话,内心涌起一阵阵动荡的潮流!黑牯岭确实是个荒凉的山沟沟,但是,这只是往昔的情景。如今,黑牯岭开始有生气了,我在那里创办了煤矿,开始改变了它的模样。只要坚持下去,扩大生产,发展生产,黑牯岭难道就不会变成“凤凰岭”“金银山”吗!虽然,眼下发展生产还存在很大困难,其实,什么样的困难,最终还不是被人去克服,去战胜它吗?

想到这儿,乔克仁精神振奋起来,他一板一眼地说:“山沟沟又怎么啦,难道山沟沟就不能干事业吗?”说着,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从韦小丽的脸上转移到黑牯岭方向,山弄那边仿佛就是一块偌大的磁铁,把他的铁心肠紧紧地吸住了。

韦小丽依然平心静气地劝说道:“我就不相信,走出山外边,就干不出事业来。阿仁,你听我说,其实,到城市后,生活环境那么优越,工作条件比这里强,更能展示出你的才华来。”

“这些我相信。不过,我学的是采煤专业,只有在煤矿锻炼实践,才能使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转化为物质力量。不然,不是白读几年书了么?”

“哎,瞧你这个文质彬彬的书呆子,何必那样死心眼呢?读书嘛,不过是为换换生活环境创造条件罢。”

乔克仁再次把视线移到韦小丽脸上,不解地说:“你……”

韦小丽嘟哝道:“反正,我是这样想的。”

乔克仁说:“阿丽,我觉得你变了许多。你想,如果每个年轻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懦夫懒汉,我们的民族工业什么时候才能有大发展哟,尤其是我们广西的煤炭工业又如此般的落后。既然我们家乡的黑牯岭有优越的地质条件,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开发它、改造它、建设它、发展它呢?”

“哟,看不出你真个是一位忧国忧民的仁义志士了!”韦小丽见他一腔豪情壮语,忍不住尖叫起来。末了,她把语气放缓下来,“好吧,既然我一时说服不了你,我也没法子。不过,我还是劝你好好想一想,千万别为一时的冲动而遗憾一辈子哟。”

为了调和一下不愉快的心情,乔克仁换过另一个话题,问道:“阿丽,你打算什么时候到城里工作?”

“我计划在家玩一个星期。”韦小丽说,“回来之前,人家那边已经催我快点去上班了。要不是为了你,今次我还不想回来呢!”

“那太谢谢你的一片心了。”

“谢谢有什么用?你又不肯听我的话。”韦小丽感到有些沮丧。

没想到,话题还是没有转出弯,一下又回到不愉快的方面上来。乔克仁内心感到不是滋味,于是,抱歉地说:“阿丽,真对不起!不过,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去你那儿看你的。”

一朵乌云飘过来,把月亮遮住,四周显得黯然了。

“矣乃,矣乃……”长长的橹浆,不停地划破水波,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韦艄公赤着上身,仅穿一条短裤,撑开双脚丫子牢牢地踩在船板上。他躬着弯,不停地摇动两条胳膊,整个躯体随着橹浆一前一后地摆动。

火辣辣的日头晒得他的脊背显现出一层古铜色般的油渍。粼粼波光仿佛在他脸膛罩上一张闪烁发光的网。十天前,韦艄公和镇上另几个上了年纪的船夫,用自己的船运煤出去卖。起初,他担心把煤运到县城码头后,找不到卖主。不料,他上岸转一圈,不到半天,就找到好几家用户,尽是饭店的老板,唯独有一家是农具厂的客户。

韦艄公他们按照乔克仁事先预定好的价格全部卖给对方。那家农具厂的铁匠当场把煤扔入炉膛试烧,结果欣喜不已。原来铁匠一直用木炭作燃料,花费太大,现在韦艄公等人亲自把煤送上门来,他非常高兴,表示每月愿意购买两船煤,其余的饭店老板也表示愿意烧黑牯岭煤矿的煤,问题是希望每月都能保证正常供应,韦艄公满口答应每月按时送煤上门。

运煤时是顺水行船,仅三天时间就到了县城,返程时由于河水湍急,五天时间了,才渐渐看到清江镇码头的影子。韦艄公在红水河搏击了几十年的风雨,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高兴。

是的,过去打鱼,是自己为自己办事,而今,是为公司办事。虽然说黑牯岭煤矿公司是乔应天等人的企业,但是,自从乔克仁创建公司生产以来,镇上的乡亲们收入比过去提高了许多,大伙儿无不从内心希望公司生产早日扩大发展。

别的不说,就拿自己的外孙女肖英来说吧。她每月挑煤都收入百来块钱,对于改善家庭生活确实带来很大益处。辛苦是辛苦一点,但是,只要身体吃得消,挺得住,辛苦点、劳累点又算得什么呢。只要公司生产发展了,都有益于大伙。

前段时间,由于公司的煤运不出去,公司收不回资金,结果乔经理拿不出款项支付工钱,使大伙们怨声载道。说实话,公司有困难,对大伙们也是个打击。所以,那天下午,肖英回来把乔克仁的想法向他一说,他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可以把煤运出去帮助销售。

虽然,韦船公也知道,眼下正值红水河汛期,行船过滩有危险。但他相信自己的丰富经验,一定能顺利返航。

如今,家乡的码头远远就映入韦艄公的瞳孔内,两岸的山,两岸的树,两岸的草,随着他胳膊的摇划,缓缓地向后移。韦艄公年过花甲,可他人老眼不花,老远就看到堆存在码头上面的煤堆,黑压压的一片,那全是乡亲们用汗水拼着命儿挖出来的啊!虽然乔应天霸占为自家的私有财产,但里面也有大伙们的血汗钱哪,包括外孙女的挑煤工钱哪!

韦艄公望着煤堆,心里想到许多许多,其中有一点,回到家后,就是打算休息两天,又运一船煤到县城去。他想,帮助公司解除一份忧虑,同时也能为自己增加一份收入。再说,听肖英说,乔经理对她不错,还决定让她当个小领班,负责组织大伙在码头挑煤装船。当然,这是有额外的报酬,虽然才区区5块钱,也是一份收入啊。乔经理如此关心她,他有什么理由不为公司多运送几船煤出去卖呢!

“哗……哗……”韦艄公把双浆摇得更起劲了,船速加快了。

“韦艄公,您老把船划得那么快,是怕阿英担心您哇?”在后面的船老头覃伯唤了一声。

韦艄公回过来,右手掌弯成半圆状地凑在嘴边大声应道:“覃伯,俗话说,行船三分险,家里的亲人能不忧心吗。当然罗,我现在想的是快点回去告诉乔经理,公司的煤在县城有销路,让他好高兴高兴。”

覃伯笑道:“呵呵,没想到您也为公司生产经营操起这份闲心了哦。”

“那是应尽的义务。如果公司的煤卖不出去,谁也没活干嘛!”韦艄公应道。

清江镇码头到了。又是一个热闹的挑煤装船场面。

韦艄公下了船,很快就遇到外孙女儿。肖英正挑着一担煤走下码头,她一眼看见外公回来了,心情很高兴。她搁下担子,便飞步迎上前喊叫着:“外公!外公!”

韦艄公牵扯肖英的手,乐呵呵地说:“瞧你,跑得疯疯癫癫的,这么多人,咋呼什么呀?”

“人家担心你嘛!”

“嗨,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肖英撩起衣襟,擦擦额门上的汗珠,接着关切地问道:“外公,你出去了这么多天,一路上挺辛苦的吧?”

“傻姑娘,外公划了几十年船,这有什么辛苦的,外公我早就习惯了。”韦艄公抚摸着裸凸起一条条肋骨的胸脯,神态坦然地说。

肖英见外公精神闪烁,毫无疲倦的样子,内心感到一阵欣慰,随后,她说:“外公,您回家休息吧!我还要挑煤。”

说着,她回过身弯腰拾起扁担。

“哦,等等。”韦艄公叫住她,“你见着乔经理没有?”

“哦,他正在办公室和甫茂华结算煤款呢。”肖英回答一句,挑起煤就走。

韦艄公、覃伯等几位顾不上回家,就径直向公司办公室走去。

余歌林随着火轮船到广州,上午刚刚回到清江镇。这时,他正在办公室跟乔克仁叙述这回销煤的情况。

“克仁,许厂长对我们公司所生产的煤很满意。他说,经过烧了几个月,煤炭发热量很高,灰份又低,他愿意长期和我们合作。”

乔克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只可惜运输不方便,公司每月的产量虽然不多,可是还挨积压。本来资金就不足,煤炭一旦积压下来,资金就显得更紧张了。”

余歌林想了想,说:“眼下公司资金紧,那些工人和挑煤装煤的工钱是不是再往后推迟几天,等待今天装的这几船煤卖出去后才发?”

“这怎么行!公司十多天前的许诺如果再不兑现,工人就停工,码头上的那群老老少少就拒绝帮助装船。那几条大驳船难道靠我和你、刀疤脸、老四他们去装哇?……”乔克仁语气很肯定地说,“再说,今早上我已经叫茂华到山里通知工人,叫他们下午提前收工回来领工钱。今天下午无论如何也要把工钱发放出去。作为一家公司,只有讲信用,大伙们才会一心一意为企业生产出力卖命的。”

余歌林很注意地看着乔克仁,只见他神态严谨、庄重。他很钦佩乔克仁办事认真,工作一丝不苟的态度。他暗忖道,如果公司条件允许,乔克仁是绝对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因为他的事业心很强,又肯吃苦,表面上看,是一个羸弱书生,可是工作起来却有一种实干家的风度。

乔克仁见余歌林神情异样,半晌没有吭声,不解地问:“歌林,你在想些什么?”

余歌林收回思绪,有点失态地笑了笑:“哦,我想,你做起事情来为什么总是板是板,眼是眼,从来没打马虎眼的?”

乔克仁淡然笑道:“当然罗,缺乏这种认真态度,还能做好工作么?”

余歌林显出不大理解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方才,我听茂华说,就是因为你这种执着认真的态度,前两天与你的女朋友闹得好象不怎么愉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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