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惊情夜未央(下)
这一次受害的是姜滔,他被及时赶来的救护车带走,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情绪崩溃的姜老爷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几乎所有宾客都被吵醒了,现在宴会厅入口处,聚集起了一大群人。
“他该不会就是晴溪吧?”田一凡从老余的怀里抱过潘小榆,继续安抚着。他略带疑惑的眼神无处安放,只好暂时移到远方,防止被潘小榆注意到。可夫妻之间,哪怕是空气里有怀疑的味道,都能被对方轻易感知到吧。
潘小榆察觉到了,她主动开口解释:“一凡,我和姜滔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就像你知道的一样。”
田一凡顿时惶然不知所措:“嗯?这是说什么话,你不用跟我解释的。”虽然表面上很是豁达,可在他心里,怎会毫不介意自己妻子深夜与别人单会呢。
潘小榆理了理头发,站直起身,向围在身边的人们述说情况:“十点多的时候,我收到姜滔的短信。”说着,她拿出手机,给田一凡看了一眼,随后交到夹谷手中。
“的确是姜滔约她见面的。”祁时把头凑过来,一起读了短信。
“那是当然,小榆姐当初费了很大功夫,才终于跟他疏远了。”潘小棠在一旁补充道。她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异动,那些喜欢议论的人,毫无悬念地又开始发表看法了,当然,还是那种背地里的窃窃私语。
“现在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两起案件的嫌犯,请你们谨言慎行。如果有疑问就请当众提出,有线索的话请及时与警方沟通,闲杂人等立刻回到自己房间去。”这是只有二小姐才能说出来的话。
她说完话,叉着腰在人群中晃了一圈,毫不避讳地直视那些人的眼睛。人群在持续的议论中散去,他们尽管仍带有满腹埋怨,但在人命关天面前,终归还是没人敢再嚣张跋扈。
“金少爷留步。”在退散的人流中,夹谷单独叫住了一个人。
听到召唤,金焕斌犹犹豫豫停下脚步。金百万走上前,拉着他儿子径自离开,感觉他儿子跟随的步子有些沉重,他便冲过来质问夹谷用意何在。夹谷看向他,没做回答,只把头略微转向金焕斌。
“爸,你先回去吧。”金焕斌对并不知道自己去向的父亲说。
“不行,我要听听他们跟你说什么。”金百万照旧执拗。
“金老爷,令公子现在是头号嫌疑人。”祁时给了句痛快话,他认定,那时借着黑暗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家伙,一定就是这起案件的始作俑者。毕竟,不论从时机还是地点来看,这样的推断都合情合理。
“你再说一遍?”果不其然,易怒的老头又要发怒了。
“他的意思是说,金焕斌现在有嫌疑,需要接受调查。”潘小棠出面应对,当然,她是以宴会主人家的身份。
“爸,你先回房间去,我会把事情给他们解释清楚的。”金焕斌终于开口了。
“什么事?你要解释什么?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
“哎呀爸!总之……你先回去就对了。”
七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夹谷、祁时、老刘,还有三个潘家人,以及被叫住的金焕斌。
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二楼的地毯自己移动,导致踩在地毯上的姜滔滑倒,顺着楼梯滚到楼下。潘小榆对事发经过的表述,概括来说是这样的,之所以需要概括,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说话的能力。
“这也是,诅咒?”田一凡迟疑地替潘小榆说出了她心里所想。
“姑爷,别乱说,哪有什么诅咒。”老余不以为然,因为他紧接着说,“我都看到了。”
潘小棠:“您看到什么了?余伯!”
老余:“大小姐跌倒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是我扶住她的。所以当时的情况我看到了。”
没错,要不是老余刚巧出现在附近,那时潘小榆伸手去拉猛烈摇晃的姜滔,被迅速抽离的地毯扫到,险些就跟着一起滚下去了。可老管家那时为什么会在那呢?
“今天的事情太可怕了,我怎么也睡不着。”原来,老余晚上睡不着觉时,喜欢一个人到处溜达。他走到楼梯附近的地方,听到了有人在小声交谈,他隐约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我听得出小榆的声音,所以就凑过去,躲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你们说话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马上改口了:“啊,也不是那个意思。偷听别人说话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但大鱼还是很开心可以救到你!总之以后我会注意。”老管家在解释这番的时候,竟慌张的像个孩子。
祁时:“所以当时的情况就是,姜滔约潘小榆晚上11点以后单独见面,地点就在宴会厅的门口。她俩站在楼梯前面交谈的期间,铺在地上的长毯不知为何突然发生移动,姜滔被当场掀翻,沿着阶梯滚落到楼下。而潘小榆当时也受到惊吓,险些摔到,所幸被刚巧躲在一旁偷听的余伯救下。是这样没错吧?”
夹谷点点头,用眼神向当事人征询确认,并得到了双重肯定的答复。“嗯好。那关于事发的经过,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个问题是抛给金焕斌的,因为他从刚坐定的时候起,就几度欲言又止。现在焦点已经全部聚集到他身上了,面对着所有人审视而期盼的目光,他却好像改变了主意。“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他竟然是这么回答的。
祁时听到后,心里的台词:“呵呵,把这里的人当傻子吗?”但他并没有急于揭穿,也许是跟深不可测的人共事久了,即便是性情中人也会变得玄奥起来。
他虽然不说话,可眼睛却不停围绕金焕斌打转。那是一种非常恼人的眼光,始终不落在你身上,但却把你身边的空气都瞪得不寒而栗,逼得你想要从他用冷眼画就的牢里跳出来。
“咳咳,我们走吧!去看看那地毯。”夹谷竟在被审视者濒临崩溃之际,站出来帮他解了围了。这句话在金焕斌听来,简直就等同于“我宣告你无罪!”
“好啊。”祁时紧跟着他起身,向背对大家的方向走开,迈着大步。
回头!突然回头,他的视线果然跟那个人对上了——金焕斌的目光一直在紧紧跟随,目送他俩离去。
“他绝对有话要说。”祁时向着夹谷的背影说道。
夹谷放缓步伐,低声回道:“是啊。但是,绝对不可以在刚才说。”
原本规规矩矩覆盖在楼梯上的地毯,现在正歪七扭八地瘫软在地上,显得都不怎么高级了。
“原来东西的陈列方式,真的会影响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价值。”夹谷这句离题万里的感慨倒是很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可不嘛,特别是当它被人当做凶器来用,而且上面还沾了血的话。”祁时掀起地毯的一角,指着上面的一块血污给夹谷看。
夹谷随意打量了一眼,显然,他对这些指向过分明确的证据不大感兴趣。“你怎么看?”
“先问我的吗?”祁时有点兴奋,因为很多时候,他心里是有大概的看法的,但每次不到夹谷发话,他都不敢主动提出来。现在正是个好时机。
“地毯多半是被人拎住两角用力往下扯的。也就是说凶手当时人站在一楼。”
夹谷不置可否。祁时认为他是在等证据,正好,他现在就可以验证自己的判断。他让夹谷帮忙,两人合力把地毯翻过来,果然,地毯背面保留着很多与台阶侧棱摩擦过的划痕。
祁时五指并拢,得意地摊开手,做了个请看的手势。
“费这么大劲你就想给我看这个?”然而,他得到的却不是个鼓励性的评价。
“那我应该给你看点什么?”祁时对于这种傲慢轻视的态度感到恼火。
“嫌疑人,或者动机。”夹谷给他提示了思路。
……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那家伙当时也应该注意到了才对。”听过夹谷的推理,祁时又一次恍然大悟。他兴奋地拍着脑门,打算直接冲回大厅,找金焕斌问个清楚。
可他转念一想,还是止住了脚步没有去。因为这个时候,那人也还待在那里。
他重新给出建议:“那不如叫大家都回房间吧,然后我们再单独找他们逐一确认。”
夹谷闷着头,低声但耐心地说了句:“再想想,你再好好想一下。”其实这时,他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了,但他希望祁时也能想到一个类似的方法。
如果你试着去激励一个人,得到的结果与你期待中的效果往往不会一致。“要不干脆逮捕余伯吧。”这就是祁时想出来的方法。
“嗯,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试的办法。”但夹谷考虑的还要更全面一些,“可是,如果他就此认罪了呢?如果那样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祁时被问到一愣。夹谷假设的情况还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如果老余当真独自揽下所有罪行,那真凶岂不是要永远逍遥法外了?想到这点,祁时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提案。
他转而向夹谷求助:“那你说要怎么办?”
“要我说啊。”经典的夹谷式停顿过后,祁时总算等到他故弄玄虚说出计划的时候了,只听夹谷诡笑着说:“我们来给大家演出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