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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报社 十八、最后的献身(下)

十八、最后的献身(下)

但夹谷有义务澄清一件事。“你是被送到医院之后,第二天才苏醒过来吧。所以那天真实的情况,只有小川一个人亲眼目睹了。说来可怜,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样一幕。”

夹谷停下来,再次留意了白震的神情。当“白小川”这个名字又被人提及时,他不再是先前那种反应了,不过眼皮还是不自觉的微微抽动了两下。

于是夹谷接着说下去:“那天是你参加了庭审吧,你应该记得,孙警官和那名交警都尽全力参与了救援,当时在法庭上是这么说的没错。”夹谷讲到这里,便看向孙国强,而孙国强的目光,始终片刻不离地定格在白震身上。那白震呢?听到这里,他依旧低着头,眼球往右上方瞟去,凝视着着孙国强,像是在逼问他“真的吗”。

“可小川却清楚地记得,这个人当时并不在救援现场,对吗?”夹谷这话既是问给白震的,也是问向孙国强的。

当然了,只有一个人会回答他的问话。孙国强说:“是的。”

白震猛地抬起头,凶狠狠地盯着他,怒火夺目而出,瞳孔里写满两个字:“骗子!”

“他去追他的犯人了,应该是这样。那后来你追到了吗?”夹谷继续向孙国强问话。

“没有。”孙国强的语气里充满愧疚。那分明不是遗憾,而是愧疚,除此之外,他没再多说。

“没追到吗?为什么没有追到?为什么?”夹谷一连问了好几遍,他都没有开口。

“为什么。”最后这一句,是白震问的。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冰冰地重复了这句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问出想要的答案;也并非每个真相,都值得讲给所有人听。孙国强的真相,只有在白震问起时,他才愿意说出口:

“因为我没有去追啊,孩子,我没有。”

夹谷:“那个弯道两公里之外,就有一个小镇。你那时候应该是去那了吧。看到坐在后排的两个孩子昏迷不醒,你不敢随便拉扯他们,所以你想去接医生过来。而你离开的时候,那两个大人都还安然无恙,是这样吧?”孙国强沉默地点点头,在他心里,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怎么知道那辆车后来会起火?他怎么知道那个交警没办法独自撬动车门?他怎么知道你和妹妹两个人的真相,合在一起就不再是真相了?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之后,你们……当年的两个孩子……唉。”夹谷长一口气。

那真的是一声很长的叹息,足以带过所有未曾道出的话。所谓公道,它不过就像世上许多的阴差阳错一样,无须与人说,也无法与人说。

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客厅里没有一个人讲话。

运转着的空调还在尴尬地吹着风,不过它大概也注意到了吧,在如此冰冷的氛围里,它的这点寒气,实在是多余。终于,室温达到了预设的温度,它自动停了下来。

那就只剩下死一般的宁静了。这种时候,总需要一个人来打破。

果然,一个警察推门走了进来。外面“温暖”的空气,紧跟着涌进屋内,他一开口,便让场面再次活了起来。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刘队,一个女的鬼鬼祟祟溜进了车库……”

他没有机会说第二句话,因为白震。被缚住双手的白震,疯了似的冲向门口,奋力咆哮着。“小川!小川你快走!走啊!永远不要回来了!我错了!”这真的是咆哮吗?倒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忏悔,明知无济于事,但还是要说给该听的人听。

“我们完全搞错了,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啊……”他突然重重跪地,用双手狠狠地抽搭着门前的石阶,手铐的铁链碰撞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的竟是闷沉的声响。

“哥?”白小川走到他跟前,低头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白震,连叫了他几声,他却都没有抬头。她还来不及弄清事情的原委,就被埋伏在周围的警察,铐住了双手。

“果然还是失败了。”白小川没做无谓的抵抗,她只是一直骄傲地不肯低下头。“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小川,我是说错了,我们真的错了……”白震伏在地上,失去了所谓“公道”的支撑,他再没有力气和勇气,昂头挺胸地去控诉,去讨伐。白小川就这样诧异地看着他,直到听他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全部故事。

一滴水掉落在白震的指缝间,两滴,三滴,又开始下雨了,这场雨是用来洗刷罪恶的。

“哥,你说什么呢?爸妈死的冤枉啊,你真的相信那两个人是清白的?我不信,你信吗?你信吗?我不信。”孙国强撑着伞走出来,站到两兄妹身边给他们挡雨。白小川一把把他推开,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撑开的伞也滚到了一旁。

大雨扰乱了人们的视线,夹谷看不清雨里那个女孩是否在哭。他只隐约觉得,那张脸上不再有彼时的坚定了,而且她终于低下了那颗骄傲的头,虽然只是微微向下倾斜而已。

白震挣扎着爬起来,双手笨拙地抄起伞,举到孙国强身边。坐在地上的孙国强,抬头仰望着给他打伞的年轻人,迟疑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一句话:“原谅我吧。”

白震把伞硬塞到他手里,并没有给他允或否的答案。他转身往白小川的身边走去,只听见背后那人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原谅我,原谅我”。原不原谅,真的还重要吗?可也许,对于这个背负了十几年罪责的老警察,它就是那么重要。

白震蹲下身,用双手,环抱住浑身湿透的白小川。他能感觉到,这个弱小的身体,在抽搐,虽然是无声的抽泣,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很高兴,直到现在,他还是那唯一一个能感受到妹妹心情的“好哥哥”。

“哥,你信吗?信了吗?”其实白小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漫无目的地问着。

“小川,你知道吗?从一开始,信不信对我而言就不重要。我只是在乎你的想法,你信,我就回去做,你不信,我就会放手。”直到这一刻,这句话,依旧还是白震内心里的台词。他说出来的只有一个字:“信。”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开始,听话好吗?”

他感觉到,白小川的头顶轻轻碰到了他的下巴,这个动作应该是在点头。纷乱扬起的头发擦触到皮肤,有点痒,又有点熟悉,帮她梳头的时候,他喜欢这种微小的触觉。

白震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把白小川从怀抱里释放出来,看她终于乖乖地一动不动,才放心地弃她而去。他两手合十自然下垂,径直走到老刘面前:“逮捕我吧。”

“这是当然。”王直跟他说完话,又指了指白小川。

“与她无关。”大家没听错,他是这么说,白震说与她无关。“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白小川无关。”他又重复了一遍。难道是怕雨声太大,有人没听清吗?恐怕不是,他只是在说服自己,就是这样的,这样绝对说得通。

“不是吧,这小子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祁时又在对夹谷耳语了。不过这次,夹谷并没有理睬他。从他看白震的眼神里,祁时竟找到了一丝怜悯和宽恕。

他没有打伞,淋着雨走向了白震。祁时连忙随手抄起把伞,举着跟在老板身后。“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白震皱了皱眉,他无法否认白震所说的话,但这偏偏又是他从未承认过的事实。“你在胡说,她是我妹妹,只此而已。”

他还是选择了逃避。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番慌乱下不得已的回答,却把他出卖得彻彻底底。“所以你是在用某种方式爱你的妹妹,比如,为她顶罪?”

夹谷的话,这才刚刚开始。不过比起刚才那句,这后面的话,他刻意放低了声调,只让伞下的三个人听见:“你其实早就想自首了,对吗?从你被释放之前,你就已经想到了自首,因为如果你认下了车祸和爆炸这两项罪名,那这之前和之后的一切,就与白小川无关了。”

白震没有反驳,他大概是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夹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曾是他内心的真实所想,就仿佛他的内心,在这个男人眼中一览无余。

“你的自首,真的可以结束这一切吗?就算你自首了,她恐怕还是会独自做下去。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据!你没有准时去赴约,可她还是一个人来了,她撇开你,自己一个人来了。就像你一样,你俩都愿意撇下对方单独行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震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不懂夹谷为何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可这些话,已经把祁时点醒了,他在一旁问了一句:“你有想过,你是在自以为是吗?”

“我?你们怎么评价我都好,那就请把我带走吧,到了警局再慢慢评价。”

“他们会带你走的,但是带你俩一起走。先是开车肇事,然后吩咐你屡次开车外出;再是让你去做障眼法,自己亲手把人推落悬崖;以至于今天等不到你,却还只身前来犯险。你还看不出吗?她是多想一个人完成这些事啊,她每时每刻都不想让你参与其中。你以为只有你在保护她吗?直到现在你还在办蠢事,醒醒吧!”

“你闭嘴!都是我做的!带我走!带我走!”话已至此,白震当然听得出其中的含义。可当他听见夹谷历数白小川的罪状,字字句句分毫不差,他终于再度爆发了。

“哥……”望着夹谷转身的背影,他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白小川的呼唤,又微弱,又清晰。

转过身,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这一刻,他多想紧紧抓住眼前这个女人,亲吻她,抚摸她的脸,可他终究还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就只差一步之遥,他们终归还只是兄妹。

好在,白小川做到了,她能够证明,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在白家的两个孩子里,比较聪明和比较勇敢的,果然是同一个,这也许就是白震如此疼爱她的原因吧。

此刻的兄妹,不再只是兄妹。在雨里,在夜里,隔着星辰大海,彼此凝望,又不止是凝望。在某个回眸的瞬间,祁时竟然有些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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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尾语:没有嫌犯,会做不必要的献身;除非他们爱得太深,又义无反顾。——明日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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