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混入上流社会
一大早,夹谷又把车停在了祁时楼下。他是来接助理上班的,据他自己说是事情从急,所以才亲自赶来接。
前一晚,祁时在路边摊喝得大醉,也许是找工作到现在积压太久的烦闷,昨天一次性发泄出来了。夹谷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面露红晕,到烂醉如泥,最后把他抬上车,送回家又扛上楼,交给他室友。
夹谷等得不耐烦了,发了条短信:“小时工起不来床了?”后面还加了“白痴”两个字。五分钟过去了,竟然没有回复。
他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楼里走,准备直接去敲他家门。刚进楼洞口,就迎面撞上了出门上班的刘牧阳。“祁时起床了没?”他好像认识祁时这个室友,毫不客气地问道。
“没呢。”刘牧阳也不跟他客气,“叫他上班?自己上楼去叫吧。钥匙在花盆底下。”说罢,上班族转身要走。“哦,还有。”
他刚走出两步,又倒退回来,对同样还没走出几步的夹谷补充道:“知道他不能喝就别带他喝酒,我昨天等他到一点多才睡的。”这话的语气不怎么友好,不过这回他应该是真的走了。
夹谷多看了他两眼,也没接话,飞快地转身,一步两台阶跑上楼。
“601”,是祁时租的房子的门牌号。这是老式小区的顶层,附赠阁楼,但没有电梯,昨晚夹谷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不省人事的祁时弄上来。他啪啪地拍打着门,还是没有人回应。
估计是还睡着,于是夹谷从花盆底下拿出钥匙,自己了开门。转动钥匙的同时,他能感觉到门锁也从里面往相同的方向旋转了。祁时穿着整齐地出现在他面前。
“哎?你不是……”夹谷刚开口,话被祁时抢断了。
“你怎么来了?杵在门口干嘛,吓我一跳。”祁时恍惚记得昨晚他喝醉了,之后多半是夹谷送他回来的,于是故作客套地问了句“还要进屋吗?”夹谷摇摇头,他便把门带上了。
来都来了,夹谷倒还挺愿意进去坐坐的,只不过今天不行,还有要紧工作要做。他把钥匙放回花盆底下,抬头看到祁时讶异的眼神,解释说:“你室友告诉我的,他说你还睡着,让我自己开门。”
祁时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虽然刘牧阳明明看到他起床了,可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先去上班吧。“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打个电话叫我不就行了。”
“我发短信给你,你没回。”夹谷一边下楼,头也不回地回答着。
祁时掏出手机看见了那条短信,可时间明明不过是十分钟之前。“今天特殊情况,那你以后千万别了,哪有老板开车接员工的道理,我可不想让瑞克他们说笑话。”
夹谷突然停住脚步,一只脚悬在半空,紧随其后的祁时猝不及防,差点把他从楼梯上撞下去。“你有病啊!”
“没有啊。”挡在前面的人回过头,竟然还神经病似的笑了笑,背着从天窗散进来的光,更像神经病。“放心,没人会笑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私人小时工。”
“哦,所以……今天有什么新工作?”
9月20日,星期六。上午,祁时跟随夹谷走进宴会大厅。人人珠光宝气,处处金碧辉煌,当时呈现在眼前的场面,即使是事后在监视录像前重温起来,祁时还是会感动到流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舞会,而且还是以主人贵宾的身份受到邀请,他可是做梦都未曾想过。好吧,这的确是梦,甚至说还不如梦境:处在这样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要想同别人讲起这里发生的事情,岂不是连痴人说梦都不如?所以明日报社从不担心信息泄露问题,因为根本没人会相信。
“所幸我还是我,第一次的感觉还有点怪怪的。”祁时想到这,反复提醒他自己,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夹谷了。按照上次随口一提的约定,这次该由祁时担任监护者,夹谷担任潜入者,所以,现在他要称呼夹谷为“田先生”。
田先生,全名田一凡,也就是潘小榆的未婚夫。啊不对,现在应该是丈夫了,他们这个月刚刚举办过婚礼,在拉斯维加斯,夹谷和祁时都收到了喜帖,只不过没有出席罢了。
今天这场晚宴是由潘氏集团举办的,地点不再是年会惯用的锦阳会所,而是选在了潘家位于远郊的私人别墅:鋭公馆。这里是潘老爷在世时,为了举办家庭聚会而专门修建的。在自己家的地皮上,用自己集团的地产商承建,由潘氏夫妇在海外的设计师朋友亲手设计,处处展现着上流社会的阔绰风貌。
就在前一天,也就是祁时喝得烂醉那天中午,潘小榆单独请夹谷吃了顿午饭。席间,她向夹谷解释了此次委托的原委。
原来,父亲潘刚除了在遗嘱的未公开部分里,规定将一部分财产转到田一凡名下外,还曾以口头的形式,表示对另一笔资产也有着特殊处置:他生前曾向家人提及,想要将其在东京购买的私人宅邸,以及宅邸内所有的珍贵收藏品,无条件赠与一位友人。而关于这位友人的姓名,样貌,联系方式,均无一可知。
“那要怎么知道这位好友的身份呢?”夹谷当时也是这么问的。
“仅凭书信往来。”潘小榆的回答着实令人犯难。她说,潘刚年轻时曾在日本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他便与这位朋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两人同样来自中国,同样喜欢游历交游,更是对收集散落民间的文化真迹情有独钟,以至于后来潘氏投资古董行业的灵感,也正是受到此人的启发。所以潘刚决定,将遗留在日本的收藏品,悉数赠予这位友人。
“我爸病了之后一直在接受治疗,加上公司上下很多事情需要交接,所以直到他去世都没空落实这部分遗产的事。虽说这笔遗产数目有些庞大,但考虑到那可是老爸临终交代过的,所以我和我哥都想要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可问题是,现在好像出了点小状况。”
“有话直说,装什么淑女。”夹谷毫不留情地揭露她,毕竟这位千金大小姐的真面目,他在之前那次事件里已经看透了。
“讨厌,人家今天是来拜托你事情的嘛,你不要这么凶……”
夹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服务员结账!”
“谷未明你给我坐下!老娘出钱,派你带着你基友去给我出趟差,就这么简单!”
这种说话方式虽然严重失利,但在夹谷听来,总比让人连连作呕的造作姿态舒服得多。做人就是这样的,你一旦把你最糟糕的一面暴露出来了,那以后凡是比这稍微优雅一点的伪装,都会让人觉得恶心。
“你听好了。潘氏现在在日本支援一个文化遗产项目,所以董事会想借这个机会,把遗产捐赠作为一次宣传,或者说是联谊吧,准备邀请很多亲朋好友参加晚宴。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消息是,我爸爸的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了。”
夹谷打断了她的话:“所以呢?你要让我冒充那个死人?潘小姐,明日报社只接活人的委托,我们是可以赶超光阴,但我们没本事跨越生死好吗?”
潘小榆有点委屈,她话还没说完就给人打断了,而且还被胡乱数落了一通。这时候,她当然会反唇相讥:“谷社长,这是您跟委托人说话应有的态度吗?我知道你们叫明日报社,又没说你们改名‘来世报社’,你慌什么?”
夹谷心里呵呵两声,终止了无聊的文字游戏。“那你说说,你要我去明天查什么?”
潘小榆继续刚才的话题:“捐赠还是要照常进行的,既然受赠人已经去世了,那么理应由他的直系亲属代为接受。所以我按照我爸那些信上面的通讯地址,给对方写了封信,告知了情况。”
“但是!”这女人说话总喜欢一惊一乍,这次她还做出惊恐可怖的表情,停顿在这里,持续冷笑,期待着夹谷的反应。
“但是什么?”显然,夹谷没什么反应。他吸了一口饮料,歪头注视着潘小榆,顶多也就是挤了下眼,意思是催她接着说。
“真是无聊啊。”潘小榆抱怨道,“但是我们收到了三封回信。”
“这个,有点意思……”夹谷把吸管吐出来,咂巴了两下嘴,又舀起一块冰,大口地嚼着,这表明他在思考。
“所以我想……”潘小榆十分配合地放慢语速,以她对这位大侦探的了解,后面的话他应该能够自己接上了。
“所以你想让我去帮你看看,这三个回信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见潘小榆笑眯眯地点头,一脸满意的表情,他便更加自信地吩咐道:“好啊,没问题。你那天记得把他俩往来的书信,还有那三封回信,以及关于遗产的全部资料,都带在身上,我……”
潘小榆插了句话:“等一下,不是我!你们这次要潜入的身份不是我。我一个女孩子家家,被你们知道太多小秘密总归不好。”
“就你还算,还有小秘密?”他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就你这样还算女孩子家家?”
“少废话,老娘的秘密可多了。你们潜入田一凡吧,他没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