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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报社 十七、最后的献身(上)

十七、最后的献身(上)

9月12日,星期五。距离警方收到第一封预告信,快要一个月过去了。

接连几日的酷暑暴晒,无情地肆虐于整座城市,估计也只有在这种天气里,狂暴才变得那么肆无忌惮。是时候该终结这场噩梦了。

三点过后,乌云逐渐在城市上空蔓延开,它预示着一场大雨,正孕育其后。常识告诉我们,夏季暴雨降临前的那段时间,是最闷热恼人的。

白震离开酒店的时候,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想必大家都窝在空调房里不愿出门吧,连一楼大堂的小姑娘都不见了踪影。他把手机钱包塞进裤兜,最后又在房间里游走了一圈,做了些没必要的确认。出门,关门,每一个动作都很轻。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提防什么,好像他把炸弹扔进车里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仔细。

“来吧,就只剩这最后一出了。明天小川就可以安心回学校上课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而至于他自己,他似乎还没有想过。他大概只希望还有明天吧。

白小川和白震约好晚上10点碰面,等到夜深人静再一起行动。所以下午五点半,白震就埋伏在了孙国强下班的必经之路上。这是不是有点早了?不早,这就是他此时的计划,然而在他的这个计划里,并没有白小川。

白震手里提着刀,蜷蹲在孙家车库的墙后。如果他的计划顺利,晚上白小川独自来到这里,看到的应该是被长长警戒线包围的家门,门外还有忙碌的警员,以及满地的血迹。

是的,他打算一个人动手,直截了当。并且重点是,当孙国强真正出现的时候,他的确是这么做了,做的毫不犹豫……

夜晚10点,在两个路口外的路灯下,白小川焦急地等候着。十点半了,白震还没有出现。

原本这条小路上还偶尔有人经过,路灯下更是聚集着七八个老头儿,在蚊子的伴奏下下着象棋。可刚才倏忽飘下的一阵小雨,把这些闲杂人等清得干干净净。

岂非神助?燥热的雨夜,周围一带的小区户户门窗紧闭,好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跟大家没有关系。更何况,外面除了喧天的蝉叫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天时地利,唯独她等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来。

他可能是不愿来了吧,这本来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白小川料想白震会发信息劝她停手,可手机的指示灯,却连闪都没闪过一下。她应经想了很长时间,这应该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先不管因为什么白震没有现身,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的事情注定与他无关了呢?

她给白震发了这样一条短信:“哥,那我就不等你了。这本来就该是我一个人事情,是我执意要给爸妈讨个公道。让我一个人去吧,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我应该也能办到,放心。”

孙家客厅。白震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手机在他口袋里“吱吱”震了两声。

他慌张地用戴手铐的手按住口袋,可还是被夹谷听见了。所有人都应该听见了吧,因为屋子里静得可怖,静得连高速运转的空调都收敛了噪音。

夹谷抿紧嘴巴,打量了他一阵,印象还跟在审讯室那会儿一样:外表倔强但心神不宁。他极力掩饰着紧张,却不知自己的内心,早已被这个人看得明明白白。

“真的不用看一下吗?是短信吧。”夹谷见他掩饰得辛苦,周围的目光又把他逼得尴尬到可怜,便好心劝了他一句。

“不用。你想看吗?”白震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看不看都行,因为我马上就能见到她本人了,不是吗?”夹谷的语气还算温和,因为他深知,今天将要发生的,包括已经发生的一切,对于在场的每个人而言,都是悲剧。

加害者何尝不是被害者。人们一面控诉着伤害和不公,一面又在盲目追索公道的同时,伤害着别人。悲剧的征兆之一就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替公道讲话,所以他们才那么的理直气壮,又大义凛然。

孙国强给每个人端来一杯水,夹谷、祁时、老刘、王直,还有最后一杯,他递到了要取他性命的那个人面前。

白震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向一边。也是,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喝仇人施舍的水呢。可孙国强并没有放弃,他又伸长胳膊,把杯子递到白震嘴边,念叨着让他多少喝一口。

白震甩动肩膀打翻了杯子。“你!”祁时刚要立起来,随即被夹谷按下,他冲祁时摇了摇头。

“你能听我说句话吗?或者你先喝口水,要不……”孙国强知道今天举刀扑向他的人是什么来历。准确地说,在他得知25号的交警意外坠崖事件时,他就已经料想到会是什么人来找上门。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是这么愚笨而鲁莽。

刚才是孙国强将白震擒住的,围守在旁边的警察根本没机会上前帮忙。对于武警出身的他而言,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伙子,尽管年轻,但尚不足以构成威胁。现在,他只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有什么好说的?你有话,当年在法庭上你为什么不说?呵呵,你是说了,可那些都是谎话!”白震一副不由分说的架势,大仇当前,再多的解释对他而言全都是白费。

“我……”孙国强语塞了。自从他辞掉警察的工作,当年的事情就成了他这辈子的心病。

“他说了什么谎?你认为他和你父母的死有什么关系?”祁时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作为一个对真相一知半解的人,他比谁都更有揭开真相的冲动。

他把压在他腿上的手拿开,对夹谷说:“你起开,别压着我,让我把话问个清楚!”

说着,他大步跨到白震面前,声色俱厉地面对他,逼他直视自己的双眼:“是,当年的确是他开车,和你爸开的车在山路上追尾。我们都知道,那是一起非常严重的事故,你和你妹妹因此成了孤儿。可那只是个意外好吗,他并不是有意的啊!况且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失去了他最热爱的工作。你知道吗,他每年都在匿名给你俩汇钱,你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7年来,每到白小川开学,白震的银行卡里就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万块。他本来还在想,是不是社会上的好心人在暗中接济他们,原来那是来自这家伙的救赎。对此,他并不愿意接受:“真会假惺惺。你既然这么好心,那你当时为什么见死不救!你既然这么好心,又为什么在法庭上说谎!”

“见死不救”、“法庭上说谎”,夹谷从这些话里,隐约听出了误会的所在。孙国强听到这里,也似乎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缘何如此愤恨,他想了又想,最终没有选择辩解下去。

就在这时,老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表情一开始很严肃,听到一半,忽然眉间露出了一丝宽慰,可紧接着,又是莫名的惊诧。“是医院打过来的。”他挂断电话,对客厅里的众人说。

孙国强抢着问道:“那个交警怎么样了?”白震没有听错,他说的是“那个交警”,孙国强连被白小川推落山崖的交警叫什么都不知道。他也许曾经记得吧,只是已经忘了,连同那年夏天的悲剧一起,努力地忘记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刚刚醒过来。”老刘的话只说到一半,他恶狠狠地瞪着白震,盯了好一会儿,转身对夹谷继续说:“但他对警察说,他是自己失足坠崖。”

祁时瞬间又变得愤怒了,他一把揪住白震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是这样吗?”

而这时的白震也没有在抵抗,只是顺势萎靡地瘫坐着,如同没有脊柱似的瘫软无力,任凭他把自己从椅子上拎起来。他又一次被那种感觉侵蚀了,而且这次比上一次还要强烈:情况貌似又失控了,不对,是从一开始便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夹谷上前,握住祁时的左手。那拳头攥得很紧,夹谷掰了半天才逐渐松开。他扶着白震的双肩,让他坐回到座上,然后问了同样的问题:“是这样吗?还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他见白震不肯吭声,于是提起了那三个字:“白小川……”

有些字眼,一旦从别人口中提起,你就再无可能不闻不问。对于白震而言,“白小川”就是这样的三个字。

“是我!我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的!我要给我爸妈讨回公道!”他装作异常愤怒,可说话时尾音却在颤抖,谁都知道,那并非出离愤怒。

“哦,是这样。”夹谷不忍心,也没必要去戳穿这昭然若揭的谎话了。他想给这位忠诚的骑士,保留最后一点点尊严,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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