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晴溪翠鸟的奥秘
晚上九点四十分,一张从门缝塞进屋里的纸条,可能要让局势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夹谷和祁时是背靠背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纸条进的门。如果他们当时立即追出去的话,绝对有机会抓住这个可疑分子。
“为什么不让我开门?”祁时对于夹谷的阻拦表示不理解。
夹谷很平淡地回了他一句:“你会吓到他的。”
“什么?”祁时真怀疑自己听错了。吓到他?分明是他在吓唬别人吧!在恐怖命案发生后,在警察要求所有人禁足的夜晚里,一个人在走廊里行动鬼祟,甚至还往别人的房门里塞纸条,这样的人想来就跟这案子有着莫大关系。
可夹谷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又重说了一遍:“我是说,他是个很胆小的家伙,我们要是突然开门,一定会吓到他的,万一再撞到他的头,那就更不合适了。”
“你的意思是,塞纸条的人本身和案件无关,他是想揭发什么秘密,但又不敢亲口说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除了胆小,还真想不出其它词语能形容他的举动了。
“打开看不就知道了。”夹谷往门的方向挑了挑眉,示意祁时蹲下去拿字条。祁时仍旧听话地照做了,但当他展开纸条看过上面的字之后,他决定卖个关子:“你猜这纸条是谁写的?”
“晴溪。”夹谷毫不迟疑的自信给了祁时当头一盆冷水。
“可恶,你怎么又知道?真够无趣的。不过这上面的内容一定是你猜不到的。”祁时蹲在地上伸长胳膊,把纸条递给夹谷。
“翠鸟。”虽然字条不大,但正文居然仅仅只有两个字,这还是让满心期待的祁时大跌眼镜,他觉得夹谷此时的心情应该跟他差不多。
“翠鸟,晴溪上。”夹谷连同落款,把字条上的内容重复读了三遍。转过头,他发现小时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双张大的瞳孔里写着“收获如何”。
“噗嗤”一下,夹谷放声大笑。“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大仙,你看不懂的我也看不懂啊。”说着,他又把纸条递给祁时,让他继续研究上面的文字。
“翠鸟。——晴溪。”包括标点在内,总共才六个字符,祁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研究的。“翠鸟,晴溪。没了。你想让我研究出什么来?”
“是啊,总共四个字,咱俩的读法居然都不一样了。呵,汉语言的文法可真有意思,或者是说,文化环境所孕育出的国人的多重文化体征,还真是值得好好研究。”
祁时听不懂文绉绉臭拽的废话:“好端端的发什么感慨,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读出什么?”
“哈哈哈哈。”夹谷笑得很是爽朗,带给人一种烟消雾散的欣喜跟激动。“完全没有。”他紧接着说道。
房门被敲响,来的人是老刘。“你俩中什么邪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傻子以各自最诡异的方式痴笑着,抬头看了一眼来的人,然后低下头继续笑,还越笑越欢。
“没有,我们又不是潘家的女人,怎么会中邪,你说是吧?”夹谷问躺倒在床上的祁时。
祁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说道:“那当然啦!不过我刚才肯定是中了邪了,我竟然真以为你能从那张破纸上看出端倪。”
夹谷“啊?”了一声,疑惑地回过头。
“我说,每次都被你这张认真脸给骗到,我肯定是中了你的邪了。”
“你刚才笑的就是这个?”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笑啥?”
夹谷又失望了,他懒得搭理背后那个跟自己永远不在一个节奏的废柴。“刘警官这么晚了有何贵干?”他拍了拍屁股旁边的床单,示意老刘坐下来说话。
老刘对他俩那段旁若无人的对白表达了不满:“原来你们看得见我进门啊,我以为你俩当我是鬼推门呢。不坐了,你看看这个吧。”
夹谷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白色档案袋,大小是正常档案袋的一半大,以他和警方打交道的经验,那里面装的应该是照片。老刘解释说:“这是郑久全他前妻送过来的。刚才去做检验的同事回到局里,正好遇到这女的神色慌张地在大门口转圈,所以就把她带进去问了几句。”
上周,方蒲的大弟子郑久全从自己家中的楼梯不慎摔落,导致头部遭到撞击,因为此人独居多年,所以没有被人及时发现,最终不幸丧命。今晚他前妻去故宅收拾他的遗物,发现一个原本上锁的抽屉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郑久全是个有整理癖的人,钥匙之类的东西他平时都会妥善保管。而且,据他老婆,阿不,他前妻所说,她们离婚之前,那个抽屉就一直都是上锁的,里面放的都是姓郑的最秘密的玩意儿,她从没看过里面。”
照片一共有三张,其中有一张是被橇烂的锁头的特写,还有一张是被翻乱的抽屉内部状况。这两张的清晰度不高,应该是那女人自己用手机拍的,看得出拍照的手有在微微发抖。
“她在怕什么?竟然会抖成这样。”的确,照理说,去给一个因为意外去世的人收拾遗物,并不算件多么可怕的事,更何况人都已经去世这么多天了,现在才去收拾,也足以看出这两口子早就是恩断义绝,了无牵挂,悲伤过度也有点实在说不过去。“她回去干嘛?她俩离婚这么多年了,她前夫的遗物里,难道还会有她的东西吗?”
老刘:“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她是去拿回被她前夫扣留的翡翠玉镯的。她说姓郑的生前一直不肯还给她,还把它藏在有锁的抽屉里,应该就是这个抽屉吧。”
“那她找到了吗?”夹谷问道。
老刘:“没有,并且她发现这里被翻得很乱,于是她就打电话给郑久全最好的朋友,问下知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位最好的朋友就是他师弟徐其灵。”
可想而知,这通电话打出去,得到的只会是另一通噩耗:几乎在她抵达前夫住所的同一时间,徐其灵在这座堇公馆里离奇丧命。短短一周之内,师兄弟二人先后死于非命,难怪她那时抖得那么厉害,更难怪她会大半夜在警局门口徘徊游荡。
至于那最后一张照片,和前两幅相比,则明显传达了不一样的意味。比起之前抖动的镜头和彰显着凌乱的画面,这一张反映的可算是某种“艺术”:一幅山水画作的全景特写照,无论拍摄角度和光线选择,还是拍摄环境与画面内容,都可以说意境十足。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幅画?给我看下!”祁时扑上来抢走照片,举过头顶仔细盯着看。他之前好像在别处见过这幅画,要不就是一幅跟它很像的画,似乎是记忆深处非常熟悉的印象。可越是这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就越会在某些突如其来的时刻,怎么也想不起来,比如他现在。
“你怎么可能见过?就算你见过,你也不可能分得清楚吧。”说着,老刘一把夺回照片。在他眼里,所谓的中国山水画,只有黑白和彩色的区别,什么工笔写意,笔法和力道,全都是骚人们用来自我标榜和互相吹捧的噱头而已。
“这是他老婆在那抽屉的上面一层找到的,夹在一本收藏品名录的书里,好像是被当成书签用的。她说之前从没见过这照片,所以就一并拿过来了。”
“这绝不是书签,而是比那本书更珍贵的东西。”夹谷用手指划过这张老照片的边角,手感仍旧是棱角分明,好像稍微用力就能在他手指上割出伤痕。照片右下角显示了拍照的时间,已经是十年前的照片了,但却被小心地夹在书页中间,纵使书的封皮已经变得褶皱不堪,但照片的表面却依然光洁如新。
“你说你见过这画?在哪里?”他把画从老刘手中接过,递到祁时手里,让他仔细想。
被寄予厚望的祁时一时间更加想不出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我想不出了,就是觉得很熟。也可能,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他绝对没有记错,这幅画,或者说这幅画的一部分,他是真的见过,而且不仅仅是他,就连夹谷和老刘也都见过,只是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才很难记起罢了。
夹谷开始仔细研究画的内容,虽然丝毫没有注意这幅画有多么眼熟,但根据他敏锐的直觉,他判断出这幅画很可能与郑久全的死有关。
在东方的水墨画卷上,很少出现太阳和阳光的形象。当画师们试图去表现某种天气的时候,通常不会像西方的油画那样,把光和水滴直接以线条的形式勾画于整张画布,而是会借助色彩的明暗变换,来暗示天气和环境的特征。比如照片里的这幅画,明快的色调和流畅的线条,俨然呈现出了晴空万里下的自然物语。
“这画里画的,是条小溪吧。”果然,这幅画成了解谜的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晴溪?”祁时顺着他的提示去猜想。“可这画上,并没有鸟啊。翠鸟?翠鸟……”如果这幅画上有鸟,那他一定就能想起点什么。现在,他需要脑补一只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