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终于来临。
叶瑾已经换好男装,还裹着束胸,素淡面容在男装映衬下倒是有几分俊朗。
百里擎早已在马车内等候多时,待马车行驶至城门口处,百里擎与叶瑾便下了马车。
两匹马被副将牵着,百里擎与叶瑾一人一匹。
燕修文站在一旁恭送百里擎,百里擎想了想,便下了马,走至燕修文身旁,也不说话,只是用目光紧紧盯着他。
燕修文被百里擎看的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皱眉道:“阿擎,你怎么还不走?若是误了吉时,那些言官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
百里擎摇头,“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这倒也是,燕修文点点头。
然而片刻之后,百里擎仍然站在燕修文身前,燕修文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你准未婚妻在那,你应该去看她才对。”
百里擎答非所问,“你觉得我今日有何变化?”
嗯?
有何变化?
这话问的,怎么有些奇奇怪怪?
但瞧见百里擎认真神色,燕修文心中腹诽便也止了下去,将百里擎上上下下大量片刻后,面色颇为凝重。
百里擎瞳孔一缩。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然而。
燕修文却在凝重面色下,重重摇头,“没有变化。”
百里擎心头不悦,目光如炬,越发阴沉,紧盯燕修文,“你再好好瞧瞧,有何变化?”
燕修文心中泛起嘀咕。
这百里擎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在这问题上纠结许久,可他确实不曾发现他身上有何变化。
这眉毛,这鼻子,这嘴巴,仍然如往常一般啊。
就连身上这穿着,一身玄色长袍,根本不曾变过。
燕修文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终于在百里擎略微期待的目光之下,摇了摇头。
百里擎顿时眸色一沉,浑身散发寒气,让人如置寒冬,尤其是燕修文,感受最为深刻。
燕修文努努嘴,“你也没告诉我,我自然便猜不出来。”
百里擎抿唇,伸出手指,指了指腰间玉佩。
燕修文顺着他手指方向,便见到那枚玉佩,顿时愣了愣,“这玉佩还挺好看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百里擎似乎颇为得意的说道:“确实好看。”
又问:“那你知道是谁送给我的吗?”
燕修文被百里擎这一串弄得一愣一愣的,摇摇头。
百里擎不忿,这燕修文怎么回事,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猜不出来?
眉心皱了皱,却又想到这事叶瑾送他之物,紧皱的眉心倏忽展开。
颇有些得意洋洋:“小瑾送我的。”
说罢,转身离开之际,还冷冷朝燕修文丢去一个字。
“蠢。”
燕修文:“……”
蠢???
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一块破玉佩,谁稀罕!
他要是想要玉佩,这长安城不知多少名门贵女,争着抢着都要送玉佩!
瞧百里擎他那嘚瑟样,没见过世面!
燕修文忿忿不平,看着百里擎远去背影,恨不得将他背影盯住一个洞来。
叶瑾转头见燕修文面上来不及掩藏的愤愤之色,心中顿时有些疑惑。
马儿渐行渐远,直至看不清长安城城门,叶瑾才问道:“殿下,您方才同燕王爷说了些什么?怎么他看起来不大开心。”
“无事。”百里擎淡淡道。
叶瑾心中虽也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谁知,下一瞬,百里擎又道:“本宫说他蠢。”
叶瑾:“……”
怪不得,燕修文方才那副脸色。
无论是谁,被人说蠢,能开心的起来?
只是,百里擎与燕修文两人情同手足,百里擎怎会无缘无故说燕修文蠢?
不过这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叶瑾沉默片刻。
与百里擎并驾齐驱。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神农坛出发,队伍缓慢绵长,几乎看不见尽头。
此次春耕,除了需要亲自上神农坛祭坛的百里擎之外,还跟着大小副将、十名辅助官员、十名检查官员、十名言官。
负责辅助、检查、记录春耕。
百里曦甚至拨了一百名禁卫军,紧随其后,以防万一。
足以可见,天辰国对这亲耕一事,尤为看重。
毕竟民以食为天,祭天亲耕一事,若是安排妥当,这一年才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路上行人见这队伍,纷纷驻足目送。
一行人,马行得缓慢,人也走得缓慢。
在天黑之前,刚巧到了神农坛。
行宫处,百里擎先将这些大小官员以及一百禁卫军安排住处,又吩咐行宫中的丫鬟婢女收拾东西,准备晚膳。
而他带着叶瑾便来到一处偏僻院落。
叶瑾这一次是以他贴身护卫的身份,跟随而来,因此他带着叶瑾,也无人起疑。
“小瑾,我们先将行李放在这里,用完晚膳,再回来收拾。”百里擎拿着从马车上取下的行李,放在软榻上,便带着叶瑾前往前厅。
禁卫军用膳时在一处。
大小官员用膳时在另一处。
而百里擎则是单独用膳,在这偏僻院落的前厅处。
见四下无人,叶瑾这才放松警惕。
今日一天都紧紧绷着,身子难免有些疲软。
叶瑾揉着手腕,看着膳食一道接着一道呈上来。
两人用着晚膳,百里擎便叮嘱叶瑾,“小瑾,你先在此用着晚膳,我要过去与那些官员说道说道,一会儿你若是用完晚膳,便先回房。”
叶瑾点头应下。
等到百里擎再次回来时,叶瑾已经将房间内所有东西收拾整齐。
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
百里擎见了,也只觉得眼前一亮。
四下瞧了片刻,便将门窗关好,同叶瑾勾了勾手。
叶瑾面露疑惑,却仍是朝着百里擎这边走来。
百里擎将叶瑾带至内室,轻声说道:“明日我会踏上亲耕台,你到时候要跟紧我。”
“怎么?”叶瑾疑惑道。
百里擎说道:“早晨,修文送我们离开之时,将一锦囊交给我,我抽空拆了锦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
嗯?
叶瑾问道:“什么有趣的事?”
百里擎也不答,只是将锦囊递给叶瑾,叶瑾拆开一看,眉头便不自觉紧皱,压低着嗓音,“这消息来源属实吗?”
百里擎凝重点头,眸光一片寒意。
叶瑾心头几乎大震,“皇上这是疯了吗?”
亲耕这事如此重要,看着排场,看着部署,便能知道皇上有多看中此事,毕竟事关粮食,事关百姓。
但皇上明面上安排如此周详,背地里怎会另有计划,竟然……
竟然想派人毁了这次亲耕。
百里擎冷笑:“他怎么会疯?他还没到疯的时候!他不过是借机敲打,若是能够趁此机会铲除了我,他恐怕要比谁都开心。即使不能铲除了我,也能够利用这次机会,将我从皇权斗争中驱逐。”
“可是……”叶瑾垂眸,掩去眸中心疼,“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皇,这么做,对你,对他有何好处?”
她不懂?
身在皇家,莫非真没有父子亲情?
百里擎拂去叶瑾额上薄薄冷汗,将她的头微微抬起,与自己目光正对,恰好望见她眼底深处来不及掩藏的心疼。
百里擎只觉,心中恍若有暖意缓缓流淌,摸了摸叶瑾的脸。
轻声道:“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死,但我偏偏不死,偏偏要做他所有不想让我做之事,让他永远也不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