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百里擎的眸色暗了下来，阴郁沉沉，恍如乌云密布，可再细看，却又并无异样，“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你便觉得不耐烦了？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你又该怎么办？”

李乘风怔了怔，下意识便道：“我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可是总要给我一个适应的时间吧，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要不断的同那些人结交、攀谈吧？况且我今日收获颇丰，与那些官员之间的相处还算是愉快，日后我走上这条道路，也会轻松一些。”

谁知，百里擎竟嗤笑一声，不屑道：“你以为与他们之间交谈愉快一些，就真的能够让你轻松一些吗？你之所以会在那群官员之中相处舒适，也不过是因为借着我的身份罢了。”

若李乘风无权无势，谁会在意这么一个人？

官场上的人，利益为主，最懂得趋利避害。

今日可能与你说说笑笑，明日便会让你万劫不复。

百里擎这不屑的话语落在李乘风的耳中，引得李乘风的脸色沉了沉，“王爷，我知道我与那些人比起来，可能稍显稚嫩，但是假以时日，我会比那些人做得更加出色。”

“嗯，那我就等着你变得更加出色。”百里擎淡淡道。

李乘风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深陷入掌心，形成一道道弯弯的月牙。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的明白，百里擎说的没错，若是没有他父亲户部尚书的背景，也没有他秦王爷的介绍，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上来和他攀谈。

这些人，个个都势利得很，怎么可能会因为今日的交谈稍稍愉快一些便会对他今后的攀升有所帮助。

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与这些官员短短的相识一场，点头之交。

只要不涉及双方利益，他们之间就一定可以继续愉快地相处交谈，一旦涉及利益，说不定明日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恰恰就是曾经与他交谈的最欢的那人。

想到这，李乘风眼底的光彩便黯淡了一些，原本的自信也稍稍收到了一些打击。

百里擎见状，忽然起身，手掌在李乘风肩膀处轻轻拍了拍，劝慰道：“来日方长，不要因为一时的蝇头小利而冲昏了头脑。我们要看的是远方，不是眼前。”

李乘风心中一暖，朝着百里擎重重点头，诚恳道谢，“我明白了，多谢王爷。”

叶瑾看着李乘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

百里擎问道：“怎么忽然叹气？”

叶瑾怔了怔，笑道：“没事，我只是有些感慨，李乘风这样向往自由的人，竟然也能够被你教成今天这模样，可真是意想不到。”

百里擎却道：“李乘风虽然向往自由，可是只要是男人，心底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对权利的渴望。我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他如果抓得住，自然就能攀登而上；他如果抓不住，也不能怨天尤人。”

叶瑾挑眉，似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勾了勾唇，巧笑着反问道：“那你呢？你也是男人，你心中向往权利吗？”

百里擎站着却低眸看向叶瑾，叶瑾坐着却抬眸看向百里擎，灯火映照下，似乎形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卷。

可谁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隐隐有些僵硬的怪异。

良久，久到叶瑾以为百里擎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百里擎忽然开口道：“对权利，说不向往，是骗人的，但是我却也没有那般向往。以前你刚离开我的时候，我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不能好好保护你。”

“那时候，我特别向往权利，因为我若是手中有权有势，我就能保护你，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保护我而死。后来有了权势，却逐渐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空洞，但是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走的更远一些，攀登的更高一些。”

“再后来，遇到你，发现能不能争权夺势，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那个时候，说是为了你身后尚书府的势力才娶你，其实也不尽然，若真如此，我为何不早些娶了史尚书的女儿？”

“那你现在，还向往吗？”叶瑾思索了片刻，问道。

百里擎伸手，轻轻抚了抚叶瑾的脸颊，手上温润细腻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心中微微悸动，他迎向叶瑾亮晶晶的眸子，点了点头。

轻声说道：“自然是向往的。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我再也不愿意看你任何你为我受伤或你因我而受伤的场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不够强大，等我真正强大到足以傲视一切，我或许对权利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吧。”

叶瑾看着百里擎漆黑一片的双眸，却能从里面看到隐隐的温暖，像是一簇火光，幽幽映照着冬日，驱走严寒，带来一点点热。

而这一点点热，足以温暖叶瑾和百里擎两个人的心。

叶瑾轻声一笑，伸出手来，轻轻覆盖在百里擎的手背上，小指与小指轻轻一勾，细腻而简单的温情便传递到两人心间。

“我知道，你以前的日子太苦，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除非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或者你喜欢上别人了，那我大概就会离开了吧。”叶瑾轻轻说道。

百里擎摇摇头，否认了叶瑾这话，“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他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呢？

最好的年纪里，最绝望的时间里，曾经遇到过最好的女子，遇到过最温暖的的时光，又怎么可能松手呢？

哪怕叶瑾有一天要离开，他也不会放叶瑾离开。

……

李乘风方才听了百里擎的一席话，豁然开朗，但是今夜他酒喝的太多，便问了小厮哪里有如厕的地方。

刚刚从如厕的地方回来，就看见灯火映照下，百里擎与叶瑾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眼底的情意和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进两人想要提醒两人一句，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谈情说爱，太不知羞耻，就被两人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的承诺和誓言给酸到了。

他跟青碧之间也不曾像百里擎和叶瑾这样腻歪着，顶多偶尔牵牵小手罢了，这两人倒好，情话一套一套的。

他都快被酸死了。

真想早些回去抱着青碧，缓一缓心中酸溜溜的味道。

这样想着，他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终于将对视中的两人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