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自己走后,百里擎如何了?
不过瞧那人身上气势非比寻常,他的下属也不像是平凡普通之人,今日之后,与自己再无干系,自己又何必想这些无用之事?
叶瑾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思绪,将药材用量与入账一一记录,并将杂乱药材归拢一处,重新整理。
叶瑾正拿着笔记录,一道身影便映入眼帘。
顺着视线望去,只见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弯曲成圈,轻叩桌面。
“换药。”
嗓音低沉清朗,自头顶响起。
叶瑾心中一愣,觉着这声音听着怎有些耳熟,微微抬眸,却见来人,笑容一滞,僵在唇边。
怎么是他?
来人正是昨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百里擎。
险些要了叶瑾性命,怀中抱剑的玄墨亦步亦趋,站定百里擎身后。
叶瑾眉眼一沉,下意识往后退,却只退了一步,脊背被重重一磕。
身后原是墙沿,她已退无可退。
百里擎敛眸,淡淡道:“叶姑娘,可否帮我帮换一下药?”
叶瑾这才回神,解了绷带,瞧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心中松了口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前方指路:“公子这边坐。”
眼见百里擎就坐,叶瑾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掐着掌心,稳了稳心神。
便取出药箱,准备替百里擎换药。
处理烂肉,进行消毒、敷药、系绷带、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百里擎静静瞧着,眉梢微扬,眼眸却是一深。
这叶瑾,在伤口上耗时,昨日与今日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公子,您手臂上的伤已经完全处理干净了,仔细修养十日便可痊愈。”
叶瑾一边将绷带与药材置于玄墨手中,一边细细叮嘱。
叮嘱之后,便转过身,意欲离开。
百里擎却忽然伸手,拽住叶瑾缩回的手腕,将她狠狠一扯,扯过身来,粉色衣角在转身之时翻飞浮动,似翩翩粉蝶,又似水中惊鸿。
叶瑾大惊,眸光掀起阵阵惊色,却在转身之际,压下心中骇浪,眸子一片沉静,却隐隐有怒意丛生。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见叶瑾疑惑,百里擎当即松开了手,眉毛一挑,眸色却沉沉如夕阳暮色,深邃几许,几乎要将叶瑾吸引进去。
“不知叶姑娘,对叶知秋三字可曾耳熟?”
叶瑾眸光一滞,心中大惊,落下惊雷滚滚,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不曾听过。”反驳之言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脸色却一僵,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神色仓惶明显,顿时懊恼。
百里擎却凑近一步,离叶瑾极近,几乎近在咫尺。
“叶姑娘当真不认识?可我怎么听说长安叶家在五个月前丢了一个小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瑾敛眉,沉默着往边上退了一步,眼帘处虽是波澜不惊,心却早已乱成一团,“低声道:“什么长安叶家?公子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想勾唇一笑,却在见着百里擎浓郁眸色之时,呼吸微微一窒,笑意顿时僵在唇边。
百里擎将叶瑾神色尽收眼底,心下了然。
却只淡淡反驳,“叶姑娘在五月前出现在宴城,并且当机立断买了叶宅,而长安叶家的那位叶姑娘恰好也是五个月前不慎失踪。这两者之间,也未免太过巧合。叶姑娘,你以为呢?”
叶瑾心中狠狠一震,眸子中强装的沉静如水瞬间被狂风打破,顿时将眉眼低压,遮掩眼底神色。
稍顿片刻,抬眸。
“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出门在外,有随侍的侍卫并不足为奇,但是他身后那个侍卫身手却极为不俗,不像是家养的侍卫,更是像从小培养的暗卫。
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
可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怎么可能出现在晏城这种穷乡僻壤的旮旯窝里?
百里擎目光直直望着叶瑾,将叶瑾的戒备尽收眼底,“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带叶姑娘回长安。”
叶瑾呼吸一窒,本以为百里擎只是怀疑。但是瞧他笃定神色,莫非已经知晓自己身份?
下意识又往边上退一步,推拒道:“不必。”
“叶姑娘难道就甘愿一辈子窝在这里,活得窝窝囊囊?”
得到否定,百里擎神色并无变化,眉眼只微微狭长,眼底却流露出一片黑色的底色。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叶瑾反问道,语气微嘲,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百里擎。
太阳躲进云层,天色霎时昏暗下来,正如叶瑾此时心境。
百里擎狭长眉眼上挑,眸色却呈一片暗色,将叶瑾整个拢过去,似要将她看透,看透她的想法,看透她的内心。
叶瑾只觉自己被黑雾笼罩,心中警铃作响,指尖一掐,有痛意袭来,迎向百里擎的眼神却弱了三分。
百里擎道:“叶姑娘若是甘心,我无话可说,但叶姑娘若是不甘心,我倒有法子助叶姑娘一臂之力。”
叶瑾垂了垂眸,想说晏城挺好,也想说现在的生活挺好。
但见百里擎强硬不罢休的姿态,最终张了张口,道:“公子,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百里擎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必然也知晓这些前因后果。既如此,又何必执意带自己回长安?
却听百里擎道:“我的目的,叶姑娘日后自会知晓。希望叶姑娘能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
眼前这个人,她既不知他的身份,又不知他的目的,又怎么会答应他?
叶瑾摇头,将心头疑惑压下,眉眼微抬。
百里擎看清叶瑾眼底神色,看清她眼底的拒绝,也看清她眼底对如今生活的满意。
心中微叹,却并不放弃。
“日后若是叶姑娘后悔了,可以来琴园找我。我在琴园静候叶姑娘佳音。”
百里擎轻飘飘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当归坊。
叶瑾在门口张望,见两人身影逐渐消失,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方才强装的镇定悉数不见,面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叶瑾,你怎么还不离开?”
有学徒过来与叶瑾说话,瞧见叶瑾满头大汗的模样,只笑了笑,打了招呼后便离开。
叶瑾的心绪被学徒打断后,才察觉到额上冒出的层层薄汗,随意的擦了一把,与李大夫辞别之后。
才心有余悸的朝着叶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