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用完膳，辞别阿宛，便朝着当归坊一步一步走去。

步伐虽坚定有力，心里却早已飘远。

回想起刚刚醒来时，若非是自己因昏睡五年，身子骨太弱，也不至于被叶家人用一张薄席，一辆破旧马车，赶到晏城。

幸好，虽久病未愈，却大梦初醒。

叶瑾在叶家生活了近十年之久，却远远没有在晏城生活五月来得痛快，来得自由。

身边有随侍丫鬟阿宛，周槽环境安逸，晏城民风淳朴，想活下去的念头一日比一日强烈。

若不是她重病，叶家人也不会用沉疴之人会影响叶家仕途，影响叶家子嗣为由，将她赶出叶宅。

这理由，太过荒唐。

叶瑾却觉得，幸运万分。

能够摆脱叶家人的桎梏，远离长安这个巨大牢笼，还能做喜欢之事，过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岂不快哉？

想到此，叶瑾唇角一翘，与天边日光连成一片，璀璨烂漫。

心绪被拉回，叶瑾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周围人群上。

这几日十分热闹，是晏城难得的集市。

大街小巷，摊位参差不齐，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繁华一片。

感受到日光和煦，叶瑾眼眸一弯，步履减缓。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生。

嗯？

前方当归坊门前怎么聚满了人？

脚步加快，挤进人群，却见地上躺着一不知生死的病人，而病人的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正是对接药铺的张大夫，与当归坊的李大夫。

张大夫神情愤慨，义正言辞的指责李清如，“李大夫，当归坊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晏城所有药方的耻辱！你还有何话要说！”

李清如脸色煞白，脚尖一颤，几乎要站不住脚，“这不可能。无论是诊脉还是用药，我都一一把关，怎么可能出错！”

然而李清如的辩解之言，落入张大夫耳中，却引起张大夫的一阵轻笑。

“李大夫，你这话说得着实好笑，就算是你把关，也改变不了，你们当归坊用药错误，导致病人重伤昏迷。医药一事，若有片刻差池，终害人害己。”

叶瑾站在一旁，听见张大夫所言，眼眸一深。放在张大夫上的注意力加深，明显瞧见张大夫面上虽义正言辞，眼底却是轻蔑和得意。

眉心微蹙，心中起疑。

直觉这里面，恐大有文章。

又细细瞧了地上患者一眼，便发觉问题所在。

此人虽进气少出气多，但分明还有救。

心中念头一转，蹲在病人面前，刚要上手诊脉。

却被张大夫呵斥，“你是哪里来的女娃娃，别馋和事，到一边去。”

叶瑾眉心一跳，收回了手，佯装胆小模样，小声解释，“此人还有救，两人大夫，不知谁能出手救一救他？若是晚了，恐怕真的救不了了。”

张大夫心中一沉，盯着叶瑾的目光犀利而古怪，“你一个女娃娃，瞎说什么？”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清楚，此人确实还有得救，只是自己目的尚未达到，为了拖延时间，

怎能轻易出手。

李清如却道：“小瑾，你可看出些眉目来？”

她对自己的学徒叶瑾有一定了解，叶瑾虽然性子偏弱，不爱说话，但是在草药辨别与记忆上却天赋极高。

否则，自己也不会破例多收一名记名学徒。

只是地上躺着的病人，她实在束手无策，不然也不会让人围在这里看热闹，早就出手救治。

但是叶瑾天赋虽高，经验却少，如今面对这种情况，怎尽说些瞎话。

李清如心中虽这样想着，但到底没有说出口，不想拂了叶瑾面子。

反而是张大夫看着叶瑾不过二七年华，又见李清儒不自觉维护。心中不屑，眉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轻蔑，“这女娃娃口出妄言便也算了，怎么你一个学了二十多年医术的大夫也跟着瞎起哄？”

叶瑾被张大夫三番两次的喊作女娃娃，眸色顿时一沉，却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暗沉。再抬眸时，与张大夫不屑眉眼，直直对上。

“张大夫作为大夫，为何只顾指责李大夫，却不尽到一个大夫的职责，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要救病人于危难之中。”

张大夫心中一沉，眉心微蹙，“我行医多年，都没能想到救治的法子，你一个女娃娃懂什么？”

“哦？”淡淡疑惑从身后传来，嗓音低沉，醇香如酒，韵道十足，回味无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您或许不能救活，并不代表别人也同样不能。医术高明的大夫，数不胜数，更有甚者，能做到生死人肉白骨。”

生死人肉白骨？

叶瑾听见这六字，心神瞬间被吸引，目光越过张大夫，落在张大夫身后。

却见一白衣翩翩的男子，手执折扇，自人群中缓缓走来，肩后长发飘飘，肩上发丝却无风自动。

眸色清润，唇畔噙笑，温文尔雅，神采奕奕。

却听折扇轻敲，扇翼被整齐收拢，而叶瑾也被这声敲打唤回全部心神。

眉眼微垂，遮掩了眼眸深处泛起的丝丝涟漪。

“你又是何人？”张大夫看着又出来一个帮着李清如说话的男人，顿时眉心一蹙。

燕修文淡淡道：“过路之人。”唇畔笑容被悉数收回，话锋却是一转，“方才在人群之中，我听两位大夫所言，对事态发展已略知一二。又听这位姑娘所说，此人或许还能一救，您却极力阻拦，不知您是心中有鬼还是另有所求？”

张大夫眉心一跳，目光从四周扫过，见人群众人已有被燕修文鼓动，面有怀疑，顿时心中一沉。

张口，正欲辩解。

却又听燕修文道：“既然这位姑娘有法子能搭救病人，何不让她试上一试？否则拖延了时机，这病人恐怕想要活命，也不得不面对死亡。”

“是啊。”

“让她治一治。”

……

应和声此起彼伏。

张大夫涨红了脸，心却狠狠一沉，下意识的让了一步。

叶瑾趁此，从药箱中飞快的取出催吐棒，按压朱病人舌根部位，用力按压，以作引吐。

李清如也蹲下身来，蹲在叶瑾身旁，脸色虽然有些苍苍，但眼神已经逐渐清明。

低声问道：“这是引吐？”

“嗯。”叶瑾淡淡应道，手中动作却不曾停下，反而加快速度，“此人口吐白沫，身体却并未痉挛，四肢也不僵直，显然只是误食相克食物而引起食物中毒。引吐能将他胃中的有毒物质排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