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的逐渐转热，郁郁葱葱的不见山愈发的生机勃勃，又到了猿叫鹰飞的时节。蜒溪的水量也充沛起来，时不时可见鲤鱼跃出水面，垂发的童子欢喜地拿着鱼竿在河边垂钓起来。乞活堡，西校场一如既往地传来阵阵呐喊声，惊飞了停在围栏上絮絮叨叨的鸟儿。身穿甲衣全副武装的乞活卫队正在进行例行操练。

今天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祁子放一早便起来了洗漱完毕，用完早餐后换上一套胸口绣着飞针龙菊劲装来到校场，先加入乞活堡卫队操练了擒拿手，然后与卫队一道演练了一套攻守阵法。近些年来随着子放的不断成长，父亲祁盛对他越发地严格，行伍与诗书均不曾有丝毫松懈，时不时对其进行考量，子放稍有怠慢，免不了受责罚。子放一想起平日里温和的父亲在考核功课时，发现自己有偷懒，没有潜心专研而发火的样子，就忍不住会打寒颤，所以自己也不敢放松，主动找到哥哥子牧说自己要求精进。对于弟弟的这个请求，祁子牧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嘱咐子放，凡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哥哥子牧越来越多地承担乞活堡的各项事宜，父亲甚至连考校自己的功课一事都让哥哥来做。祁子放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很是崇拜，感觉他就像神一样的存在，虽然子牧大自己不过九岁，但少年老成的哥哥在自己这个年纪时，无论弓马骑射，领兵行阵，诗书造诣，待人接物等方面，皆远远优于自己，以至于能够得到“中州第一才子”的美名。自己也很想得到大家的认可，可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离哥哥当年的成就还差得很远。

想到这里，祁子牧紧了紧手腕的貔貅套，拿起影板上的骍骍角弓，试了试弓弦，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来，后撤一步，满弦而发，定睛看时此箭将将偏出靶心。

“唉”，祁子放很沮丧地拉了拉弓弦，叉着腰感叹道：“为什么做起来就这么难，感觉哥哥很容易就做到了呢”。祁子放不禁想起上次哥哥说自己射箭时心不够纯，放箭过于犹豫，自己在刚才那一箭射出时，特意调整了呼吸，心中除了靶上那个红心再无其他，可还是擦着红心而过。

“射箭者，心要纯净，心有旁骛则箭不定；心无旁骛而力不足者，箭不行；有力而无信心者，则箭不准”。从祁子放身后传来的这些话与哥哥所言不谋而合。祁子放好奇地转过身去，便看到祁子牧，冉闵还有喜欢的娜娜姐带着新来的客人在远处操手而立，看着自己对着箭靶发呆。

“在下虽然不习武，但从恰才的话来看，慕容公子对射箭之术颇有造诣啊！”，云中燕摇着手中的山水折扇，斜着身子眯着眼睛对慕容霖说到。

云中燕打小就对武功一事不感兴趣，这一点与哥哥云中兴大相径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父亲一再要求自己在武功方面多加练习，但就是提不起兴趣，好在母亲多方斡旋，自己得以逃过练武这一劫。所以云中燕对世子云中兴身边聚集的武力超群之人完全无感，搞不懂这位兄长从这群粗野的武夫中到底获得了什么乐趣。今日他见慕容霖点评祁子放语句独到，自己虽不通武艺，但慕容霖所阐述的内容含义自己却是听起来很在理，故而借机跟慕容霖套套近乎。

慕容霖听到此话，连忙摆摆手：“呵呵，燕公子过奖了，在下刚才只是逞口舌之快而已，实在肤浅的很，让诸位见笑了”。

赫连娜看慕容霖又假了起来，心下一笑，这人真是的，明明自己不喜欢这套，却总是这样做，不恶心么。

“霖公子莫要谦虚，刚才霖公子讲的句句在理，三句话点出了射箭的奥妙所在，实在是精妙啊！”。祁子牧说这话倒是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变化，像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看，牧公子也是这样认为”，云中燕把手放在祁子牧肩上，让人感觉他跟祁子牧很是熟络的说到。

“几位公子谬赞了”，慕容霖说完微笑着看了看赫连娜，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这一行人唯一的女子身上：“我听说，郝姑娘当初进堡时惊天一射，数丈之外，疾风正劲之时，正中靶心，此等壮举才让人刮目相看啊”。

“哦？”，原本漫不经心的云中兴听到此话后，眼睛里放出矍铄的光来：“想不到郝姑娘竟有此绝学， 实在让人佩服，巾帼不让须眉啊！”。

赫连娜无奈地望着这群大男人，本来想等下问问慕容霖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消息，结果这个大嘴巴这一席话引来了大家的集体关注。当然赫连娜也是会斗转星移的人，瞬间就扭转了战局。

“赵国以武立国，国中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者多如过江之鲫，诸位都是国中翘楚，小女子只是略懂弓箭而已，诸位高手在此，小女子不过忝为陪衬罢了”。

“哈哈”，云中燕听到此话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们，欺负人家郝姑娘一个弱女子。不过郝姑娘，我可是不会哦！”。

“燕公子另有妙处，只是没与大家分享罢了”，祁子牧赶忙替赫连娜解围，顺带恭维了一下。赫连娜正发现自己漏掉了云中燕不会武艺这件事，正在想如何对答，见祁子牧帮自己掩了过去，心下很是感激，不由得对祁子牧投以感激的目光。

慕容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动作，不知怎地，心中略为不爽，他刻意地压了压，然后指着祁子放舒缓地对祁子牧说到：“牧公子，闵公子，不知这位射箭的少年是？”。

“这位是祁府小少爷祁子放。”冉闵冷冷地回答，然后提高了些音量：“子放你过来！”。

听到冉闵喊自己，祁子放拿着弓一路小跑过来，祁子牧把他招呼到身边：“这是舍弟祁子放，家父以为他年纪尚小，不免有些轻狂，所以与两位初次会面那天安排。子放，这位是慕容霖公子，这位是云中燕公子”。祁子牧顺着自己的右手向祁子放介绍。

“在下祁子放，见过霖公子，燕公子”。祁子放对着慕容霖和云中燕恭恭敬敬地略施礼数，他原本就知道这些日子乞活堡来了两大世家的公子，自己原想也跟着去见见的，但是父亲却以自己年幼，无需操持为由，不让自己去，为此祁子放还很不开心，觉着自己还是被当作小孩子。

“放公子勤于苦练，年少有为啊！”。云中燕看着祁子放，笑着说道。

“燕公子过誉了，小弟才疏学浅，还请各位公子多多指导才是！”，祁子放谦逊地答到。

“放公子过谦了”。云中燕说完此话，顿了顿，笑盈盈的对大家说：“在下有一提议，不知道恰当与否？”。

“燕公子请讲”，众人跟道。

“难得大家今日有此雅兴谈论武艺，在下虽不懂武艺，却乐于见到高手对决，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我提议咱们比试比试弓箭，如何？”。

“哦？燕公子竟有此雅兴？”祁子牧转头看向大家：“诸位意下如何？”。

冉闵本是不擅言辞的人，早就想说一群人在这里唠唠叨叨半天有什么用，所以听到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意见。慕容霖自负弓马娴熟，也想看看在场的各位身手到底几许，便也应承了下来。

赫连娜倒是很自觉地说了个意见：“燕公子是说所有人都要射箭对吧？那肯定也包括我咯”。

云中燕笑道：“郝姑娘箭法精湛，参与比试这是必然。这样吧，在下也不会射箭，我让翟管家代为比试，也权当抛砖引玉”。说完云中燕使了个眼色，翟镇连忙上前应承。祁子放将角弓递给翟镇，然后拿了两壶羽箭过来。

翟镇将袖口收拢，持弓而立，众人从他站立的姿势也可以看出，这位中年男子不光是一位管家那么简单，光看这个架势就知道此人必定也是武功卓越。翟镇立定，瞄了箭靶一眼，低头拿起羽箭，满引角弓，“唰”的一声，正中靶心，随后又连射两箭正中靶心。

“好，翟管家真人不露相啊！”，慕容霖赞叹道，云中燕听到此话不免微微有点得意，这翟镇是多年跟随自己的亲信，有如此有能力的随从，主人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慕容霖说完也是二话不搭，从翟镇手中接过弓来，引弓连射三箭，三箭呈一条笔直的连线插在红心上。射完后，慕容霖微微一笑，转身问到：“哪位愿意接下来试试？”。

冉闵一脸冷漠地站了出来，慕容霖见冉闵面无表情，不言其他，将弓交付。冉闵拿起弓来，根本不停顿，联发三箭，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从箭壶里取箭的，就看见靶心三箭插在同一个孔中，冉闵在众人的赞许中将弓递给了赫连娜。

赫连娜咬了咬嘴唇，冉闵刚才的动作太迅速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发如此高质量的羽箭，真不愧是出入战阵的猛将，自己也要好好表现才是。想到这里，她屏气凝神地看着箭靶，然后全力放出三箭。周围原本在训练的乞活堡卫队早已停了下来，围拢过来观看这场比试，前几人的箭法，已经引起围观者的惊叹了，等到赫连娜三箭一出，那些士兵更是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因为赫连娜的后箭竟全从前箭的尾部穿了进去，三箭合为一箭。

“娜娜姐果然好身手！”，祁子放看着赫连娜这三箭，兴奋地跳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赫连娜的箭法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众人的注视中，赫连娜走了回来。冉闵赶紧向祁子牧使了个眼色，祁子牧平静地看了冉闵一眼，微笑着从赫连娜手中接过弓来。

原本山呼海啸的赞叹声此时都停住了，一干人等都等着祁子牧接下来的这三箭，只见祁子牧拿起弓来，面不改色，“唰唰“连射两箭，两箭均跟赫连娜所射一模一样，都是首尾相连，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祁子牧拉起长弓，第三箭竟将箭靶从中射穿，雉草做的箭靶上只留下一个圆洞！

很久以后，赫连娜问冉闵那天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当时担心祁子牧无法达到三箭合一的样子么，冉闵笑了笑：“还记得当初你进乞活堡时的那个必须射中的草靶么，当时我射了三箭才中，以为无人能做到”。

“这个我知道”。

“祁子牧告诉你的吧？你不知道的是祁子牧这厮也是一箭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