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镇跟随云中燕多年,深知这个少爷的秉性,所以在云中氏奉命派遣子弟前往乞活堡时,贺利氏特意着翟镇跟随,并一再嘱咐好生照顾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云中燕虽然是轻描淡写地随口一问,但翟镇不敢怠慢,恭敬地抄手回答道:“已经联络好了,说是晚饭后来”。
“嗯”,云中燕把用完后毛巾扔在铜盘里,翟镇对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赶紧上前将铜盘端走,并带上了房门。云中燕见屋内没有其他人,便松开了袖口,斜靠在靠椅上,拉着翟镇说:“翟管家,你说大哥上次跟乞活堡的冲突,究竟是谁对谁错?”。
翟镇这个时候拿不住云中燕是在跟自己拉家常简单评论这件事还是心中另有打算,所以便把这个问题抛回去,试探这位小主人到底怎么想的:“回公子,世子回来后老奴也没见着他人,具体这件事情经过如何,老奴对此事知之甚少,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听白天乞活堡牧公子的意思,当时那个冲突应该不小,乞活堡这边明显很在乎云中氏的态度”。
云中燕听到翟镇这说了等于没说的话,不禁微微一笑,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吹开了飘在上面的茶叶,呷了一口道:“你这个老滑头,知道就知道,干嘛要假装不知道,我又不是我母亲,整天对大哥挑三拣四。我与大哥虽然不是同母所生,母亲对我又有一些特别的期望,但是我个人还是把云中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不会因为所处境地有私心而置云中氏的利益于不顾。云中氏内斗这是敌人愿意看到的,而对云中氏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我想大哥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
翟镇见云中燕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悠然地说出这番话,熟知起秉性的他便知道云中燕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于是便放下心来,真诚的说到:“公子器量非凡,老奴有幸!真要说这个事,以老奴平日对世子的印象,世子不免有张扬个性的时候,容易造成误会。老奴以前对乞活堡没什么了解,不过以今天会面的情况来看,乞活似乎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只要不是涉及到双方根本利益的事,我想乞活都会让步的”。
云中燕一边听翟镇说话,一边拿衣带在自己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衣带缠了几圈后又自动散开,对云中燕一向把握得很准的翟镇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紧张,是不是自己在晚饭时为了解乏小酌了一杯,导致刚才说的话太重了,让这位性格捉摸不定的燕公子不开心了,想到这里,翟镇额头竟微微渗出汗来。
“你说的没错”,云中燕盯着桌上的烛台,拿起剪子,欺身将开花的灯芯头剪掉,油灯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大哥性格稍显张扬,与人结交也是尽显强势主宰地位,这种性格在决断时很有魄力,但是平时与人相处就会让人觉得过于张狂,不易相处,作为云中氏的世子这点确实让父亲很是担忧”。
翟镇听到此话,大吃一惊:“哦?家主也是这么认为的?”。
云中燕点了点头,拿起茶杯,不无担忧的说到:“父亲已经多次告诫过大哥了,只是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啊,大哥这种性格要改变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听到此话,翟镇便立于一旁,默不作声了,云中氏这个嫡位之争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若是家主云中归心中存在这样的疑虑,那云中兴这个世子之位也不是坚如磐石吧。
云中燕喝了口茶,顿了顿便继续说道:“上次与乞活堡的冲突,大哥回来在跟父亲汇报之前,便跟我说了,想征询我的意见”。
“哦?”,翟镇很是奇怪:“大公子要征询公子的意见?”。
云中燕双手抬了下,捋了捋衣袖,继续说道:“是啊,毕竟这个事情往大了说,可能涉及到朝堂之争。我跟大哥说了一些我的看法,大哥说他会考虑”。
翟镇本来想问云中燕到底给了哪些建议的,云中兴这位跋扈的世子会听去别人的建议么,但是看云中燕的样子似乎不愿意说,便没有再往下问了,而是话锋一转,说道:“诶,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个人说好的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只见屋内疾风一闪,明亮的堂屋瞬间只剩云中燕手旁的那盏灯了,等到翟镇反应过来时,只见右手旁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来人正好躲在灯光不及的黑暗里,看不清长什么样,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似乎来人正抄着手端坐在哪里一动不动,然后传来一个冷冷地声音:“我早就到了,但见燕公子与翟管家正在拉家常,不便打扰”。
翟镇心里吃了一惊,刚才的话因为涉及到云中氏接班人的问题,属于应当对外保密的事,他自己以为只是他与云中燕两个人知道,所以平时一向谨慎的他,刚才在说话的时候没有太多的顾忌,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不过来人似乎很会揣摩人的心里,虽然翟镇的脸在微弱灯光下看不出此时已是红到脖子了,但是来人还是一字一句地说:“拉家常什么的最没意思了,罗织堂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我们只对任务本身有关的事才关心”。听到这里,翟镇的心定了定,旋即又为自己刚才的担忧而感到尴尬,自己这么多年的阅历在这种时候差点没稳住。
云中燕似乎对来人的这种出场方式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轻蔑地对着此人坐的位置一笑:“罗织堂如此专业,本公子倒是放心了不少。只是不知道罗织堂在业务本身上的能力如何,本公子可是听说只要罗织堂接下的任务,没有完不成的,所以本公子才花了极大地代价请了贵堂来完成这件事情。刚才阁下出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印象深刻,我希望阁下能在完成任务上能有这般精进”。
来人似乎对云中燕的冷嘲热讽并不生气,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回答道:“罗织堂以杰出的刺客而闻名天下,在下刚才的出场方式与罗织堂众多高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过是献丑罢了。不过公子向罗织堂下的订单可不是随便刺杀一个人那么简单,需要全盘规划。公子的要求正是在下所擅长的领域,这也是罗织堂特意派我前来的理由的。请公子放心,罗织堂接下来的活,没有完不成的,完不成的我们都不会接手”。
云中燕原本在灯边摆弄着那把剪刀,听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身朝着来人说:“哦?是么,那我倒是很期待足下的发挥了。但从我下订单到现在已经这么久了,我想知道我花的钱到底让这件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来人似乎理了理衣服,挺直了腰,很郑重地向云中燕回复道:“燕公子当然应该知晓,回禀公子,此事已大有眉目了,现在结合公子手上的物件,只需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便可完成致命一击”。
云中燕听到这里疑惑起来了:“我手上的物件?什么物件?”。
来人似乎轻轻笑了一笑,说:“这个到时候自然会告诉公子,请公子放宽心,静待时机的到来”。
“小姐,你都去哪里了,我这一天都没看到你,担心死我了”,原本小珮坐在暖阁的躺椅上,无聊地转着自己的玉佩,看见赫连娜从外面回来,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的幽怨,对着赫连娜没好气地说:“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至少跟我说一声嘛”。
赫连娜前脚刚迈进门,就听到小珮劈头盖脸地说自己,另一只脚简直都不知道该不该迈进来了,愣在门口顿了顿,便笑嘻嘻地走进来,拉着小珮安慰道:“哎呀,主要是当时你出去了嘛。别人是客人,总不能让别人等着啊,今天出去也没啥好玩的,就随便走了走,唉,我这走了一天还挺累的”。说完赫连娜就摊到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
小珮听到这话,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瞬间咋呼起来:“啊?客人?什么客人?不对啊,牧公子不算客人才对啊!我们在此地还有客人么?快说啊,小姐,起来啊~~~谁啊谁啊?”。小珮一听到有客人,不安分的心一下就炸裂了,摇着赫连娜的肩膀,连珠炮似的发问,赫连娜感觉自己都要被摇得散架了,疲倦不堪地抬起手来挥手制止小珮说:“好了好了,姑奶奶,不要摇了,我说,我说。是新到乞活堡学习的慕容氏的公子慕容霖,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特地来请我带他到乞活堡转转,熟悉一下风俗民情,我就带他到处转了转”。
小珮瞪着眼睛,斜着头想了半天:“不对啊,小姐,人家来乞活堡学习,招待他的应该是牧公子或者闵少爷才对啊,你一个客人怎么对别人介绍乞活堡的情况啊?”。
赫连娜听到这话正待辩解,突然反应过来,小佩此话很是有理啊。若慕容霖提出要逛逛乞活堡,祁子牧肯定会一口应承下来,干嘛要找自己啊。啊,是了,一定是在会客厅见面的时候两人相互致意,让慕容霖觉得自己一定很好相处,而他又才来乞活堡不认识人,想借此机会多认识点朋友,而祁子牧和冉闵对他肯定会客客气气,要谈做朋友,估计这二人会先天戒备心比较强,是了,一定是这样。不过为什么找自己,自己就没拒绝说不去呢,恩,肯定是自己心地善良,对方态度又比较诚恳的原因。
小珮见赫连娜一脸呆滞,也不说话,便态度暧昧地调侃道:“这位客人是不是个大帅哥?”。说完这话,小珮眉梢还一挑一挑的。
“帅哥”,赫连娜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慕容霖那颀长的身材,干净的面庞,温暖的笑容还真是让人有种如沐春光的感觉,小珮这一说还终于让自己知道为什么要出去了,都是慕容霖那张笑脸,对的,就是那张笑起来能让人心都融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