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衿给桌上的盆栽浇完水后,便开始修剪略微凌乱的枝叶,窗外阳光照着翠绿的小嫩芽愈显娇俏可爱,眼见着花瓣的影子越来越短,她瞥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沙漏,放下剪子嘱咐下人道:“去将新做的栗子糕装到食盒里,我要带到东暖阁去”。
这个时节已经是春末,乞活堡内遍植的花卉鲜艳欲滴了,祁子衿穿过长亭走廊时,明显感受到这徐徐的春风里充满的令人陶醉的气味。
祁子衿在长廊折角时,便听到东暖阁门口一个悦耳的男声告辞道:“那就不打扰姑娘了,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话音刚落,便跟一个面像俊朗,头戴束发紫金冠,穿着一件攒丝紫色箭袖,走起路来沉着稳健的男子打了个照面,那男子见了祁子衿,风度翩翩地施了一礼,祁子衿虽然不认识此人,也礼尚往来回了一个万福。她走了两步,回头再望时便见那人消失在楼台拐角处了。、
祁子衿想了想,便踏进东暖阁,对着里面喊了声:“娜娜姐,你在家么?”。
“在,我们在!”,话音刚落,只见小珮兴奋地从里屋窜了出来,她今日束着五彩长穗宫绦,外罩百碟穿花卦,倒是与这春日应景得很。小珮挽着祁子衿往椅子上坐,抬手边倒水边假装埋怨道:“子衿姐姐好久没来我们这边坐了啊,今天见到姐姐好高兴”。
“嗯”,子衿看到小珮也是欢喜得很:“是好久没过来了,你最近怎么样啊?娜娜姐呢?”。
“在这里呢”,赫连娜挑起里屋的帘子,笑盈盈地跨了出来,拉着祁子衿的手说:“正跟小珮说,好久没见你了,还说过来串串门,结果你这曹操就到了”。
“你看今日我这不是过来了么”,祁子衿打开食盒,拿出栗子糕来,推到娜珮二人面前说:“来,尝尝新打的栗子糕,看看味道如何”。
赫连娜和小珮各取了一块,一口咬下去就感到齿间的糕点细腻绵长,再一口下去,香气四溢,赫连娜忍不住连连称赞道:“好吃,好吃,多日不见,子衿妹妹的手艺更是精进了”。
小珮嘴里包着一块,手里还拿着一块,口齿不清地补充道:“这栗子糕实在是太好吃了,让人欲罢不能。不行,我还要再吃一块”。
祁子衿见两人喜欢得紧,开心地笑着说:“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啊,我平时在家闲着没事,你们若是喜欢,我经常做给你们吃”。
赫连娜此时又拿了一块栗子糕,听到祁子衿这么说,自嘲道:“看你说的,我这一天在家待着感觉也没啥事,也鼓捣不出啥来,那院子里的花倒是被我养死了几盆,心疼死我了”。
子衿看着赫连娜也吃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在走廊遇到的那个英俊男子,便调笑道:“娜娜姐平日里哪是没事,我看啊,是翩翩公子迷人眼哈哈”。
赫连娜知道祁子衿在开自己的玩笑,便拿起一块糕点往自己的嘴边送,笑道:“子衿,你就爱开我玩笑,要说翩翩公子,乞活堡中,你不天天都能见着牧公子和闵少爷么?”。
“喏,还不承认,刚才我还在走廊看见一美男子对着东暖阁说‘改日再来拜访呢’,还说没有”。
“那是慕容公子”,小珮吃完一块,本准备俯身再取,听到祁子衿这么说,立即兴奋起来:“他是这几天才来的,跟我们谈不上熟,不过他真的好帅啊!!”。
“慕容公子?”,祁子衿一脸疑惑:“是那个奉陛下之命,与云中氏的二公子一起来乞活的那个慕容公子么?”。
“正是此人,来过我这里几次,说是想更快的熟悉乞活堡,,与我才多有走动”。
祁子衿听完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赫连娜,赫连娜见祁子衿盯着自己身上看,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低头左看右看了一番:“干嘛盯着我看啊?是衣服哪里不妥么?”。
祁子衿讪讪的笑了笑,对着赫连娜摆了摆手:“衣服没什么不妥”。
“娜娜姐可有心仪的男子么?”,祁子衿咬了一口栗子糕,见赫连娜刚才说完话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喜欢的男子?”,小珮像是发现了新的事物一样,瞪大眼睛看着赫连娜,连拿在手上的糕点都挺直了动作。她跟赫连娜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确实从来没听到赫连娜谈起过自己有什么喜欢的男子,似乎二人都忘掉了可以有喜欢男人这么一件事情存在。
赫连娜被祁子衿突然这么一问,差点被咽到一半的细腻如粉的栗子糕给噎住了:“喜欢的男子?这个倒是没想过诶”。
“哦?那如果姐姐要择婿的话,会选择怎样的男子作为自己的丈夫呢?”。
“这个么”,赫连娜拿起桌上早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手,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还真没想过诶”。
“那若是想想呢?”,祁子衿拿起小珮刚给倒好的茶,笑着追问道。
赫连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像是自言自语道:“将来要找啊,那个人一定是身材颀长,相貌朗重,风度翩翩,彬彬有礼。饱读诗书,能文善武,进能够匡扶社稷,退也可农耕渔樵。他一定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把家人看得很重”,赫连娜最后总结道:“当然,他必须是爱我的”。
祁子衿看着赫连娜一脸陶醉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她拉着赫连娜的手,眼神仿若看向远方,说道:“娜娜姐,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赫连娜看祁子衿饱含深情地说出这句话,更觉此话意味深长,便抓着子衿的手问道:“子衿,你可有喜欢的人?”。
子衿回神一顿,白皙的面庞晕染出一抹红霞,她将手从赫连娜的手里抽出来,不敢直视赫连娜的眼睛,低头浅浅一笑道:“我哪有,只是刚才看到走廊里的那位公子,顺口一问而已”。
赫连娜看祁子衿说到这个问题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便知此事难言,旋即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两个现在都没有喜欢的人,到时候若遇到命定之人,可不能重色轻友啊!”。
祁子衿抬起头来,看到的是赫连娜热切而真诚的眼神,心下感到很是慰藉,又重新握住赫连娜的手说道:“姐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赫连娜听到此处,想起自己为何而来,心事重重之下笑而不言。
祁子衿突然笑着对赫连娜说:“姐姐可愿意听听我理想中的中意之人?”。
“当然,我也很想知道,妹妹中意的到底是怎样的公子”。
祁子衿羞涩一笑,抬手拖住下巴,眼神里仿佛有无限温柔:“我的意中人,一定臂膀宽厚,这样让我躺在他的怀里时很有安全感;顶天立地,即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他要有超出常人的勇气,能够在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中来去自如”,说到这里祁子衿抿了抿嘴唇:“他也要有一颗柔软的心,能够温暖世间所有的沧桑”。
赫连娜和小珮静静地听着祁子衿的这番描述,都沉默不语,二人在祁子衿的话语中似乎都看到一个身穿戎装,白袍银枪,在敌阵和爱人之间来回转换的飒爽英姿。
暖阁内一片静谧,只有壶内水沸腾的声音。
“子牧”,冉闵从后面一阵小跑过来:“对于云中燕和慕容霖,你怎么安排?”。
“这事不该问我啊,这个应该长老会决定吧,我们只负责实施罢了”。祁子牧不以为然地说道。
“嗨”,冉闵拍着祁子牧的肩膀说道:“那帮人不都听祁伯父的意见么,祁伯父肯定问过你的想法啊”。
祁子牧耸耸肩:“就你多事!哪样烦来哪样”。
“嘿,这怎么能说是我烦呢,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祁子牧拉长了声音:“你说得对,早上父亲问我了,这次他们来的太急了,圣旨前脚刚来,他们后脚跟着就进了乞活堡。我们连皇帝陛下的意图都没搞明白,更别说准备了。突然来了这么特殊的客人,且其目的还是在乞活堡增长阅历,若全然敷衍了事,慕容和云中必然会说我们怠慢;但若倾囊相授”,说到这里祁子牧自己想了想,认真地说:“慕容和云中都是朝中大家,哪家没有网罗一批博学之人,什么世面他们没见过。说真的,我们不过是乡下小子,别人可是出入名宿门庭之人,只怕我们贻笑大方啊”。
“诶,子牧,你这话说得过了啊,要论学识和见识,你可不输当代鸿儒啊”。
“得了吧,闵少爷,你再吹捧我,我就该膨胀了。还是赶紧想想此事可有万全之策,切不可草率而为啊”。
冉闵低头若有所思,祁子牧则认真地看着冉闵,静待冉闵给出具体的意见。冉闵双手抱胸,看着眼前因春季而温柔缱绻的娇艳花朵,低声道:“要不,你去找子衿问问,她总能想到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