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花枝招展

叶西涟明白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云海那边的情况也不好，主要的制假力量，虽然都被我收拢了，但是现在他们正在南下广东，北上北京，我的损失也很大。”

陈旭东看着她：“叶西涟，从今天之后，你的公司要和我的东盛集团脱钩了，你也尽量少和我联系，我担心一旦东盛集团的情况不好，会功亏一篑。”

叶西涟有些着急：“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陈旭东说：“当然了，有个领导发话了，谁也帮不了我了。我可能只有一条出路可以走了。”于是，陈旭东陷入了沉思。

在荔都市政法委书记王虎斌常委、石云耀副市长，到云海市坐镇指挥和具体的研究部署下，公安局副局长贺新年和烟草局长程大林，也鼓足了干劲，迎着困难，继续带领着防暴大队和打假队员们，进行着十分艰苦的打假专项斗争。

这个时候正是角力和僵持的时候，必须要坚持住，就会胜利在望。很快，随着打假斗争的深入，那些参与闹事的领头分子被拘留了。上次围攻打假现场所在地点的乡镇领导，还有村支书，被就地免职了。而且，一些和制假分子相勾结的腐败分子，也陆续地被揪了出来。比如一个街道委员会的主任，他自己就长期参与制假。还有一个乡的土地管理所所长也被抓了，还有三个村长因为包庇制假分子，也被撤职了。

但是程大林深深地知道，在云海市打击制假，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因为一些基层干部参与制假贩假，已经形成了十分严密的保护网。在他们的专项斗争开始了半个月之后，一般的制假分子都被肃清了，可是一些制假大户，都隐藏得很深，他们的根基很牢，不容易挖出来。

市委洪书记现在很配合工作，不像过去实际上对待打假一直很消极。在免除一些失职官员职务办公会上，他讲话说，“上面对失职和参与制假的官员，决不会姑息的。大家都不要存在侥幸心理。我自己都不能有不负责任的心理侥幸。”他这么说，也是说给那些以为这次的专项打假像一阵风，很快就要过去的人听的。

与此同时，打假的宣传工作继续开展。在遭到了王虎斌的批评之后，云海市委书记洪承业加紧了给群众做思想工作。他下令组织了工作队，深入到一些制假重点乡镇、村，开展法制宣传，叫大家明白，暴力抗法是行不通的，使云海市的老百姓知道，打假是国家下决心要解决的，是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的。

在洪书记的布置下，干部们都动起来了，他们行动了起来，开始了攻心战术，接连召开了全市两个万人大会：一个干部大会和一个群众大会，对思想不通的干部群众，分别做思想工作、动员工作，要求党员必须站在打假这一方。

同时，新任市长黄东华到任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云海市以单位为中心，展开了大讨论，讨论的题目是“制假给云海市带来了什么”和“我们应该靠什么致富”，从思想的混乱人手，叫云海市的干部群众，明白制造假烟不仅扰乱了市场秩序，而且危害了国家利益，不能自己得到小利益，而让国家的大利益受到巨大的损失，这样的话，最终受害的仍旧是人民群众。同时，黄东华还举办了在逃人员家属学习班，和群众一起开座谈会，深入地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和风细雨地把群众们、尤其是在逃人员的家属们的思想疙瘩，给完全地解开来。

仿佛是春风化雨，云海市的老百姓，通过了这些大张旗鼓的宣传和讲解，渐渐地明白了一点道理。他们明白了，这个烟草制假，确实危害了国家利益，扰乱了经济秩序，就像堤坝上的老鼠洞一样，让我们国家的税收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但是，谁都知道，在云海市，这是最简单快速的致富的办法，短时间还是无法从观念上，消除一些人制假的冲动。制假分子也开始分化、瓦解和隐蔽起来了，一些人很快就退出了制假活动，他们有改行的、有跑到外省的、有上山挖洞的，还有暂时歇业的。一时间，云海市甚嚣尘上的制假，在严厉打击的势头下，的确开始有些衰落了。

在拆除制假分子林富贵家那幢好几层的豪华房舍的行动中，围攻的群众发现了荔都市防暴大队的队员们，虽然手中有枪，但的确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一点，令当地的老百姓感到了欣慰。

毕竟都是人，人家防暴大队的小伙子也是人，你冲击人家，打骂人家，人家荷枪实弹，也没有放一枪，你把人抢走了，又砸了车子，还把人家的帐篷拆掉了，人家也只是拘留了几个人，真是很宽宏大量的。

群众发现，在围攻事件过去了之后，防暴大队所在地，的确安静了几天，然后那些身穿迷彩服的队员们，又开始生龙活虎地训练了。很多人以为他们会撤离了，可是防暴大队仍旧没有撤离，而是继续在训练与行动。他们照样住在搭建在县政府门前的帐篷里面，一点也没有要开拔的样子，看来要呆在这里一段时间了。一些喜欢看威猛的防暴大队队员们训练的孩子们倒是天天都聚集在训练场上看热闹。

按照石云耀副市长的部署，程大林属下的烟草局，贺新年的公安局要一起联合行动，因为程大林这边的烟草局，长期打假，在云海市网络发达、信息灵通，知道哪里有人买造假机器，哪里有人正在包烟，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了一个举报的系统，很多情况，举报人首先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烟草局的人。这主要是因为，程大林主管烟草打假工作之后，制定的奖励制度，实实在在地吸引了一批人。一般情况，举报一台制假的烟机，被抓获查证之后，奖励举报人一万五千块钱。其他的各种工具和原材料，还有成品假烟，都有详细的奖励规定。

于是，一些原来袖手旁观的人动心了，一些和某个制假分子有私仇的人动心了，一些想不劳而获的闲人动心了，烟草局的情报也多了，程大林这边就可以常常得到举报。在烟草局得到举报之后，老程大林会研究筛选情报，确定情报的真伪，一旦决定行动，就立即通知贺新年的防暴大队，防暴大队的队员们，就会在贺新年或者副大队长张伟强的带领下，荷枪实弹地闪电出击，迅速行动。

他们的这个行动模式很管用，一天天，云海市造假烟的势头在衰减，在低落下去，在萎缩下去了。

而他们采取行动中最有震慑力、也是最有争议的，就是拆毁制假分子的房子了。当他们上次拆掉了林富贵的房子之后。云海市有人就立即到荔都市去告状了。

针对这个有争议的情况，石云耀副市长主持了一个专门的会议，进行研究。争论的焦点就是，专项行动小组采取的这个措施，能够加大对制假分子的惩处力度，可是，是不是只要是在制假分子房间的地下室里，现场抓到机器的，就立即拆毁这个制假分子的房屋呢?

贺新年对有人告状根本就不予理会，他发言道：“这样做的力度非常大，上次拆了林富贵的房子，也是荔都市打假工作领导小组研究同意了的。大家经过仔细的研究，才采取了这个非常时期的非常行动的。我倒是关心，是谁去告状的?不是制假分子，就是和制假分子勾结在一起的人。”

石云耀副市长说：“今后是不是还要继续采取这样的办法，大家今天可以讨论一下。毕竟，人民群众的财产权，和居住房屋是受法律保护的。”

程大林内心里赞成这样的做法：“一旦确认这样的房子是造假所得，政府就有权处置，因为这是不义之财，是违法所得。”程大林发言。”这是一个狠招，我毕竟在一线打假，我最知道制假分子怕什么，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疼痛。不过，要找那些大户和顽固分子下手，贺局长说得对，这拆毁房屋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过了这个阶段，我们就不这么干了，但是眼下必须这么干。”

听了程大林和他观点一样，贺新年很高兴，他点头说，“对，制假分子一旦凭借造假发了财，往往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来引起很多人的羡慕和嫉妒，最后导致群众心理失衡，不得不投身于制假活动当中，所以，拆毁这些顽固分子和大户制假所得建造的房子，就等于告诉更多的人，这条路是一条死路，是行不通的。”

“不行，我们可以抓人，抓制假分子，但是，我们不能再拆掉人家的房子了。毕竟，你拆掉了一户人家，男人跑了，可是老婆孩子老人是受害者。这个动作太大，影响面很广，最好不要这么干。另外，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么做，到底有没有违法的嫌疑?”云海市市委书记洪承业一直在沉吟，他对打假专项行动组这么干，是有保留意见的。

程大林对洪承业的消极态度很厌恶，但是洪书记说的理由也是充分的，他点了一下头：“拆掉房子，影响最大的，确实是制假分子的家庭成员，是老婆孩子和老人，这些人，因此对我们打假行动不理解，甚至是长期敌视，就不好办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必须下狠手，要不然，根本就扭转不了局面的。”

“对，在现在专项斗争的紧急关头，应该这么重拳出击。”贺新年也完全同意，“我赞成这个举措，一个林富贵远远不够，得打掉七个八个林富贵才行的。”

“洪书记，那些被扒掉房子的人心里是有鬼的，你看，我们已经扒掉了两户制假大户的房子，方兴国的一个三层楼，昨天也被推掉了，他们从来也没有和打假队员们拼命，这，就是一个明证——他们理亏啊!”程大林说。

“要是你无缘无故把人家的房子扒了，按照常理，绝对有人和你拼命的。可是扒掉的两处房子，都是公认的制假大户的房子，是能够起到很大的威慑作用的。我同意继续采取这个措施。”新市长黄东华说。此前，他是荔都市下属的另外一个以海上走私闻名的县的县长，因为亲自带着缉私队，多年在海上打击走私，多次和走私分子真枪实弹地干过，最后把走私的势头压下去了，所以才调他到云海市工作。

“但是我们采取这个措施，一定要掌握好分寸，不要随便地拆毁老百姓的房屋，即使专门拆毁制假大户的房子，也要有证据，有赃物。”洪书记有些着急和生气，他仍旧有保留意见。

“洪书记的忧虑，我们也应该考虑到，就是在执行这个行动的时候，一定要拿那些大户开刀，同时，切实地保护群众的利益，震慑行动的范围和力度，都要掌握好。”石副市长总结道。

程大林在云海市参与指挥打假专项行动，一呆就是半个月。这期间，他妻子贺芳的心脏病又犯了，被立即送进了医院，要马上做手术。这个消息，是他和老贺新年带着防暴大队队员和烟草局的打假队员们，正在突击一个制假分子的窝棚的时候，在山下的他的司机小张，用步话机告诉他的。

“程局长，我们赶紧到荔都市医院吧，您的妻子正要做手术，需要亲属签字，可是，如果您不签字，人家不敢做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