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非恋人的情人

晚上的时候，灯光明亮，“摩登”的生意不算火爆，但是顾客却基本上满了。海菲知道，这是因为“摩登”有二十个美体、美容方面的年轻专家，她们都是从最好的美容学校毕业的，并且还被叶西涟送到南方去实习过三个月。她喜欢到这里来做美容，不过她来的时候一般是叶西涟亲自接待她，她不用去美体中心或美容包厢，而是直接到了叶西涟的私人工作室。

敏婕和侗侗跟海菲寒喧了几句之后，知趣地躲到一侧的阳台去喝茶，留下南莺一个人陪海菲。今天海菲给叶西涟带来一个好消息，想让叶西涟惊喜一下，听南莺说叶西涟不在，她就有点丧气。她要自编自导自演一部上下集的数字电影，拍好之后在电视台的电影频道播出，片中她扮演一个被最信任的朋友强奸的女性，这部片子描写这个女性如何振作的经历。

海菲很喜欢这部情节很舒缓、很细腻的片子，尤其是那个女人被“强奸”以后，她在屋子里躲了7天，然后到高档会所美容、画妆，尝试开始全新的生活。她其实并不是编剧，剧本是她买过来的，她想让自己的价值更引人注目。

读剧本的时候，海菲就决定要叶西涟扮演那个很职业的形象设计师和美容师，而这几乎不需要叶西涟怎么演，只要叶西涟做到本色就可以了。这个主人公想脱胎换骨的镜头有5分钟那么长，她觉得叶西涟知道以后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但是，真糟糕，叶西涟不在。南莺说叶西涟去陪南方来的朋友王娟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南莺解释说在叶西涟最落魄的时候是王娟提供帮助的，所以王娟如果需要，叶西涟在是要全程陪在左右的。这是南莺多加的话，不过不是她完全瞎编出来的，她跟叶西涟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们之间几乎没什么秘密。她只是不知道王娟已经提前离开了。

解释完之后，南莺开始给海菲进行做妆之前的脸部按摩。海菲在南莺为她按摩的时候一直想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但是她想让叶西涟第一个知道，只好强忍着。

南莺看海菲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了几句没问出什么，就知趣地闭上了嘴。南莺平时很少伺候顾客，因为海菲身份特殊，类似这样身份特殊的客人，南莺的总经理助理的身份就不得不放下了。这样的客人，叶西涟总经理的身份都要放下，南莺就更没得说了。南莺对这份工作很看重，不仅是因为叶西涟给她的报酬高，更因为叶西涟很少把她当下属看待，常常把她看着姐妹。在“摩登spa”，南莺是对叶西涟最死心塌地的一个。

南莺想这些的时候，就有点心不在焉，这点心不在焉被海菲看出来了。

“南姐姐，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海菲抬起眼皮问南莺。叶西涟和南莺都比海菲大，彼此熟悉以后，海菲都叫她们姐姐，这种称谓让叶西涟和南莺都很受用。海菲这么火，除了脸蛋好看，演技出色与否暂且不论，她的嘴甜在圈子里是很有名的。

南莺想了想，说：“是有一点点心事啊，最近几天叶西涟好像很颓废，我有点为她担心。”

“她不是跟好朋友在一起吗?跟好朋友在一起是最高兴的事啊，怎么会颓废呢?要我看，她是缺乏男人的滋润，身体不调……你说是不是啊?”海菲话没说完就自己先笑了，她是那种喜欢把事情问个究竟的人，尤其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更加口无遮拦。

南莺确实不知道叶西涟为什么事情在烦，尤其是今天，她见到的叶西涟似乎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是叶西涟没说，她也就不可能知道。她能肯定的是，叶西涟是憋不了几天的，叶西涟最终会说给她听。既然不知道，就不能编造，所以她只好微笑着不回答海菲的问话。

海菲平时做保健按摩是南莺的事，之后做美容就是叶西涟负责了，但是今天叶西涟不在，一切都只好让南莺来做了。南莺的手法还是不错的，但是脸部保健和化妆却还是比叶西涟差了些。

其实表面的效果几乎是相同的，但海菲和南莺都知道，虽然双方都可以满意，但不是那种让人欣喜的感觉。这种让人欣喜的感觉，只有真正懂得女人技巧和心思，才可以做得到。

海菲知道，南莺不是做得不好，是没有那种天赋。南莺擅长的是管理，这是她被叶西涟十分看重的长处。南莺是经济管理学士，曾经在这个城市流浪了将近两年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和职位。她到“spa”原先只是先混混再说，没想到再也不想离开了。叶西涟很喜欢这个能力超群、比自己年龄小一点点的妹妹，因此年年给南莺涨薪水。南莺对眼前的海菲，当然绝对尽心尽力了。

“我想给叶西涟一个惊喜，你别告诉她，你只要替我约好她，我会让她惊喜得跳起来的。”海菲要走的时候这样嘱咐海菲。

“是。”南莺很认真地记下了海菲的吩咐，突然意识到了海菲指的是什么，惊喜地问：“是……是要她跟你一起拍片吗?”

海菲点点头，又一次嘱咐南莺别告诉叶西涟。她不知道，南莺恨不得马上上楼给叶西涟通风报信呢。海菲对南莺和叶西涟的友谊还没有完全了解，但是她知道，有的话告诉了南莺，等于是告诉了叶西涟。

为了给叶西涟惊喜，她不得不再三叮嘱南莺几句。海菲喜欢叶西涟，这也是很多到“西?涟”的女人的共同感受，叶西涟身上有一种亲和力，这种亲和力让她揽住了每一个到过“西?涟”的顾客。

“叶西涟究竟跑哪儿去了呢?”海菲临走前还在自言自语。

南莺含笑不语。她知道叶西涟在做什么。她知道叶西涟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她虽然不知道叶西涟遇到了什么事，但是她肯定叶西涟一定是在给秦川打电话!

南莺看见海菲走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她要去把被警方拘留的温毓接回来。没有了温毓，她少了一名最得力的助手。

叶西涟有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会把秦川唤出来的。

除了西涟之外，叶西涟最好的朋友是个异性，他就是秦川。在这个城市最大的跆拳道馆，她和秦川是师兄妹，而她训练时只和秦川交手——她不喜欢别的人碰她!而在和秦川认识之前，她只和女人交手，因此在俱乐部她表现出一个完全怪癖的形象。

在叶西涟心目中，这个世界她最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川。王娟天马行空，而且不在同一个城市，经常是指不上的，叶西涟真有什么事情要找西涟的时候却找不到她。叶西涟有把握找得到的人，是秦川。秦川似乎会什么妖法，彻底让叶西涟缴了械。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恋情，更没有性关系，是一个奇怪的男女组合。

这个有点愣头愣脑的秦川，恰恰是林叶西涟的蓝颜知己。

前几年几乎没有人知道叶西涟的这个秘密，除了王娟知道一些，南莺也是在跟叶西涟这里工作了一年之后才知道秦川这个名字的。

王娟在南方，南莺就在叶西涟身边，所以对秦川有一点点了解的王娟没见过秦川，而几乎完全不了解秦川的南莺倒是见过好几次秦川的面。南莺见过秦川以后，她一度还以为秦川就是叶西涟的男朋友，后来她问叶西涟的时候叶西涟否认了。有一次叶西涟在家里感冒发烧了，南莺主动过来照顾叶西涟，第二天，叶西涟让她打电话把秦川叫过来，因为“摩登”不能没有了总经理也没有了副总经理。南莺才知道秦川是叶西涟最好的朋友，但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情人。

那一次叶西涟生病，秦川和衣躺在叶西涟卧室的沙发上照顾了叶西涟五天，直到叶西涟完全恢复。叶西涟生病期间王娟来电话，叶西涟几句话就把王娟糊弄过去了，一个字也没提自己正在发烧，偶尔来看一看的南莺这才明白在叶西涟心中，秦川可能是比王娟还要信任的朋友。

后来，秦川跟叶西涟有约时，常常直接到“摩登”楼下等，或者直接到“西?涟”工作室，工作室的人们开始都跟南莺一样，以为秦川就是叶西涟的男朋友，但是后来才知道不是。那究竟是什么呢，她们不知道，只有南莺知道，但是南莺描述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关系。

南莺有几次劝叶西涟嫁给秦川算了，但是叶西涟总是含笑不语。叶西涟显然因为拥有秦川而自豪，但是她好像却没有一点以身相许的意思。

叶西涟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找的人一定是秦川，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把秦川想起来。她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想起他来，即便他帮不上什么忙，她也把他带在了身边陪着她。她发火的时候，最好的发泄对象，就是秦川。秦川因此经常说自己是它的出气筒。

所以今天叶西涟要给秦川打电话，但是秦川却说他来不了，叶西涟就摔东西给对方听。这是常有的事，秦川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忙着跟朋友聚会，偶尔跟一个他喜欢的女人约会，经常是顾不上叶西涟的，但是叶西涟却像往常一样跟他闹，要秦川一定要抽时间过来接自己出去吃饭，否则，“我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后悔……”

这是叶西涟经常威胁秦川的一句话，这句话中除了威胁没有具体的含义，叶西涟并不知道做什么事情能让秦川后悔，但是这句话很管用。果然，秦川叹了口气，答应晚上把约会推掉，专门来看她。这才让满脸不快的叶西涟终于展颜为笑。

平时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约好见面，秦川一般都要把跟她的见面推迟好几天，甚至几周、几个月，当天就答应见她的情形很少见，除非她肯定地要求。

他总是把一周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他们有时候通电话说见面，真的到了见面的时间，却可能常常因为一方的原因不能赴约，这种爽约的情形两人都习惯了，谁也没有真正责怪过谁。两个人都已经习惯没事的时候对于见面只承诺而很少兑现。但是今天显然她要真的见，他没辙了。

晚上六点，叶西涟还没催促，秦川已经到了她的办公室。叶西涟的办公室从来没来过男人，只有秦川是有个例外。看到一脸疲倦的秦川，叶西涟觉得自己该为耽误了秦川与女朋友相聚道歉，但是秦川说他的女朋友出差都好几天了。

叶西涟听罢怒目圆睁：“那我们通电话的时候你好像很忙的样子，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有很重要的约会，我还以为你脱不开身呢。”

秦川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叶西涟的话很可笑。他说：“你以为我除了跟女朋友在一起就没别的事情了?我忙着呢。”

3l岁的秦川在一个很大的典当公司辖下一家营业部做经理，薪水七千，本来在这个城市里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在叶西涟面前却是个穷人。他是那种典型的公司上班族，朝九晚五，不能迟到，不能早退，时不时还要加班。

“你尽瞎忙!你要是在盛华公司那么卖命，还不如在我这里卖命呢，我给你多加五千块钱好了。”叶西涟撇了撇嘴。只有在秦川面前，她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甚至敢于暴露自己很粗陋的那一面。

“天啦，我的姐姐，我可不在你这里打工，你这个人喜怒无常，我随时会失业的，到那时候我怎么找一个跟我现在的薪水一样的工作啊?盛华是我最理想的工作单位，有什么不好吗?算了，我还是不挪窝了。我才不伺候富婆呢!而且，我不吃软饭……”秦川嘻嘻笑着说。

以前叶西涟要他辞了现在的工作，那是认真的，后来这样的话多了，半真半假，秦川从来也不当真，双方都知道反正他是不会来的。时间长了，叶西涟也不当真了，她也就这样说说，过过嘴瘾。他是这个城市典型的公司白领，工资不低，但也高不到让他腐败的地步。

他经济学硕士毕业，毕业之后当过一年教师才辞职投入本市最大的典当公司盛华有限，所以他至今还在联合大学商学院兼职，每周讲授两次经济史课，他的收入还不算低了，但是他最大的愿望是挣够了钱、保证衣食无忧之后找个地方种茶去。不过这种愿望与现实距离很远，他的薪水只能让他做白日梦。

“你怎么不长记性啊!说过多少次了，你以后不许叫我姐姐，我比你小好几岁!更不许叫我富婆!”叶西涟咬牙切齿。

“好的好的，我还以为最近叫姐姐时髦呢。”他大笑着连连点头，“又没把你叫老，你着什么急啊?”

叶西涟情绪好了一点，说：“那你今天打算请我去哪儿吃饭啊?”

秦川想了想，想不出来带她到什么地方合适，于是说：“不带这样的，你是富婆，应该你请客，怎么讹我这个穷人呢?”

“你不许再叫我富婆!”叶西涟不高兴了，“而且，请客应该是男人请的!你经常说的，你不吃软饭不是吗?你请!”

他们对话的时候敏婕和侗侗就在一旁捂着嘴笑。她们是第二次见到传说中的秦川，感觉到这个跟她们的老板关系很奇怪的男人对老板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而南莺见怪不怪，她朝秦川打了声招呼，没等这一幕唇枪舌剑结束就下楼去了。南莺这几天送叶西涟的车去保养了，她要去看看叶西涟的车开起来怎么样。

秦川朝敏婕和侗侗点了点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糖来递给她们。他的口袋里似乎总有几颗高级糖，而且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也是给过她们两块糖。这个举动让敏婕和侗侗有点奇怪，只有叶西涟知道，他把她们看作两个小孩子。

他给过糖以后，过来扯住叶西涟的衣袖：“走了走了!哪有那么多讲究，玩笑都不让开，跟你吃饭还不累死!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哪一次吃饭不是我请的啊?”

他从来不碰她的胳膊，不碰她身子的任何部位，顶多只拉她的袖子。叶西涟曾经说他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他却说他是装出来的。他说他的理想是做一个绅士，他觉得对她这样是一种礼貌，只是对她的尊重。有一次在叶西涟的家，也这样开玩笑，他说要是对她不尊重的话，早把她勾引到床上去了。

叶西涟这种话听多了，当时一伸脖子，说：“那你勾引呀。”

他吓着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从此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