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圈套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这不啻是一记惊雷，炸响在了云海市的上空，给那些过去收受过贿赂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很大的心理威慑。他们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他们比上次打假专项行动的时候更加着急，开始有些人人自危了。但是从表面上看，云海市的一切生活似乎都在正常地运行，没有任何奇怪的表现。可是，很多老百姓，都在等着看一出好戏了。

其实首先坐不住的人，就是云海市市委书记洪承业。他虽然没有在叶水生交待问题的名单上，也没有在举报人举报问题的名单上，但是，他是云海市的第一把手，云海市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或者说要面临这么大的廉正风暴，他是首当其冲的，最起码，要负领导责任的。

所以，他得知了上级纪委书记胡文光已经悄悄开始针对他的领导班子进行审查的时候，坐卧不宁。他通过打听得知了胡文光所在的地点，就委托公安局局长陈瑞林，请求见胡文光书记一面，说要研究一下云海市的工作。

“胡书记，你说洪承业书记要见你是干什么?”

陈瑞林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胡书记之后，胡文光思考了好几分钟。“他要见我，当然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见就见，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如果有问题，见了也白见，没有问题，还是见了白见。见!”

就在胡文光的那个乡村别墅中，云海市书记洪承业，来见上级纪委书记胡文光了。他一进来就说：“哎呀，文光同志，你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这里的办公条件很简陋，我给你找个好地方吧。”

胡文光说：“不用，这里很好，我们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是不是?要不怎么把洪书记您都给招引来了，要是我们张扬着办公，那云海市，还不炸了锅?他们怕我们来呀!”

洪承业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坐下来，洪书记开门见山：“文光同志，我不怕你们来，但是我知道，你来，是来审查我的班子里面的问题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我下面班子的问题，据你们掌握的情况，有多严重?”

胡文光看了洪承业一会儿，然后笑了：“洪书记啊，这些都是机密，按道理讲，我是不好向你说的。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告诉你一个你可能关心的问题：洪书记，我们还没有要和你谈话的打算呢。”

洪书记似乎轻松了一些：“要是涉及到我，我真诚欢迎你们的审查!”

胡文光笑了：“好，洪书记，有了你的这句话，我们在云海市的工作就好做了。既然你都来了，明天，我们就移师云海市纪委公开办公了!”

在荔都市纪委书记胡文光悄悄地抵达云海市，迅速地抓获了“大公家”制假行贿组织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叶水生和叶明山之后，云海市的政坛一下子炸了锅。他们现在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把他们收受贿赂的事情全部都给招了，而且，胡文光已经叫云海市纪委下了一个文件，限期要求云海市的一些涉及了“大公家”行贿受贿案件的干部，把收受的贿赂交出来。

可是，这些人也听说了叶水根已经回来了，并且开始在云海市、荔都市和省会上上下下活动，觉得现在有必要按兵不动，不能主动地交待。把自己的脑袋伸出去，让人家给砍了，那才叫傻呢。所以，限期到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干部主动地到纪委坦白交待。胡文光请示了荔都市委书记吴天增，决定立即下手行动。

根据掌握的情况，云海市涉案的官员，大都是一些掌握了实权的领导干部，还有一些人是执法机关比如公安局、法院的干部，他们反侦察能力强，调查的难度很大，这么多的涉案人员，到底从何处下手，是一个需要认真分析的问题。于是，胡文光和几个纪委负责这个案件的同志，进行了反复的研究和分析，纪委副书记郑道德认为：“应该先找一个弱的打，这样一来容易突破，二来，可以验证叶水根和叶明山交待的情况，是不是真实的，比较容易撕开一个口子。”

公安局局长陈瑞林说：“还是应该挑大的干，要从涉及案件的云海市主要领导下手，才有威慑力，才能够让他们立即土崩瓦解。”

烟草局局长程大林的意见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看了陈瑞林一眼：“陈局长，我是得罪了。我觉得公安方面的人数最多，这些人的反侦察的能力强，要是先解决几个你们的死硬分子，对今后案件的调查，很有利。”

胡文光沉吟了一会儿：“你们的几种意见都各有各的道理，我想，我们还是要迎难而上，先挑硬的啃，谁最厉害，就先解决谁，因为我们这么干，一方面，要明确地释放出来一个信号，就是我们纪委，在查办这个案件的时候，有敢于碰硬的决心和气魄，你看他们直到期限结束，都没有主动地坦白交待，就是一个说明，他们认为我们不敢真正动手。另外一个方面，我们现在办这个案子，已经在云海市成为了老百姓议论的热点，全市已经开锅了，制假分子纷纷逃窜，全市的老百姓，都在看着我们到底是‘打假’，还是‘假打’，我们是不是能够动真格的，成为了老百姓关心反腐败的注目焦点，这可是万众瞩目啊!”

陈瑞林说：“胡书记说得好，这么于是对的。不过，我也有一个顾虑：现在，涉案的几个主要的人员，都预感到马上会牵涉自己的可能性和严重性，肯定都在研究如何对付我们的方案和策略，在我们掌握的名单中，他们大都大权在握，有的手中更是手中有枪有弹，我们如果不把最有煽动力、最有组织力、号召力的人先解决，万一发生狗急跳墙的事情，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他们也会威胁我们的生命的。”

胡文光说：“对，瑞林同志的考虑很周到，我们也要注意安全，但是另外的一个方面，我们也要有大无畏的气概，把腐败分子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我给市委吴天增书记汇报一下我们今天开会研究的情况，然后听从指示，立即行动。”

很快，荔都市委吴书记给胡文光发来了明确的指示：

“你们要三大三小，就是先干大案子，后干小案子，先处理领导干部，后处理一般干部，先解决重要部门，后解决一般部门。”

吴书记的这个明确的指示，使调查组的人员十分振奋，增强了信心和勇气，胡文光立即紧急抽调荔都市其他区县纪委办案的骨干，火速到来，加强办案的力量；另外一个方面，加紧外围的取证工作，保证圈定的第一批审查对象符合“双规”的条件，成熟一个进来一个，逐个地解决，最后取得全案调查的圆满完成。

在叶水根的授意下，冯志勇让自己的一个亲戚，找到了烟草局局长程大林的司机小张，这个小张张驰，确实没有别的毛病，可是，他就是喜欢打牌打麻将，就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一样，这个小张，在平时烟草局打假的时候，表现一向十分的勇猛，可是，他就是无法按捺住打扑克和打麻将赌钱的习惯。因此，一般在云海市打假的时候，晚上等到程大林休息了，他都要悄悄地溜出去，找到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和他们玩一把。这个情况他一直瞒着程大林的，因为他的手气一直很好，几乎不怎么输钱。

他的好朋友中间，就有人认识冯志勇。这天冯志勇预先就设计好了，要叫小张彻底输了。小张不知道内情，还是按照过去的习惯，和那几个老朋友一起玩。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老朋友已经被冯志勇买通了，冯志勇自己也凑了一个人头。

“今天来大的，好不好?”冯志勇的提议得到了赞同，他知道今天成功了一半。

当天晚上，一开始，小张的“手气”很好，很快就赢了5万块钱，他十分高兴，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圈套。于是情绪非常好，接着就是有输有赢，最后，开始越输越多，到后来一算，这天晚上，他整整输了8万块钱。

小张的脸都绿了：“我我我——没有这么多钱，我怎么办?”他哆嗦着问几个老朋友。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还这个赌债。而赌债全部都是欠冯志勇的。

“张驰老弟，你呀，你也知道，这个赌债是不能欠的，对不对?这个债是必须要还的，对不对?”冯志勇慢条斯理地说。

小张的脸色由绿转成了白色，“我知道这个理，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怎么办?只能是先欠着了。”

冯志勇冷笑了一下：“说实话，小张，赌债是不能欠的，要三天之内还。如果不还，就剁了你的一只手，那你怎么开车呢?不过，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免了这个债。”

“那那，你说说是什么办法?”小张的脸色仍旧十分难看。

“很简单，我可以免了你的这个赌债，然后，还可以再送给你5万块钱，只要你帮助我们干一件事情。”

“好啊，可是叫我干什么事情?是不是要叫我去杀人?”小张有些绝望，他警觉地问。

冯志勇笑了，他喜欢看到对手像是兔子一样惊慌失措。“杀什么人!只是叫你给人送钱罢了。我们要你把10万块钱送给程大林，要他收下来。这个事情就这么简单。”

小张脸上都是汗水：“程局长可是从来都不收钱的，这不成，他根本就……”

冯志勇说：“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早先在西山水库里，发现的那个肚子里被灌满了水泥的线人，是谁杀的?我只是提醒你，你的命运，明天也和他一样，今天，你已经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小张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那几个朋友已经都不见了。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几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杀气腾腾的家伙。他的脑袋里面在激烈地斗争着，他的选择，将会对程局长有着十分重要的影响。

但是，当对方拿死亡来威胁他，拿剁了他的用来讨生活的手来威胁他，他知道他们确实是干得出来的。最后，他哆嗦着同意了。“好吧，好吧。”

冯志勇笑了，然后拿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递给了小张：“里面是15万元现金，其中还有你5万元，赌债就一笔勾销了。其它的10万，都给程大林。必须要他收下来，明天，我们听你的回话。”

小张从冯志勇那里出来，才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他对过去的那几个老牌友恨死了，手里装满了现金的皮包，竟然是如此的沉重。他知道，程大林是肯定不会收钱的，知道了这个情况，会一怒之下把他给开了，他真是左右为难。到了第二天，他还是没有把钱给程大林，冯志勇给他打电话，他回答说：“钱钱我还没有给程大林。他他肯定不要——”

冯志勇说：“你他妈的，反正这钱是不能再回到我这里了，知道吗?那你就把钱放到车子里，不要拿出来就行了。”小张就把钱放到了车后备箱里的角落里，内心仍旧忐忑不安。

这边胡文光书记在周密地部署调查“大公家”组织大肆行贿以及云海市一些干部受贿的情况，那边的叶水根在暗地里也开始了策划应对。叶水根现在像是一个红了眼睛的赌徒，他要进行最后的一搏。最近一些天，他悄悄地给曾经收受了“大公家”贿赂的一些人分别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不要紧，要他们挺住，另外一个方面，他准备向对手——纪委调查组和烟草局局长程大林下手了。当程大林的司机小张赌输了之后，冯志勇给了他15万元，小张拿下了之后，虽然没有最终交给程大林，可是张驰也没有敢把钱再还回来，而是把钱放到了车里。听到了这个情况，叶水根就非常高兴。只要钱在车里，就可以抓他一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

他有些扬眉吐气了。他觉得，这次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把程大林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对手，给搞倒了。即使搞不倒他，也得让他一身晦气。还有一个内线消息很管用，荔都市烟草局专卖科科长江必清，一直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过去程大林每次出动，去云海市打假，都是江必清在悄悄地通风报信，所以，江必清提供给冯志勇的关于程大林和石丽有暖昧关系的消息，也是一个杀手锏，在这个时候，就可以充分利用了。

很快，一封举报程大林收受云海市制假分子巨额贿赂和程大林长期包石丽当二奶的特快专递信，就由叶水根这边发出去了。

这封举报信先是到了主管农业的副省长宋有法的手里。宋有法看了举报材料后十分生气，立即批示省纪委和省烟草党委，要求他们火速进行调查，挖出这个腐败分子，并且请荔都市市委书记吴天增书记具体部署。于是，这封被宋有法批示过的信件，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就反馈到了荔都市委书记吴天增的手里。

江必清就是在前几年被云海市制假分子买通的，成为了烟草局内部的一个眼线。江必清对局长程大林很有意见，他在这个专卖科科长的岗位上呆了很多年了，眼见着快到4q岁了，可是，两次提拔烟草局副局长的时候，都是因为程大林的反对而没有被提拔起来。所以，他暗中对程大林很仇恨。这些年，他一直在悄悄搜集着各种不利于程大林的材料。

吴天增书记对这封被上级领导批示过的举报信十分重视，因为烟草局长程大林一直是本市的打假英雄，也是荔都市十分得力的“形象干部”，现在正在云海市打假，配合胡文光查处“大公家”案件，这样一封举报信，确实使吴书记很棘手。

但是，如果举报属实，那么问题也很严重，需要立即对程大林展开调查，为此，吴书记和省烟草局纪委书记沟通了一下，立即通知公安局贺新年副局长，对程大林进行快速侦讯，暂时停止程大林的一切工作，接受审查，如果查到了证据，就由纪委出面对他进行“双规”，进一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