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红颜之祸

但是叶西涟还没有从这种兴奋中回过神来，陈旭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叶西涟，有一份过去沈鸿儒写的告发你的材料，现在已经到了省烟草局局长周立的手里了，我们完了!”

叶西涟一下子从美梦中惊醒，她意识到也许这次真的完了。

而云海市的调查工作，在胡文光的部署下，也在迅速地进行着。他率领的调查组宣布了对云海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虎威的“双规”。这个消息使大家都很吃惊。因为这个黄虎威，在云海市一向以清廉闻名，怎么头一个“双规”的，就是他了呢?于是，街头巷尾，大家纷纷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这个黄虎威，是本案中分量最重的人物，尽快查清楚他的问题，对全案有着不可忽略的意义。黄虎威在云海市的领导岗位上时间长，而且长期从事政法工作，可谓‘见多识广’，具有一定的反调查能力，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我们要依法文明办案，不让对手喘息，抓到我们的把柄，反咬我们。因此，我要亲自上阵，会一会这个难啃的硬骨头。”胡文光部署的时候说。

对黄虎威施行了“双规”，也使黄虎威惴惴不安。所谓的双规，就是中国共产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在调查涉及共产党员干部的案件的时候，要求调查对象必须要按照“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前来报到交代问题。这是一个干部出事情的最初的表征。一旦被“双规”，很少没有不被惩处的。所以，腐败分子对“双规”这个词汇十分敏感，也非常害怕。胡文光是一个老纪委了，所以，由他来对付一个老政法，应该是兵对兵将对将、擒贼先擒王。

一见面，胡文光就觉得这个黄虎威是一个很老练深沉的人。他决定开门见山。

“老黄，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你的名气很大啊。我就把请你来的意思说清楚。我们接到了举报，说你在这几年，分管打假工作期间，有违法违纪的行为，就这个问题，我请你来专门谈谈看。”

黄虎威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胡书记啊，你们真是弄错人了，怎么把我‘双规’了呢?你们上云海市街上，随便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是怎么说我的。我的政治素质一向很硬，很过关的，怎么可能违法违纪?我自己就是专门管违法的事情的，我能够去违法吗?胡书记，我和你，都是几十年老党龄的人了，多少年，在制假分子的糖衣炮弹面前，都岿然不动，我光是上缴制假分子给我的贿赂，前后有十几万，这些都是有案底可以查的。胡书记，再过几年，我就要退休了，怎么可能干那些违法的事情呢?而且，云海市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对云海市，对打假工作一向很支持，决不会收受制假分子的一分钱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明白，我到底在哪个地方违法违纪了，还请胡书记你，明明白白告诉我。”黄虎威理直气壮地这么说。

胡文光微笑着看着他：“好吧，虎威同志，你要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那就先回去，然后，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我们再谈。”

他走了之后，别的同志问：“胡书记，这个家伙有着很好的心理素质，一点也没有慌乱，确实有些反侦察的能力。”

胡文光说，“好汉架不住三天磨，我们慢慢地磨他，三天肯定见效。”

第二天，黄虎威按照规定时间又来了。胡文光考虑到黄虎威的性格很自负，自尊心强，所以再和他谈话的时候，为了避免他产生强烈的对抗心理，在用词上很注意，仍旧叫他“同志”。胡书记也总是笑眯眯的，他们云山雾罩，谈的内容很务虚，根本就没有触及到关键的问题，在搞弯弯绕，谈了很多生活上的事情。时间晚了，还请他一起吃了晚饭。这天．陕结束的时候，黄虎威变得有些惶恐了：“胡书记，哎呀，我到底有什么问题，还是请你提示一下我吧。”

胡文光正色说到：“你真的想不起来?”

黄虎威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确实想不起来。”

胡文光说：“那就明天再来谈。”

第三天，黄虎威的神气似乎没有那么足了，胡文光越不向他交底，他开始越不踏实了。胡文光反复地做他的工作，可是这个黄虎威仍旧不交待问题。

胡文光看看是时候了，就说：“你肯定知道，我们这次来彩南，查处了一个叫‘保险柜’的行贿组织，领头的就是叶水根、叶水生和叶明山，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

黄虎威说：“认识，认识。叶水根曾经向我行贿，我痛骂了他一顿，还把他送给我的钱，都还给他了。这个事情纪委的人知道的。”

胡文光点拨他：“你没有收钱，但是你收了他送给你的很多价值不低的名家书法作品，对不对?”

黄虎威的脸色立即变了，他猛地低下了一直很高昂的头，想了半天，沉默了半天。

“是是，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些书法作品，”他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可是，他们给我说，是借给我看看的，说好要还给他们的。我才不要这些东西呢。”

胡文光说：“那你打借条了没有?你知道这些书法作品，价值多少钱?20多万呢。制假分子叶水根，就是利用你的爱好，送给你字画，以此换得了你的宽宏大量。现在的行贿分子很狡猾，采取了给我们的领导干部送价值不菲的字画、古董文物和瓷器收藏品来进行行贿，你呀，就是这样被行贿了。不要试图抵赖。”

黄虎威的脑袋上面都是汗水。

“那我也是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被行贿了，这是被动被行贿了。”

胡文光摊牌了：“好，那我们先撇开这些字画。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刚才，我们把你的夫人也请到了这里，她已经交待了，说叶水根给了她一些现金，前后四次，一共12万元，说是给你的上大学的女儿用的。你的夫人承认，这个事情，你后来也是知道的。”

黄虎威一下子垮了：“这个，也是借的钱，我们说好了以后要还的。”

胡文光说：“叶水生交代了，你是没有打借条的。真正的情况是，你开始要叫夫人把钱退了，但是她不想退，说这是给她的，你就说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算了，最后你也就没有坚持，但是这个钱，你们是收下了，对不对?”

黄虎威这下子彻底地垮掉了：“是，是的，是这样的，我我是收受了叶水根送给我的一些名家书法字画，还有12万元现金，那些书法作品，我是可以向组织上缴的，钱，我我我全部退出来。”

胡文光厉声说：“那你为什么自己不主动地交待出来?”

黄虎威看着胡文光，哑口无言。

三天时间就解决了黄虎威，胡文光宣布了第二个被“双规”的重要人物——云海市副市长徐人壮。这个徐人壮，是云海市从村长一步步干起来的一个官员，在当地的关系是盘根错节，曾经担任过乡镇镇长、党委书记，四年前，当上了云海市副市长。这个人是一直被荔都市纪委盯着的一个人物，因为群众举报他的很多，他是一个“问题领导”，在纪委挂了号的，市纪委过去也多次组织过对他的调查，但是都没有结果。

这一次，胡文光觉得，有把握把这个老狐狸给关到笼子里。因为叶水生交代，前些年，叶水生通过包运大王方兴国介绍，一次就送给徐人壮三万元，后来分别又给他送了很多次红包和礼金，这些都是行贿。后来，叶明山又交代了他的更多的受贿事实。突破这个土围子到时候了。胡文光觉得，可以立即对徐人壮实施“双规”了，于是徐人壮也进来了。

这个徐人壮在云海市人事关系非常复杂，他的关系甚至到了省里面。胡文光刚刚把他“双规”，立即就有人从省里打电话给胡文光，要求胡文光关照徐人壮。这更加使胡文光觉得，要把徐人壮的案子，办成一个铁案，一个谁也不能翻案、永远都无懈可击的案子。在谈话室里，胡文光和副市长徐人壮见面了。一看到胡文光进来，徐人壮就站了起来：

“胡书记，我确实有问题，我交代。”

胡书记微笑着说：“好啊，我们收到了关于你的很多检举信，我们也希望你能够向组织上彻底地把问题都给谈出来。”

徐人壮肯定知道了叶水生和叶明山两个人交待了他受贿的情况，胡文光一边听徐人壮交代问题，一边这么想。他交待的都是胡文光已经掌握的情况，那些具体的受贿金额多少有些出入，但是案情是大致一致的。但是，胡文光又明白，徐人壮一定隐瞒了很多问题。叶家组建的这个“大公家”组织，向他行贿的情况，他交待出来收受贿赂17万元，但是，胡书记根据举报知道，包运大王方兴国和他的关系非常密切，他一定和方兴国有勾结。胡文光听完了徐人壮的交待，说：

“很好，你的态度很好，交待的问题也很具体，看来，你对我们处理这个案子的认识，是清楚的。别的，你还有没有说的?”

徐人壮很镇定：“胡书记，没有了，我的问题都交待完了。”

胡书记看着他的眼睛。和审查对象进行对视往往是胡文光喜欢的事情。一般的腐败分子，是经不起胡文光那一双特别犀利的目光的，他们往往会在胡文光的审视下败下阵来。

“你真的都交代完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

徐人壮十分诚恳地迎着胡文光的犀利目光，他的目光中，确实没有太多的惭愧，这确实是一个十分狡猾的老狐狸和老油条。胡文光知道他一定还有问题——和方兴国长期勾结的问题。但是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真的都交代了，胡书记，我已经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不不，是犯了罪了，我怎么能够再隐瞒呢?”徐人壮一副愁苦的样子。人人都会表演，胡文光有时候觉得，其实很多人都可以当演员。每一次他审查一些案件的时候，都发现有些人简直是天生具有表演天赋，他们撒谎、保持沉默，或者装疯卖傻，再或者，干脆痛哭流涕。什么样的情形都有，就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责，尽量地少交待问题，负隅顽抗。但是今天胡文光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了。

“好，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们再找你。”

徐人壮似乎有些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胡书记，我收受的那些钱，我都可以上缴的，我请求组织上宽大处理我。”他犹豫了一下，又发自肺腑地说：

“胡书记，我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有愧于党组织，我已经不适合再在领导岗位上工作了，我想全部交待之后，就出去到朋友开的公司工作，弃政从商了。”

胡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壮同志，我们会考虑各种情况的。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徐人壮听到他还叫他同志，心里就有了底了，他轻松地告辞了。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徐人壮又被胡文光请到了办案地点。一进门，他发现前面的桌子后面，一排坐了5个人，中间的人就是胡文光。他们人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甚至是严厉，和昨天胡文光和他谈话时候的亲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徐人壮觉得很吃惊，知道自己被这些纪委来的调查组的人，当成了重点调查的对象，自己交待的问题，他们是很不满意的。就借势坐了下来，开始装疯卖傻：“我的问题，昨天已经全部交待了，没有任何问题了!你们要相信我这个老党员，要相信我这个老同志!我没有问题了!”

胡文光，其实已经从群众的举报当中，筛选出来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情况：有群众揭发，徐人壮除了和“大公家”组织的叶家人有勾结，还和方兴国，以及一个外号叫“平头”的制假大户、一个叫梁方年的制假分子长期勾结，称兄道弟，互相协助，他们几乎每一个周末，都要在一起打麻将，借着打麻将赌钱，收受这两个人数目不少的“孝敬”。

胡文光的脸色已经完全改掉了昨天的和颜悦色。

“徐人壮，今天来，请你给我们谈谈你和‘阿平’，还有和梁方年这两个制假分子的关系。”

徐人壮一听，腿就有些软：

“对了，我想起来了，阿平确实在一次过年的时候，给我送过红包，梁万年……也给我送过红包。”

“那给你送了多少钱?”

徐人壮在哆嗦。

“我……我确实想不起来了，到底这两笔钱是多少。因为平时经常有人给我送红包，我都是先放在提包里，回家之后再清点。”

“那你肯定清点了阿平和梁方年给你送的红包了吧。”

徐人壮想了好久：

“有时候一天就有好几个红包，因此，谁送多少，我经常会搞混了，并不清楚的。”

胡文光觉得需要把话题引开，就故意绕开十分敏感的话题：“你周末回家之后，一般干什么?”

徐人壮觉得他问得很蹊跷：“我?回家就看看电视，或者处理一些文件。我的很多工作都是在家里完成的。我很忙的。”

“那打不打麻将呢?”

徐人壮知道了，胡文光在说他和阿平，还有梁方年一起打麻将，他们故意输钱给他的事情。这个时候，说者假装无意，听者其实有心。徐人壮开始变得面色慌张，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胡文光看到了机会到了，就立即追问：

“你好好想一想，还有谁给你送过红包?现在是考验你的关键时刻，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了。你呀，也是一个老同志了，只有早日彻底交代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才是惟一的出路。”

这个时候，徐人壮心理的防线已经彻底地崩溃了，最后，他彻底地交代了收受阿平、梁方年、沈东升等制假分子的贿赂，为这些人谋取非法利益的问题。这样，加上他已经交代的收受叶水根等人的贿赂，已经超过了40万元，是这个案子里面，收受贿赂情节最严重数额最多的。

听到了他的交代，胡文光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连续几天，分别把云海市政法委书记黄虎威和副市长徐人壮给扳倒了，这个案子看来进行得相当成功。

“行了，你今天的交代很好，今天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