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北京西站外,林峰看看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脚下的步子急切起来,还要过一个天桥,还要过安检,还要找候车室进站口,稍有耽搁,就会晚。
天空飘起了小雪,天桥上,兜售小商品的、跪地乞讨的、看手相面相的,朝林峰喊叫,声音一片混沌。林峰大步流星往前赶路,额头渗出了细密汗珠,右手大皮箱的小轮子“哗哗哗”催促着他,左手是准备在车上吃的一袋子食品水果,煮的对虾、皮皮虾锋利的壳角已刺破了薄塑料袋,散发微微的腥鲜味。身后的背包是些出门的日常用品,剃须刀总是莫名地响起来,把电耗光,后来,林峰出门就干脆用双面胶把开关缠绕固定住。
快走到天桥尽头时,有两个人紧紧跟在林峰身后,林峰开始以为也是赶车的乘客。有一个瘦子靠林峰靠得越来越近,林峰感觉不对,警惕起来。右手边的人说,可以帮林峰拎皮箱,他也是赶火车,没带什么东西。林峰刚说完“不用”,左边的瘦子已经伸手摸索林峰的裤兜和上衣口袋。林峰没空搭理右边的“好心人”,左手用手提袋抽打左边人伸出的黑手,瞪了瘦子一眼。两个人对林峰的察觉和反应似乎并不在意,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孜孜以求,没到手,接着来,像轰不走的苍蝇。
林峰把钱包放在了左胸口口袋,身份证、现金、车票都在钱包里,手机在右边口袋里,沉甸甸的提醒他,还都健在。到了安检口时,外边有武警手持冲锋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跟着林峰的那两个人才罢手,转身离去。林峰也松了一口气,腾出手来找身份证和车票。
大厅内已经开始广播林峰乘坐的这趟列车正在检票的信息,催促旅客。林峰感觉头发里有个小虫缓缓爬下来,然后爬进脖颈,脑门上的汗珠也淌进眼角,酸涩难耐。过了安检口,他小跑起来,赶忙对着车票找候车室。
林峰赶到进站口时,人们还在拍着队列蹭着步子检票往里走,他才松了口气。快到检票口时,他的侧面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大概有七八岁,每人拉着个大皮箱,和他们的年龄身材极不相称。
林峰纳闷,这么小的孩子,一人一个大皮箱,家长去干啥了呢?到了检票口,林峰心里已经踏实多了,就有意减缓了步子,等两个小孩子从侧面拐进检票通道来。
后面有人高着不满的嗓子催促林峰“赶紧走啊,等着啥呢?”
两个小孩子缓缓往里挤,人进了检票通道栏杆,皮箱拉杆还要拐弯,他们也不知道顺直。林峰原地的停步,已经给他们让开了空间,等两个孩子的皮箱拐过弯,顺直地进入检票通道。两个小孩子步子缓慢,林峰还是有些担心皮箱杆卡在通道护栏上,就把左手手提袋交到右手,猫腰想帮小孩子顺直皮箱。
林峰进站前已经急急忙忙跑了一通,身后的背包显得沉重起来,他猫腰并不利索。小孩的皮箱跟在孩子后边,也是缓慢的,林峰伸手的时候,后面旁侧有人高着嗓子喊“哎,哎,哎,哎,哎,哎,”林峰明白喊声的意思,手一顿,没回头,没理会,他有些迟疑,但还是想帮小孩子顺一顺皮箱,小孩子拉着皮箱往里走,拉杆并没有卡在栏杆上,林峰的手也没碰到皮箱。
后面的人显然是在提醒小孩,林峰伸手是在打小孩子皮箱的主意,还在“好心”地喊“喂喂喂,喂喂喂”,小孩子没回头,林峰心里一别扭,也没工夫申辩,跟在小孩后边进了站。
到了车厢内,林峰坐在下铺,身体像散了架,赶忙取出纸巾擦汗。拧开矿泉水一口气一整瓶全进了肚,汗水更旺了,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挤压扎了好多小孔的矿泉水瓶,汗水从汗毛孔里往外涌。林峰把皮箱塞进铺下,躺了下来,汗水慢慢退潮。车厢过道里,人们举着票对铺位号,举着皮箱、书包往货架上摆放。
这时候,铺位外出现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位头发斑白的一对老人,中年人客客气气对林峰对面的下铺人说,“您好,我们一时没买到下铺,老人上不去上铺,能不能调换一下铺位,我把差价给您。”
下铺躺着的人说了句“我腰也不好。我这张票是求人弄脸托人吃了一顿饭才买到了。”然后倒头摆弄手机,不再理会中年眼镜人。
中年眼镜人转向林峰,笑容勉强地试探,“您看,我父母年龄大了,上上铺上不去,能不能麻烦您换一下铺位呀,我把差价给您。”
林峰望望白发老人,老人面情木讷着,显然不经常出门,显然也没指望林峰把铺位让给他们,脸上带上感谢的笑容,只是呆呆地跟在中年人身后等着结果。林峰浑身酸累,汗刚落下一些,很想稳稳当当躺会儿睡会儿。他还是觉得面对这样的老人,躺着不合适,就撑起身子,起身往上铺爬。
“给你差价吧。”中年眼镜人开始摸口袋。
“不用了。”林峰爬上上铺。
“谢谢了,谢谢了。”中年人开始往铺位下面塞东西。
林峰躺在上铺,想起身把背包放在脚底,脑袋“咚”地撞到了车厢顶!车顶的排气孔的风“呼呼呼”吹个不停,他感觉浑身有些发冷,一时难以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