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阳光从纸糊的窗户中透了出来,零零散散的阳光洒落在床上,重姒的睫毛颤了颤,眼目中一片漆黑,她眯起了眼,唇边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任何温度:
“弦歌是说,我是个——死人,还是想说,我是个——怪物。”
弦歌连忙摇头,道:“弦歌绝没有此意,只是这确实是阿姒姑娘的身体状况。”
澹台觉扶着重姒,一只手轻轻的拍打安抚着重姒,微微抬起眼看向弦歌,重复道:“弦歌,你说重姒的腿没有脉搏?”
“回主上,是的。”
“那你说,没有了脉搏的腿,还算得上是活人的腿吗?亦或者那是死人的腿?”
弦歌思考了许久,道“阿姒姑娘血脉特殊,也许,这与阿姒姑娘的血统有关。”
“血统?”重姒出声打断弦歌的话,嘴角的笑容冷了下来:“我倒不知,我是什么血统,弦歌,你又是怎么晓得的?”
弦歌有些哆嗦,眼前的女子明明几乎就是一个废人!可她此刻身上透出的压力却让她感到惶恐,就如同,在她面前,她就像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丑,最卑微到尘埃里的蝼蚁,她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指尖,就可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不,我,我……”弦歌断续的说不完一整句话,唐纪景皱了皱眉,出口道:“阿姒姑娘,弦歌自幼就接触不同的人,西至西域蛮夷,东至沙漠戈壁,遇到的人千种白样,她所说的血统,只不过是指阿姒姑娘与我等不同罢了。”
又是唐纪景!重姒没有看在一旁解释的唐纪景,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近前弦歌,扯着毫无温度的声音,却如同是闲话家常的语调:“哦,到时我误会弦歌了,只是不知,我是什么血统?弦歌可,诊出来了?”
弦歌眼里闪过恐慌,再不敢掉以轻心:“回姑娘,弦歌愚笨,诊不出来,但弦歌可以肯定,姑娘的血统,是弦歌从未见过的。”
重姒靠在澹台觉的怀里,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她浅笑盈盈看着弦歌站在她面前狡辩的话语,嘴角慢慢勾起的弧度,显得有些嘲讽:
“澹台,你手下的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呢。”重姒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弭与澹台觉的耳际。
澹台觉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暗芒,伸手替重姒将被子盖上,嘴中笑道:“弦歌和你的那些手下比起来,又哪里算得上什么能人异士呢?阿姒不会是有动了什么惜才之心吧,若是阿姒喜欢,那我便把弦歌送给你好了。”言下之意是把弦歌的生死,全凭她做主了,若是弦歌惹她不开心便就是杀了也是无妨。
一旁的弦歌猛地将头抬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澹台觉就这么将她送人了,而且送得还是她刚刚得罪的重姒,这是把她当做了赔礼了,主上……
转首看向唐纪景,却见他的脸上毫无波动,俨然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一瞬间,弦歌煞白了脸色,她只能将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重姒,求她拒绝她。
重姒微微仰着身子,淡淡笑着,她的脸隐没与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欣赏着弦歌的面如死灰。
“弦歌么?”她淡淡的唤着她的名字,她笑了,朝着澹台觉笑得那么温顺,从耳边购下一缕发丝,在手中细细缠绕,她改变了话题:“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澹台你当真舍得?”
澹台觉将目光移向了脸色灰败的弦歌,他朝着重姒笑了起来:“有何可舍不得的。”
闻言,弦歌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眼前仿佛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直到她听见——
“我可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弦歌还是留给你吧。”
听着重姒带着贬低的话语,弦歌下意识的看向重姒,却看见重姒对着她笑的充满善意,这一刻,让她觉得她之前的种种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个笑话。
“阿姒,你还真是挑剔啊。”澹台觉宠溺的揉了揉重姒的发间。
重姒没有回话,而是依旧看着弦歌,抛下一个甜美的诱饵,引诱着放下戒心的猎物:“那弦歌,我的腿,你可有把握医治?王上决定三日后向流鉴开战,可惜这时我的腿……再者若是耽搁的久了,怕是会出一些意外。”
“弦歌以性命担保,一定会尽全力治好姑娘!”
重姒笑了,看着弦歌紧张的神色,她笑容的弧度越发的加大,果然,她的猜测并没有错,澹台觉是‘辰瑞’的人,而此刻弦歌如此紧张的表情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既然如此,澹台觉你不仁利用我帮你对付流鉴,可就不能怪我不义笑里藏刀了,不过目前他们可以成为最佳的盟友,毕竟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让流鉴这个国家,彻底消失,片甲不留,只不过之后,辰瑞的目标就会变成——大钦,而到那个时候,流鉴已经消失了,所有的一切,也将会落下帷幕。
而仅剩的两个国家,大钦已经元气大伤,恐怕再无一战之力,而辰瑞却一直养精蓄锐着,大钦是赢不了的,那么最好的办法,避免大钦消亡的办法——杀了辰瑞的王位继承者,让辰瑞陷入争夺王位的内战,到时大钦的支持,将是众位王子求之不得的。
她笑道:“那就拜托弦歌了。”
“那是弦歌的本分,不敢承姑娘一谢。”不复最初的虚伪谦卑,现在的弦歌真正的朝着重姒低下了头颅。
重姒微微低敛了眸子,朝着弦歌微微点了点头后,对着澹台觉柔和了面庞,端详着澹台觉的脸庞,柔声道:“澹台,你说了,会帮我报仇的。”
“对。”澹台觉愣怔了一瞬间,不明白为何重姒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澹台,你真好。”在听到澹台觉肯定的一瞬间,重姒终于真正的笑了,她笑的清浅,笑的灿烂,那笑容如同是盛开在三月的花朵,虽然清淡,却让人感到真实,于是澹台觉也笑了起来,笑得一样的真实,灿烂。
“澹台,你陪我聊聊好吗?”言下之意,是她有话要单独和他说,不相干的人该走了,唐纪景带给她很强的危险感,这种人,最好与他保持距离。
澹台觉点了点头“纪景,弦歌,你们都退下吧。”
“是。”这一回唐纪景走到是爽快,他带着弦歌快速的离开,怕是想要更深一步的向弦歌询问她的病情吧,他还在怀疑她,他想亲自来确定,可迫于澹台觉的压力,他没有办法亲自一探究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弦歌的身上了。
他看准了弦歌对澹台觉的感情,定会针对于她,所以绝对不会掉以轻心,可惜的是,他是锋利的见,而执剑的却是另外一人,他足够忠诚,足够聪明。
重姒的声音淡淡,她拽住澹台觉的手臂,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笑的温柔:“澹台,你答应我会教我‘百鬼阵’的,你没忘吧。”进入这个村庄的阵法,确实是玄妙至极。
澹台觉沉默着,嘴角的笑容依旧,百鬼阵,是设在外围最大的保护,而且不止就用在这一出,在很多机密处,他同样都是设下了百鬼阵,而且百鬼阵是万阵之父,几乎囊括了所有阵法的精髓,也就是说,一旦精通了百鬼阵,那么天下的阵法,就皆不成任何问题了。
澹台觉看着重姒,他试图将话题引开,却被重姒打断,她轻柔着嗓音,她睁着眼,乌黑的瞳孔中只有他一个人,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带着从未有过的色彩。
“澹台,信我一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