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众人,将身后的尾巴一个一个甩去,弯弯绕绕许久,屏息凝神感知四周,除了动物再无其他声息,周围十里再无人跟随,重姒才疾步一路而去,两旁的风景急速退去,花暗柳明,直到看到那株椤木石楠树,才停了脚步……
一年前她被焚天岭所追捕,如果没有那人,恐怕现在她已经被带回了焚天岭。
昔日旧事,被一一勾起,却早已,物是人非……
难得的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该做的她都会做,而那些该死的她也一个都不会落下。
抬步离开,如当初一般无情无义,背信弃义……
远处守在门旁的小童远远的看见重姒后,连忙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敢再看重姒一眼!
少爷对重姒小姐独占欲,绝对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承担的起的,还记得以前的一个门房,便就是因为多看了重姒小姐一眼,是的,只有一眼,而那人之后的下场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他都忍不住狠狠的打上一个哆嗦……惨绝人寰四个大字在少爷的手下,绝对是最完美的诠释。
被少爷喜欢上的重姒小姐……就……
待重姒走进,直到确保可以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后,才谨慎恭敬的说道:“重姒小姐好。”干净利落,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非常完美!
点了点头,看那小厮连头都没抬起,可语气却又十分的恭敬,平日里都说物似主人型,不成想连人都可似主人型,那人平日里不拘一格,离经叛道惯了,现在连手底下的人也都开始千奇百怪起来。
也不搭理这人,心下清楚他的忌讳,只略略问道:“你可知道澹台觉在哪?”
小厮恭敬的颔了首,心里砸吧砸吧,这小姐声音还真是好听极了,难怪连少爷都春心萌动!刚要回话,一个声音就突兀的插了进来。
“姒姐姐,你来了。”还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一团淡粉色慢慢靠近,见似是重姒后微微加快了步伐。
“小瓷”看着宋瓷因疾步行走而略显凌乱的发丝,重姒伸手替她微微抹平详做嗔怒的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都快及笄的人了,怎的还如此急躁。”
宋瓷嘟了嘟嘴,撒娇似得嗔道:“谁教姒姐姐平常都不见人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这不就想早点见到姒姐姐么。”
重姒笑笑:“那小瓷知道你澹台表哥在哪么?”
宋瓷难得泄气的叹了声,嘴巴撅得高高的,语气很是委屈道:“表哥他在澜止亭。”
澜止亭是澹台觉府中的禁地,谁要是擅自进入就会被剁碎了当花肥,据说那里的每一朵花下都埋着一个被剁碎的人,是以那里基本无人胆敢靠近,也无人敢进,不过有一人确是例外……
宋瓷扭捏开口道:“姒姐姐,那个……我……”说着她马上顿住,似是无法启齿,遮掩道:“没事啦,那姒姐姐去看表哥吧,我先走了”。
她确实很想见表哥,但她却绝不想为难任何人,特别是那么温柔的姒姐姐,而且,澜止亭的传说她也听过 ,每次远远的看着澜止亭,她都感觉阴森森的,更何况表哥的禁令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呢。
如果表哥因此而生气,到时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变成花肥。
宋瓷人如其名脆弱的就像一个瓷娃娃,可却又如玉器一般晶莹剔透且不谙世事,素日里更是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看着她疙疙瘩瘩的说着,重姒又怎么会不晓得她的意思,可澹台觉此人太过……危险!她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与宋瓷道了别,重姒就向澜止亭去了,那个连波澜壮阔都无法踏入的地方。
重姒走进澜止亭,正好看见那人斜倚在榻上,将自己的双脚泡在温泉中,身上只穿了件衬衣,外面披了件深紫的薄纱,双手枕在脑后,一头乌黑的青丝随意的散落在肩的两旁,即使只露出了一个侧脸,却也足够……勾魂夺魄!
原本总是微勾的唇角此时也收敛了魅惑人心的笑意,平日里妖冶异常的丹凤眼微微闭着敛去了满目的风华,妖冶的脸上散落了几缕乌黑的发丝,更衬得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
竟是睡着了,她也懒得打破他那份难得的宁静与安逸,既然来过了,留下份书信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转身离去,刚刚迈出一步,不期然就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唤住。
“阿姒,既然来了,怎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呢?嗯~”尾音上翘,狭长的眉毛勾引的朝着重姒微微的挑了挑,连同嘴角也勾起了那抹勾人心魄的笑意。
收住离开的步伐,重姒朝他笑了笑,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再次向他走去。
抬手伸了个懒腰,收回手的时候澹台觉顺带着将落到脸上的树叶一一拂去,眼神却一直温情脉脉的直勾勾的盯着重姒。
见一向言笑晏晏却又阴险狡诈的那人笑得如此嫣然,重姒陪着他也笑了笑,莞尔道:“澹台,好久不见。”
听见重姒一如既往那般温柔的声音,澹台觉的笑容终于变成重姒所熟悉的样子,磁性的嗓音响起:“真是很久不见呢,我可是想你的紧啊!”
见那人双眉深蹙,眉目间布满了思念,似乎真的是很伤心,可只要一看他眼中玩味的笑意,重姒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本意。
接着又懒洋洋的从榻上慵懒的支起身来,漫不经心的说道:“阿姒,我最近新得了一把古琴,带你去看看?”虽是疑问的语句,手却强硬的拽住重姒的手,一路拖向了瑶琴阁。
被澹台觉不容拒绝的拖曳着,这一举动委实太过突然,又走极为快速,是以还没曾走了几步,重心一个不稳就在回廊处就一下失了平衡——“嘶”衣服的刮裂声突兀的发出,是被回廊旁边所种的椤木石楠树枝刮破了衣服。
听见声音,澹台觉停下步伐看向她,问道:“可有伤到”。
“无妨,看琴去吧”把袖子往上拉了拉将伤口遮住道。
见重姒的袖子被树枝刮破,连同手臂都泛出了一条血痕,澹台觉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抿了抿唇,就继续向瑶琴阁走去,步伐却放缓了不少。
约莫花了半刻钟的功夫便就到了,将‘琴’从琴匣中取了出来。
用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琴弦,道:“你觉着这琴如何?”。
顺着他的手下看去,这把琴以蠃鱼之须为弦,使其音如刀剑之力,以迷谷树心为筝码,使弹奏者不伤于音,又以铁黎木为身,使其千年不腐……这把琴竟是——岐凰’!
这是一把曾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琴,可它却早已消失于历史之中,如今却又出现在澹台觉的手中……他到底是什么人。
朝着澹台觉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回道:“岐凰自是千古佳品”和狡猾的人说话不能拐弯抹角,澹台觉则——尤为甚。
果然——
“倒真是难得有什么东西可入得了你眼大,既如此,我便送你如何?”
澹台觉轻轻一拨琴弦,发出“铮”的清脆声音,将话头推向重姒,顺道将琴推向了她。
……这是试探还是试好,亦或者,两者有之。
“不用,我于琴并无嗜好,还是在你这才能物净其用。”轻轻一笑,将琴归于原处,手下飞速将自己独有的蚀化散摸于弦上,不消三天,这把琴便与普通之物无义,现下,她担不起任何风险,但太过锐利的事物,如不能归她所有,那就必须毁灭。
“嗯~真是不乖呢,罢了,我总归得宠着你点,你弹首曲子给我听,便算是赔礼道歉了吧。”
赔礼道歉?赔什么礼道什么歉?他发现了什么?
“好”难不成……被抓包了。
白玉般的手指纤纤按压于弦,食指微微勾动,琴声渐起,袅袅如黄莺初啼,澹台觉双眼微眯,似被琴音所俘获。
倏得,重姒双手一拨,十指连弹,八度音节快速转换,似珠圆玉润的玉石碎落一地,使人如坠烟雨江南,身陷靡靡之地。
缓缓,琴音渐渐低落,重姒将犹自颤动的琴弦再次按下,一曲终了。
“绝妙,绝妙!”澹台觉眉梢一挑,将勾人的丹凤眼端的是万种风情。
倏地话音一转,摄人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我现在,想把这双手,锁起来,让阿姒——只能为我一人弹奏!”
“阿姒,你说呢。”
重姒将琴再次推还与原处,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澹台觉,将放于桌上的琉璃杯拿起,食指在杯沿一圈一圈的打着转转,似乎是玩上了瘾,一时间也没有回答澹台觉,良久才出声道:
“澹台,我有事要离开。”轻柔的说出这句话,将岐凰的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
“……哦”
她曾想过澹台觉的很多种反映,暴躁的,温润的,急切的……但决没想到,他竟然只有一个字的回应,他总是能够超出她的计划。
……该说,他不愧是澹台觉吗。
“阿姒,我还有事情要办呢,就不相送了,可别伤心哦。”妖妖娆娆的说完,也没顾重姒作何反映,转身就毫不犹豫的离去,没有一丝的犹豫与不舍。
看着澹台觉远去的身影,重姒舒了口气,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与他为敌,觉不明智。同样,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犹豫。
只不过在她看不见的回廊转角处,澹台觉就这么站着,静静的看着她,他的手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中,渗出了鲜血,他却似毫无所觉,而嘴角勾起的的弧度,令看见的人都不觉一阵胆颤心惊。
“少爷,你就这么放重姒小姐离开了!”
一直伺奉澹台觉的姜越不敢置信般看向他家少爷,那么强势的少爷,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把重姒小姐放走了,好吧,放就放吧,那至少也该逼问清楚重姒小姐是要去哪里吧!
额,是诱出,不是逼问……
听姜鱼这般问道,澹台觉的嘴角缓缓展开一抹勾魂夺魄笑意道:“小鱼儿,这可不是你该问的呢。”
若是熟悉澹台觉的人看见这抹笑意,那人估计会立马就撒开丫子狂奔而走,要知道每次澹台觉露出这种笑意,八成有人就要被算计到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果然……
“吩咐下去,让人跟着,然后将阿姒的去向告知给焚天岭”
“可别留下什么线索,不然就剁碎了当花肥。”
眼前椤木石楠的树叶飘落,澹台觉伸手抓住一片叶子微微皱了皱眉,俩指微转,树叶顷刻间便成了粉末。
“小鱼儿,把府中的椤木石楠全部都给我砍了,日落前可千万别在让我看见它哦。”伤了她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该毁了。
把……椤木石楠,砍了!
姜鱼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澹台觉,难道少爷因为重姒小姐的离开得了失心疯不成!椤木石楠树!那可是少爷自己亲手施肥栽种,千金求来的树啊,平素里就算掉一片叶子少爷都要心疼半天,郁闷不已的。
就这么……
砍了!
“少爷,你是失心疯了么”不自觉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才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多么找死的话,看了看自己的四肢,他仿佛看见了花肥,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