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娘的,老四下手这么恶心,头皮都撕下来了。”柳城西一边翻看尸体,一边寻着柳城北的下落,“真神了,通用机枪加小口径狙击,愣是让他杀得遍地开花,嗨嗨嗨,我倒要看看香炉下藏着什么宝贝。”说罢,回身又进了密室。
老大和老三望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心中百味。凡人肉身别说冲破枪淋弹雨,就连以一敌十都是妄想,更何况对方还是魁梧健硕的剽形大汉。
老大踢了踢沾满血污的拉杆,“88式,中国自制,这群人不简单啦……”
柳城南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突然,身后传来柳城西的呼喊,“啊……”
嘭得一声。
以为有余孽偷袭,两人上前助阵,却看见柳城西脚踩香炉,香灰洒了一地。
“老大,这……这……老四……”
香炉旁是一截小指长的透明细鳞,略带青黑。
“蛇皮?”
“这……这是僵蛊褪下的,这么大,千年老尸才养得出……这东西蚀枯骨、嗜腐肉、饮尸水、食同类,硬得很,老四,肯定是用它解决了这帮人……”
对于蛊说,老大和老三不甚了解,当年,老头子传了兄弟四人不同的本事,老大柳城东以幻术见长,迷魂魅惑,以眼观心,虚实难分;老二柳城西以御兽见长,大到珍禽,小到青蛊,无一不精;老三柳城南以杀伐见长,断木取命,闹市杀人,兵不血刃;老四柳城北以寻踪见长,险踪遗塚,黑风孽海,无境不入。
“这东西有什么本事的?”
“老大,你别小看它,这玩意咬上一口,这辈子就算交待了。这玩意嗜食心血,若是寄生在心腔内,不出七天,就能生出百十条触手。这些触手取代人的神经系统,控制肉身,并且不断分泌黑色黏液,防止尸体腐烂。尸体枯而不腐,行尸走肉般为寄生者寻找食物,贪婪暴虐,僵尸一般,僵蛊因此得名。”
“老四控制了蛊,还是蛊控制了他……”
“怕是后者。”
柳城南想起什么,在胸口比划起来,“他……他,划,划破胸腔……”
“原来如此,老四划破胸腔,让僵蛊直附心房,如此,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僵化,刀枪不死,这才是抵御火力攻击的关键。”
“可老四人呢?”
“僵蛊找到新的宿主后,会将原宿主食尽,它可是蚀枯骨、食腐肉的好手。唉,老四……找不回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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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晚都是奇怪的声音,像子弹没入骨肉,像关节折损碎裂,像血液涌动而出……自己是做了多么恐怖的一个梦啊,丫头长长舒了口气,再醒来时窗外一片清明,出现在身旁的不是手握黑铁、眉目冰冷的怪人,而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辫子男孩。
她薄唇轻启,还未吐出一字,小男孩拉着她的手一下子扑到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开心地叫着“爷爷,她醒了。”
“我……”丫头望着男孩瞳仁中的自己,形容枯槁,原本瘦削的脸旁已完全凹陷进去,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开口。
“醒了就好。”白须老头在她脉搏处摸了一摸,“没啥毛病,就是瘦了点。”
“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个白脸叔叔带你来的。”小男孩刚想从老头身后挤出来,便被一把拍了回去,“小孩子别多嘴。”
“丫头,虽然你只有十岁,但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能明白。”老头一本正经,丫头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惧与伤感呼啸而来,“你的家没了,你的家人死了,你也死了,这院里住的只是我老头子和一双父母早逝的孙儿孙女,你要记着,你从来都不姓柳,你没有仇,也没有恨。”
忘记不是逃避,而是安身之计。
丫头神色凝重,眼底显出一片青黑,不发一言,脑中却转过千念万想,“我知道了。”
老头一愣,自己想了整晚自以为气势恢宏、慑人心魄的台词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回应,连声说着,好,好。
邻里街坊都叫他杨老头,一把年纪,做不了正经工作,让他给小区看门,他总是嘟噜着看门狗儿什么的,嫌弃丢人,啥也不做。
街道大妈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做思想工作,一有好差事就介绍给他,看得小区里其他老头子都得上了红眼病。可他也奇怪,硬是赖着不动,平时不知从哪里搞来些山参野草的,卖得盆满钵满,小日子还算滋润。
这下子街道大妈关心群众生活的行动更积极了,隔三岔五地就去找杨老头寻医问药,这杨老头既不是医生也不是药师,连个野医都算不上,可几句话一说,就哄得大妈们慷慨解囊。
他总是乐呵着,“慷慨解囊又不是宽衣解带,我卖你买,钱货两清,童叟无欺。”这话听着像是窑姐拓展业务的广告词。
丫头暗中观察了好久,也没整明白这些草啊参啊的是从哪里来的,杨老头从不出远门,交际圈也小,这些东西好像会自个儿从他家后院跳出来一样。
反正不是假药,至少那些吃了的人精神倍儿棒。
杨老头的孙子叫杨显,七岁半,脑门剃得光亮亮的唯独后面留了个半米长的小辫子,平时也不去上学,都是杨老头亲自教授,尽学些虫啊草的奇怪东西。
丫头改了个名字叫杨静,简单又俗气,就算高喊千万遍都会淹没在人群里。杨静也是赋闲在家,跟着学些奇怪的虫草。
两个适龄学童无敌辍学无疑给街道大妈增加了登门机会,杨老头经不住大妈们的柔情攻势,一咬牙把俩孩子都送进了学校。
学校生活对两个小孩子来说很是新奇,杨静一直生活在老宅,从没见过桌椅整齐、人头攒动的大课堂,杨显也是一副什么都想摸摸看看的好奇宝宝模样。两个人打闹着上下学,校园生活倒也平静。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幽幽的爬墙虎渐渐铺满屋前的小花园,来家里打趣的大妈们一年比一年少,倒不是对杨老头的草药失去兴趣,而是十年光阴太匆匆,日升月落之间飘走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灵魂。
红霞烧破了整片天空,泫然如泣血。
杨老头坐在小园中,吃力地撑着眼皮,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怕是快到日子心事未了吧。杨静这丫头考上大学,两年前去了南方,只有过年才回家呆上一个月。杨显这两年倒是长了不少本事,只是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唉,都怪自己这上梁不正。
“爷爷又叹气了。”杨显梳弄着他的白胡子,手指反被捉住,按在胸前。
“显啊,我怕是快到时间了,唉,静儿这几年回来得越来越少,越长大怨越深……”
“爷爷胡说什么。”杨显抓过凳子上的薄毯,小心翼翼地铺在杨老头腿上。
“她挂着老宅,挂着柳城北,怨叔伯抛下兄弟,抛下她……唉……”
杨显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腿,“姐姐会懂的。”
“咳咳,我这一脸容光不是短命相,莫不是赚多了黑心钱,折了寿……”
“噢?”杨显露出几分调皮之色。
“我做生意的确是童叟无欺,但中年人买去的都是缺斤少秤的,我估摸着年青力壮的少吃点也不碍事……”
杨显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忍不住老糊涂老顽童地叫。
“严肃点,我是在交待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