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道看着颜夕从眼前消失，脸上的神情立刻一收，他一骨碌爬起来，三两步跑到袁相宜跟前，正对着她看了好一会，随后抬起头对瑞天，说：“师傅，她身上灵力底子太差了。有什么办法可以给她补补吗？”聚不住灵气的身体，再努力也是白费。

袁相宜正吃的欢，乍一听钱有道毫无预兆地提到了灵力的事情，脸色一变，怒道：“我身体底子差，关你屁事。”

钱有道嫌弃地看着她说：“你就是身体底子差，才会控制不住你体内的阴气。还说我鬼样，你现在的样子才是鬼样！”

瑞天倒是没想到这钱少爷竟然还知道这些，他印象中好像没有跟袁相宜之外的其他人面前提到才对。

袁相宜平白无故，吃个饭还要被人说一顿。立马就不高兴了。

“我再说一次，关你屁事！”

说完，头一扭，憋着一肚子的气继续吃自己的饭。

钱有道见她跟头牛似的说不拎清，转身又走到瑞天跟前，继续坚持之前的话题，说：“师傅，她身体能补补吗？我家里还有好多大补的东西，只要能用上，我都能拿出来。”

瑞天对钱有道这种对自己师姐关切的态度非常满意，他就喜欢自己门下的几个徒弟能够相亲相爱，以后也好相互扶持一起过好自己的人生。

但是袁相宜的情况非常特殊，不管瑞天怎么在她身上努力，她的未来都是一片迷蒙——混沌地让人无法保持任何乐观的态度。

“相宜她的情形……很特别，并不是凡间什么补药可以用的上的。”瑞天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说这么悲观太影响人心情，于是又说：“不过，我看她能遇上我和你们，造化还算不错，日后指不定会有奇遇。”

奇遇两个字隐含了太多的不确定，钱有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希望，他只知道现在自己对袁相宜身上的阴气毫无办法。

果然自己很废，半点用途都派不上。

瑞天看着钱有道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钱隐花忽然出声说：“师傅，少爷说的事……我也会努力帮忙的。”

自从钱隐花入了自己门下，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提出要帮忙。瑞天都替袁相宜感动得不能自已。

当然袁相宜这个当事人此时此刻正沉浸在食欲当中，不能自拔。

眼看着自己的独自渐渐填饱，袁相宜的良心这种长回来了一点，她的动作渐渐放慢，左右看了几圈，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钱隐花。

“花花，你肚子饿吗？”

钱隐花遥遥地送了一眼过来，沉默了半晌，说：“吃不下就别勉强。”

这人跟他家少爷一样不会说话，袁相宜拉长了声音，说：“我是问你肚子饿不饿，我吃不下这么多。你来跟我一起吃嘛。”

钱隐花又远远地朝她这边瞥了一眼，看到那狼藉的残羹剩饭，说：“我不饿。”说着，转过背去看向远方，一副别理我的模样。

不吃拉倒。袁相宜哼哼了两声，眼珠子又转到了钱有道那边，问：“你呢，肚子饿不饿？”

钱有道心想，就她这点剩饭还要先问过钱隐花再问自己，她是在打发叫花子？

“我饿，”钱有道打小就不知怎么撒谎，却在回答完了之后，立刻堵了袁相宜献殷勤的机会，说：“但我只吃阿姊做的饭。”

袁相宜一脸的欣喜被钱有道直接泼了一桶的凉水。脸上抽了两次，屁股一转，念叨着不识好人心，继续吃自己的饭了。

钱有道托着腮注视着她，说：“你也别吃了，那些饭菜没有我阿姊做的好吃。她马上就回来了，待会跟我一块吃吧。”

钱有道这邀约说地相当自然，袁相宜却无法坦然接受。说起来她也还是个自尊心强的小姑娘，钱有道虽说在示好，可先前的拒绝总带了一点鄙夷她的意味，让她觉得自己低他一等。

瑞天把俩孩子的看在眼底，作为一个和尚，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师傅也一块吃，只得朝自己的小徒弟看过去。

钱隐花是个听话的孩子，心思又深。瑞天的一个小眼神，他立刻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师姐，你身子骨差，要补补身。光吃这些填肚子的没效用，还是待会跟钱少爷一起吃一点。不然那蛇妖要是再出来，你跑都跑不动。”

钱隐花提到这个，袁相宜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在结界倒下了两次。用阴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所需，那是迫于无奈。现在他们安全了，再让阴气堂而皇之地控制自己的身体，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但是，这并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袁相宜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掌心青白，看上去毫无人气。

这一下，她即便是想吃，也吃不下了。

瑞天看时机差不多，问袁相宜。

“吃饱了吗？”

袁相宜仰着头看他，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被钱隐花和钱有道一嫌弃，她现在食不知味，肚子没饱，却没心情继续吃了。

颜夕这时候忽然现身，大约是听到了瑞天的问话，说：“都一起吃吧，大师我特地给你带了素包。一宿没吃，也该都饿了。“

瑞天顿时整个人都笑开了，他毫不客气地快步朝她走过去，说：“哎呀，连和尚我都有份。花花，相宜，都过来一块吃，可别辜负了颜夕姑娘的一番心意。”

三个年级小的毕竟还都是孩子，真吃起来了，所有的烦恼全部都抛得一干二净。瑞天看着吃个饭都闹成一团的三个人，笑吟吟地起身把空间让给他们。独自一个人端着属于他的素包，走到对面一屁股坐在山石上，遥遥地眺望着远方山谷中的巨大光茧。

颜夕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说：“大师在忧心什么？”

瑞天咽下满嘴的包子，说：“忧心以后怕是吃不上这样的饭菜了。”

颜夕笑了声，说：“大师说笑了，太屋山太平了那么多年，也不是说破就能破的。”说完，她脸上的笑却也随即消失了。

比起身后那一团闹腾，一提正事总是让人心情沉重。

两人沉默地一起看远方，瑞天忽然先开口问：“回去的时候可看到或者听到点什么动静吗？”

“辕门县那边问题不大，幸好这一次三月初三，朝中有派人下来。”

瑞天却没来由地接了一句。

“不止朝中的人吧，照我看来，这一趟起码天南海北来了不少人。”而且各个都怀着自己的目的而来。

颜夕忽然沉默了，她仿佛在等瑞天继续说下去。瑞天却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良久，颜夕垂下头，说：“我常年在山中修行，到这边也只在钱府待了十来年，对你们人世间的事情不太懂。”

瑞天听了她这番话，大叹了口气，说：“人心杂陈太多，确实无法揣测。这一趟，我觉得怕是要出大事。”

颜夕神色一凛，她转过头，神色凝重地看着瑞天，说：“怎么个大法？”

“人间修行千千万，章法也各不相同。你可曾听说过以人身堕入妖道修行的妖修？”瑞天说完顿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说：“不是花花这种。”

颜夕沉默了许久，摇头说：“未曾听说。”

妖修，鬼修还有魔修都是不遵行天道而行的大逆之道，因为这三种修行过程中，所用的手段违背了天道伦常，吃人，吃妖等事情都只为修行，是为旁门左道，为世人所不齿。

“现行所说天朝的妖还算不少，但妖修最希望的得到大妖以助自己提升修为。”瑞天不敢直接说吃妖这这种事小心地看了一眼颜夕，不知她会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反感。

颜夕却是一脸平淡，说：“你说的这种我知道，所以大师您是在怀疑有人故意放出蛇妖的吗？”

“出事的时候，我听全真观那边的人说起，似乎有一点苗头。后来听有道一说，这个想法就确定下来了。”瑞天也不是随便听说人人就胡思乱想一通。

有人平白无故被人杀死在结界内，单纯从死人这件事上来说，看着就是毫无头绪，像是凭空发生的，根本就理不出有用的头绪。

但是后来再从结界里传说出现蛇妖之后，瑞天忽然就想通了。

“什么苗头？”颜夕好奇心起，张口就问。

“我曾经听我师傅说过，因为太屋山山内有非常多的妖，曾经一度在太屋山附近出现了不少的妖修，他们当时捉妖的方法就用的死人。”瑞天回忆起师傅在同他和师弟讲述那些往事的时候，总是会和平时不大一样，“当然也不是随手杀个人就行了。他们用的手段非常残忍，人捉过来的时候是活的，拿活人放血，用血腥味来诱出妖。妖修那一派通常把这个过程叫做献祭。”

颜夕听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如此凶狠，还是人吗？”

“修习妖道的人基本上已经不算是人了，而且会有这种凶残的行径，基本已经没有了人性，只留存了欲望。”利益熏心，人心已荡然无存。瑞天继续说：“所以这样像端骨这样的大妖，妖修们自然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