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重的妖气，你为什么没有发现？”钱有道思索许久，问道。
全一抬头看他，却是转向恒空说：“这个就要问他们了。院门寺应该有修习一种隐藏气息的法术，对吧。”
恒空点了点头，郑重解释道：“因为这次的任务是要求我们隐藏气息，不能让妖修发现。”
全一叹息说：“院门寺在气息方面的收发自如，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因此连带藏在恒无身上的妖气也一并掩盖掉了。
袁相宜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神魂的主人到底在哪里。
她抬起头，目光中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渴望，说：“全一，有了这个神魄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可以找到这个主人在哪，对吧。”
全一应声。
“对。”他将那神魄托起来，递给钱有道，说：“既然妖修可以通过这种办法附身在院门寺人的身上，同时也可以附在别人身上。辕门县一天进出人数可观，要提防也不是那么容易。那么山上的消息会被他们清楚知道也属正常。不过神魄终究只是妖修的一部分而已，再加上会收到肉身不在附近的各种限制，再厉害的妖修也做不到仅凭一个神魄就能为所欲为的状态。”
钱有道听出全一说了那么多，实则是在安抚自己，会意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全一把神魄放在钱有道手上，开始进入正题。
“吸取一点神魄的气息，恒空大师会用追踪术对吧。”说着，他又转向恒空。
恒空正扶着恒无，听到全一的话，抬头回道：“会。”
“那就拜托恒空大师了。”全一退后了一步，给恒空让出了位置。
恒空面露为难，道：“一定要这个时候吗？二主持吩咐过我们，一定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其他的任务都可以放弃。”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恒空的为难最主要还在钱有道身上。
袁相宜忽然在这个时候说：“拉倒吧，恒无现在这样，你还有心思照顾我们。看清楚了，现在只有我们还好好的，你刚才被全一卸灵了一次，知道他的身手也不在你之下，对吧。”
恒空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全一却道：“术业有专攻而已，恒空大师对我没有戒备，才会让我钻空子，若是平时对上，我怕不是恒空大师的对手。”
袁相宜瞟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个人到底站哪边？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脱身吧。
钱有道终于开了口，说：“相宜说的也有几分在理，恒无比我们要紧一些。恒空还是先让人把他送回去要紧。而且全真观这个地方你们还要继续守着，不能像我们这样，可以随意走开。”
“不行啊，万一你们出事就麻烦了。”恒空满脸的纠结，他也想现在就把恒无送回去，可事实是站在他们面前的钱少爷对院门寺来说很重要，决不能出事。
袁相宜忽然有些生气，她最不喜欢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纠结感了。
“非要把话说地那么清楚才听得进去吗？”袁相宜忽然提高了声量，“仔细听好了，我们跟你们不是一路的，你们这样强硬地跟着我们，不过就是给我们添麻烦。”
“添麻烦？”恒空沉下脸，憋了很久的怒气忽然爆发了出来，“这次派出来的弟子，都是对上过妖修的人。每个人都知道要怎么防范妖修。你们知道吗？添麻烦的明明是你们。”
“防范？”袁相宜冷笑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吗？对付妖修防着就行？你们以往的经验我看全部都是你们只要保护好自己，剩下的全部交给主持就行那种程度吧。”
钱有道站在边上，没有做声。站在他的角度上看，袁相宜说的没错，他们不需要保护。如果真的怕死，怕出事。他们一开始就选择留在山上。
“而且，”袁相宜忽然伸手扯了一把钱有道说：“你们如果自视甚高，觉得你们比我们厉害的话，我觉得你们应该回去问问瑞天老和尚，当时制伏蛇妖把它封印在符阵里的人是谁。”
恒空气得说话都发颤了。
“我……当然知道。”
袁相宜忽然抬起了下巴。
“你知道个屁。”
恒空被她那睥睨天下的冷眼看得浑身发寒。
钱有道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
“行了。我们还需要恒空施追踪术，别太过分了。”
袁相宜重哼了一声，嚷嚷道：“谁才过分呢。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我跟你说，他看我的眼神让我不爽很久了，要不是看在老和尚的面子上，我打得他他妈都认不出来。”
“……”恒空盘坐在地上，瞪着袁相宜的背影生闷气。
现场只剩下他，昏迷不醒的恒无还有一只默不作声的全一。
全一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说：“相宜脾气直，恒空大师你别跟她气。”
恒空冷着声说：“没事，在山上的时候就领教过她的脾气，习惯了。”听上去就是憋足了一肚子的气。
全一心底无奈，嘴上却说：“不过，我觉得她的话没说错哦。”
恒空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全一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她是一年前被你们主持带上山的吧，那你应该记得一年前钱府发生的门妖事件吧。”
恒空想说，话却梗在喉咙口。一年前发生在钱府的门妖事件，是院门寺接的案子，但实际上除了处理人是瑞天主持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名字。
院门寺记录在案的每一个案子所有前因后果都会记录清楚，作为案例给寺里的弟子做除妖的参考。但只有这个案子，除了处理人之外，全部一片空白。
“外面传言是瑞天大师一手处理的。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门妖那种实力相当的大妖，如果没有镇山印，瑞天根本镇不住。但是那次瑞天根本就没有使用镇山印。”
恒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全一瞟了他一眼，说：“镇山印镇妖，自然会封印妖。但是那次根本就没有收妖。自然也用不上镇山印。你觉得那消失不见了的门妖去哪了？”
恒空被全一抛出来的问题问住了。
门妖去哪了，一年前曾经也有弟子私底下谈论过。甚至有人对瑞天忽然收了钱少爷和一个来历不明的袁相宜特别的不解。
当然也有人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过。
但是这一年观察下来，除去钱少爷在蛇妖事件中的一鸣惊人，袁相宜和另外一个钱隐花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亲眼见到和亲耳听到的事情。而忽略掉隐藏在他们所见所闻的那些事情背后的真实。
“难道不是钱少爷吗……”恒空说完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不可能。因为那时候的钱少爷还没有学会符阵。
全一看恒空的脸色就知道他大概心底已经有了数，只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这种时候通常就需要有人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当然不是钱少爷。而是你们最想不到的。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在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就想通了。我想彻底干掉门妖的人是袁相宜是错不了。但介于当时钱老爷也被卷进去了，我想可能并不是她一个人做到的。”
恒空忽然浑身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
他颤着声说：“等等……你是说，那小丫头片子……才是干掉门妖的人？那主持呢？主持什么都没做吗？”
全一叹息了声，说：“那时候虽然我们在对岸，但是也知道那一次门妖为了彻底侵入钱府，动用了内山的妖灵们。当时守在钱府的钱夫人的弟子和钱老爷都中招了。我记得院门寺那次也有人派下山了吧，你在场吗？”
恒空当然在场，一年前的那次门妖事件。
“既然在场的话，那就不用我说了吧。”全一一手撑起自己的身，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说：“袁相宜这一年没有跟你们可都没有下过重手。回去之后别忘了要跟你们主持好好道谢。”
“我不知道……”恒空喃喃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是她如果自己可以除妖的话，为什么还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全一站住了脚，深吸了口气，说：“那要问你们自己啊，她跟你们关系很好吗？仔细想想，为什么她会接受我一个外人，却不相信你们。”
答案其实很明显，就因为他们关系不好。
但是恒空还是觉得很别扭——在妖物横行的天朝，既然有能力除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相宜看上去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吗？”全一笑问道。
恒空回想了下。
关于袁相宜的为人……还真是一言难尽。但确实外面很少有关于袁相宜的确实靠谱的传闻。
“所以，不要把自己对别人的评价，强加到对方身上。她不是寻常的女孩子。她的能为超出你们的想象。”全一说到这，下意识地把后面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他好像说太多了，会给人添麻烦。
恒空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确实被他忽然之间爆发出来的气势给吓到了。
全一平静了一会自己的心绪，伸手把恒无拖起来，再吧恒空也拉起来，把恒无交给他，说：“所以，说了这么多。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帮我们了吗？”
所谓的追踪术，其实就是根据对方留下的气息，进行一定范围内的追踪的法术。对施术者的基础有一定的要求。不过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法术。
全一之所以要求恒空来做这个追踪术。
全是因为追踪术太耗灵力了。他们几个人接下来离开这里的话，如果真的碰上了妖修，之前消耗的太多可不行。
不过出于自己是全真观主人的份上。在临走之前，全一还是替留守在全真观附近的人修补好了被妖修刻意破坏的缺角，再加上他有给恒空上了这么沉重的一课。
就换一个追踪术，太划算了。
三个人快步穿行在山林间。恒空为了让追踪术在没有他同行之下可以用得上，将法术施行在了一只山鼠身上。幸亏钱有道还能对付得了这些山野的兽类。追在它们的后面，还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嗖两下就跑不见了踪影。
钱有道一边盯着穿梭在山林钟的矫健身影，忽然蹦了一句话出来。
“恒空刚才看相宜的眼神好像有点变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全一莞尔笑了笑，说：“你依然一如既往的敏锐。”
钱有道沉着脸，说：“相宜的体质特殊，她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说出去的。”
全一应声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只是稍微给了一点提示。他们也不是傻子，有些东西不需要明说他们心里也有数。”不然以对方不合作的话，他们会很难办事。
钱有道听他这么一说，心底越发的怀疑。
“你没提示他们相宜身上阴气的事情吧……”
全一摇头。
钱有道想想也是，全一也不是这种没有分寸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袁相宜特意放慢了脚步，坠在俩人的前面，她好像听到他们提到了自己。
“跟你没关系，跟紧点。”钱有道直接越过了她，冲到了最前面。
袁相宜没好气地白他两眼，嘀咕道：“小气。”
深夜中的山林，四处传来的虫鸣和蛇鼠等生灵发出的各种动静。三个人越跟越山林越是深，没多久，袁相宜忽然说了一句。
“咦，这地方有点眼熟啊。”
“哪里眼熟？”钱有道回问。
袁相宜回头指着他们跑过来的地方，说：“刚才路过了一个草木扎成的一个窝，当时瑞天就把我和钱隐花藏在这个地方。”
全一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说；“这里离全真观不远，位置不错。”
“等等，”袁相宜忽然停住了脚步，“追踪术是不是照着对方留下的气息一路摸过去？”
钱有道回了她一声。
袁相宜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我们这一路过来，山林草木都相当茂盛。但是已经踩出了一条山路出来了。说明这条路已经有不少人走过了。”
全一说：“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条路。”所以，这条路是最近才踩出来的。然而蛇妖事件之后，太河对岸的人基本上就已经消失。这一带是全真观附近，有院门寺的人在附近守着，其他修行者不会浪费时间在附近搜查。
袁相宜盯着前方的路，忽然说：“钱隐花被妖修带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有道。”
钱有道沉默了片刻后，说：“走。”
负责带路的是一直行动颇为利索准备的山鼠，颇有灵气。在顺利把人带到目的地附近之后，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全一走到瑟瑟发抖的山鼠面前，伸手抚上它的头顶，解了限制在它身上的法术。
山鼠被解了术法之后，一点点地往后挪。
钱有道正仔细地盯着前方，搜寻目的地。正要同全一问话，一回头就看到一副诡异的画面。
全一和山鼠相互瞪着对方。山鼠连后腿的小细腿就在颤抖。一点点地朝他脚后跟这边挪，眼看着要撞上来了。钱有道忙矮身掐住山鼠，转了个放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低声说了一句。
“这一路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
山鼠一从他手里挣脱，立刻撒腿跑没了影。
袁相宜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说：“也真是奇了。明明全一看上去比较温和，但是不管是狸猫还是山鼠都特别怕他。钱有道整天板着脸，反而人家喜欢亲近他。”
“那是因为他们比较有灵性，能够通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来辨别这个人的危险程度。你和全一身上都带着戾气，会怕你们才是正常的吧。”
“我？”袁相宜不服气地反驳说：“才没有，我还是很有亲和力的。”
“呵呵。”钱有道冷笑当答案，当然并不奢望袁相宜能听懂。
全一这时候忽然指着前面，说：“有户人家。”
钱有道早在他们刚到这边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