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全真观的时间也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瑞天合计了一下，扭头对袁相宜说：“相宜过来，全一你该去门口把钟大人他们放进来了。”

全一顿了下，看着这一屋子的尸体，有些挪不动脚。

袁相宜本身就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嚷着说：“我去我去。”

瑞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回了全一的身上。

“这里是全一的家，当然全一去。”瑞天耐心地同袁相宜讲道理。钱有道这时候站了起来，冲着袁相宜说：“现在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袁相宜不服气，全一却是先开了口，说：“大师说的对。你们去都不合适，钟叔叔也是个特别注重礼数的人，还是不要让他不高兴了。”

袁相宜侧头看全一，心想这种时候还想着外人，这全一也真挺有趣的。

不过说起来，这事着实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充其量不过是自己认为全一应该想留在这里，她就下意识地觉得他就应该留在这里。

“那这些尸体……”

“我回来再搬。”全一转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忽然停住脚步转回来，对钱有道说：“师妹的尸体……能先暂时别动吗？”

王玉晓的身体是阵眼，钱有道原本就不打算去动。听到全一的声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全一朝他点了头，快步走出去。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瑞天忽然喊了一声相宜。

袁相宜正一点点地往边上挪，尽量离那些看上去骇人的尸体远一点，乍一听到瑞天喊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干嘛？”

“仔细感受一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瑞天的神色是少见的凝重。袁相宜被他这一问，心都提了起来。钱有道也两步走过来，问：“哪里不对吗？”

瑞天摇头，说：“我总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这个阵放在全真观太突兀了。”

袁相宜盯着他，说：“这个你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说过了。”

钱有道纳闷地看着他们俩，又凑上来问了一句。

“你们说什么了？”

瑞天抬手按住钱有道的胳膊，阻止他追问下去。自己沉思了一会喃喃道：“吸灵阵的用途是减弱敌方的灵力，所以这个阵针对的就是修行者，可全真观这个地方寻常人进不来。进不来就出不了事，现在全真观也没有活人，放这么个吸灵阵不是纯属浪费吗？”

钱有道追在他身旁，说：“可是全一肯定会回来的啊。会不会是针对全一设下的？”

瑞天却摇头说：“不会，全一是全真观的弟子，对全真观非常熟悉，吸灵阵对他不起作用。”思来想去，这个阵设在这个的目的，还是只有进来的修行者。

进来的修行者……就现在看来，就是他们了。

可对方又怎么知道是他们会进来？瑞天深吸了口气，一个硕大的门号占据了他脑海中的所有思绪。

袁相宜蹲下伸托腮看瑞天，说：“反正现在吸灵阵已经破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你纠结这个做什么？”

危险两个字轻飘飘地进了瑞天的耳朵里，他忽然视线一颤，猛地回头看向钱有道。

钱有道被他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瑞天忽然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那只狸猫呢？”

“狸猫？”钱有道迟疑了一会，说：“之前我们离开全真观的时候，它就跑走了。”

“跑走了？”瑞天脸色一变，“跑去哪了？”

钱有道仔细回想了下，喃喃说：“我记得是在观内跑的，应该还在观里。它跑掉的时候，我想反正都在观里，到时候也方便找，就由它去了。”

“有道去找狸猫。”瑞天伸手把钱有道往外面推，“全真观四处走走，有什么情况立刻喊我们。”

钱有道被瑞天三两句被打发出去找狸猫了。厅堂里就剩下他和袁相宜两个人。

钱有道离开了之后，瑞天忽然围着王玉晓的尸体绕起圈来。

袁相宜站得远远的，一点都没有要过去的意思。瑞天期间喊了她好几声，她全当没听到。喊到第四声，瑞天终于抬起脸看过来，说：“这么怂？”

“是啊。”袁相宜承认地相当大方。她跟别的人不同，各自的生活环境禁锢住了他们的层次心，稍微低一些，就觉得自己变得不好了。但她不会，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她活得更卑微了，她又有什么好去计较的。

这一句是啊让场面冷了好一会，瑞天全当前面调侃的话题结局，顺理成章地接上了正经话题。

“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比方说这个地方的灵气和外面是不是不太一样，之类的。”瑞天这回说地稍微详细了一些，他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

但他知道袁相宜身上的阴气会对周围的情形要比他们敏感得多。

袁相宜被瑞天这么一说，倒是生出了一点感觉。

“……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一进这个地方就觉得很不舒服。”她顿了下，说：“外面不管怎么样，灵气都会非常流通。但是这个地方很闭塞。我身上的阴气都可以感觉得到这里很压抑。”

瑞天凝重地点了点头，说：“很压抑啊……真不是以为你怕的原因？”人心一旦生出怯懦的心绪，底气就会泻出去。底气一泻，自然外界施予自身的压力就会大，会觉得压抑也属寻常。

袁相宜却说：“你忘了我身上的阴气吗？”

瑞天顿了下。

——对哦，袁相宜身上的阴气相对于袁相宜本身来说就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他们之间可以相互影响，但基本上阴气要比袁相宜强上太多，袁相宜被影响地明显要多一些。

可若是这样，其他方面就不好说了……

全真观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方修行门派，就算护观结界管得很严，但内里的灵气应当不至于会有这种闭塞感。

袁相宜瞅着他，问：“不过，这难道不是这个吸灵阵作祟的原因吗？”按照袁相宜的理解，吸灵阵吸灵，会把周围的灵气一点点地吸进阵眼里，这也也会造成全真观内的灵气失衡。

瑞天重新头下头看向王玉晓的尸体，片刻后缓缓地摇头说：“不是……这具尸体虽然是阵眼，但是她身上没有任何灵力。”

袁相宜思索了一会，问：“那这个吸灵阵的灵力去哪了？”

瑞天听到这句话，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相宜……师傅是不是没有告诉你们，吸灵阵被修行界压着不拿出来的是因为很早以前在修行界出过一个丑闻……”

“丑闻？”袁相宜心中一动，她就喜欢听这种故事，“说来听听。”

瑞天凝重着脸，说：“这个事情你要听仔细了，以后不管怎么样，哪怕是生死关头，也不能犯这个错误。”

“哦，你讲。”袁相宜认真地蹲着，就等着瑞天跟她讲故事。

“事情发生在大概十五年前。沿太河往上游过去大约三百里的地方，有个建了大约有三十来年的小门派，叫什么记不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瑞祥正进山里干活。寺里接到了请求，那我就去了。一到那边，才发现那小门派一共才十几号人。 一夜之间，全部被人吸干了灵气，死状极惨。”

说到这的时候，袁相宜下意识地皱眉，她就很不喜欢这种跟死人有关系的事情。听听也不喜欢。

瑞天对袁相宜的异样浑然未觉，继续说：“这个悬案之所以被叫丑闻，是因为当时负责这个案子是上一任的除妖司司长，不知道被哪个鬼迷了心窍，竟然直接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封锁了，还把相关的人员全部封了嘴。被叫去的瑞祥被他关在那个门派的地窖里，受了不少的苦，差点死在里面。”

“这么严重？那个除妖司司长脑子给驴踢了吧。”袁相宜评价道。

瑞天瞥了她一眼，说：“谁知道。不过我说这件事的重点不是因为丑闻，而是发生的这个时间。这是个悬案，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凶手究竟是谁？”

“不是那个司长吗？”袁相宜随意地猜道。

“不是，”瑞天一边回想一边说：“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位前任司长还在京中，事情上报到他手里之后，他才赶过来的。”

若是知情者，应该不至于会有这么迟钝的反应。袁相宜低着头，听着瑞天继续说事。

“重点是啊，这一桩悬案的死者死得非常蹊跷，吸干灵气是什么模样，你知道吗？”瑞天转头指向挂着的尸体们，“就是这样的尸体，被晒干了之后，干瘪的模样。见过晒干的鱼干吗？……”

“打住，我不听了。”袁相宜听得砂囊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当机立断地打了退堂鼓，直截了当地宣布这个故事不好听，她不听了。

瑞天瞅了她一眼，埋怨道：“又怂了？这事其实挺重要的，你听听说不定让这事情会有点眉目。”

袁相宜不信她不听这些东西，老和尚就没有主意了。于是瞪了他一眼说：“你心里有数的事情，非要拉我一起下水做什么？”

瑞天这才自己袁相宜这真是高估了自己。

“原来为师在你心目中如此英明神武啊。”他不禁感叹，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过那是个悬案，至今未破。你身带阴气，对吸灵方面可能会有你自己之前说不定都没有察觉到的经历。说给你听听，指不定能让你悟出点东西来呢？”

至今未破，那就是并没有现成的结论拿来做参考，袁相宜犹豫了一下，问：“没有线索？”

瑞天大叹了口气，说：“有。而且很多。但就因为太多了，每一条线索撸到最后，都会平白无故地断掉。”

袁相宜一点都不想听细节，就取巧地问了关键点。

“断在哪里？”

“断在死因上。”瑞天吐出这几个字之后，接着说：“说来也是奇怪，虽然所有人都被吸干了灵气，但是每个人的死因都不同。有上吊窒息而死，有切了四肢留血而亡，也有活生生被吓死。那情景……真不会比这里好一点。”

袁相宜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哆嗦了下，喃喃道：“我听你说这些做什么……”

瑞天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过去，说：“当然是给为师解惑啊。这样的案子，老实说不管是对谁说了，都不会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但我觉得极有可能会在你身上找到答案。”这就是刚才那一瞬间，瑞天忽然瞪大了眼睛的缘由。

袁相宜可不管那么多，她悻悻地说：“但那案子跟现在没有关系吧，现在分心想别的好吗？”

“不，我觉得……这两个案子有联系，至少在吸灵阵这点上，非常相似。”瑞天的想法很简单，相似的案子，在寻找真相的时候，如果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出现相似点，那很有可能两者之前存在着一定的关系。

“你这样的说法，会让我觉得这两个案子都跟我有关系。”袁相宜沉着脸，这样的想法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瑞天却不以为然。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师傅不是跟你说过，做人只要问心无愧，事情不是你干的不就行了。”他说得异常轻巧，“来，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