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阵应该只存在在钱府里，而且占的位置也不大——甚至可以说相当娇小，大约就水榭靠温泉这边的这么一个角落而已。

但谁都无法保证这个阵的内部到底幅员有多辽阔。仅靠他们这点能为，最多也就从钱府的气息当中，觉察出不止一个妖的妖气，再进一步想要感受再多一点东西，就不好办了。

之前白天的时候，若不是他们到钱府一路上碰到不少妖物，让瑞天先一步注意到了这几只小妖之间若隐若现的联系，恐怕一时半会还想不到会是群妖组成了结界，并且还做了一样像模像样的妖阵。

参与的妖越多，越摸不到重点在哪里。

说实在的，要找不怎么这么大一个阵的阵眼可不简单。

瑞天一手捏着手珠，一手快速结印去试探。几次被反弹回来之后，袁相宜忽然在他脚跟前问：“我有一个问题，既然这个阵会有很多妖物参与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每个妖物负责的部分，灵力应该不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基本上也不怎么好分辨。”瑞天难得肯定了一次袁相宜的猜测——作为一个有能力的外行，这是袁相宜长这么大，头一次思考学习修行的问题。

她想，也许等她学了瑞天所知道的东西，就真的能够自由地控制自己身上的阴气了。

“为什么？”袁相宜走到瑞天身边，学着老和尚的模样，伸手去接触那一片的森冷气息。

“单一层的做阵结界，其实是很薄的，很容易就能被闯进去，不过大多都是为了吸引要捕捉的猎物，大部分都是诱捕或者攻击性的结界。攻击性的阵做出来以攻击为主，防御为辅。基本看做阵的人的擅长哪方面。”瑞天详细地给袁相宜解释着，“我们现在摸索的这个，明明是隔离型的，防御和隐藏性都很高。”

袁相宜寻思了一会，忽然说：“那不一定，我可以找找看。”

不等瑞天说什么，袁相宜盘腿坐了下去。

瑞天在边上提醒了一句。

“还有，你要记住，妖都非常善于伪装自己。”

袁相宜有了行动，并不是说她是有办法了。

相反，她其实和瑞天此刻的行为性质上相差不多。却仗着年少要比他更要大胆肆意妄为，想做就去做了。

瑞天深刻感受到年龄上给自己带来的不可磨灭的影响，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够任性，直到现在——自己所说的话，袁相宜明显半句话都没听进去，而他愣是拿她没办法。

这边瑞天正聚精会神找阵眼，忽然一股寒气朝他袭来，并在瞬间包了他全身。这股气息就算似他向来比较缺心眼，不记事，也相当地让人记忆犹新。

方才在收拾大门那边的时候，就有门妖留下的寒气。按理说这个时候不会再有这种程度的妖气才对。

他不太放心，回头看了一眼袁相宜。却是愣了下，随即忽然明白了这情况的始作俑者是谁了。

袁相宜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非常浓烈，从瑞天的角度看都是一目了然。基本就是光靠袁相宜习惯性的掩饰完全无法起效用的程度。她索性不再刻意掩饰什么了，直接放任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阴气冲出自己的身体，开始肆意妄为。

“我还没说让你动手，你怎么自己干上了。你……没问题吗？”瑞天扶额，不知道自己该夸她好呢，初次使用就能用得那么利索，还是教育她应该听到他的吩咐才能动用阴气。

这阴气可跟寻常武器不一样，它会只在给袁相宜造成无法预知的伤害。瑞天原先打算就稍微借用一点就行，谁想袁相宜自己动手直接上了。

他的心一下了提了起来，全神贯注在了袁相宜身上。

袁相宜平时阴气都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是阴气作为另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共用她这具身体似的。而现在，忽然之间反过来了。

袁相宜的意识像是附在了阴气上，开始随着阴气四散，意识也平铺了出去。

阴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在清除了周围一切的障碍之后，成功接触到了那道同样散发着寒气的结界。

袁相宜双眼紧闭，身体却在阴气头一回接触到结界之后，露出了笑。

“这个感觉，果然是门妖。”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瑞天本能感觉到了附近的气流开始变化，原本异常安静的水榭，忽然平地刮起了旋风。

幸亏这回自己的手珠在手，瑞天强制定住自己。

忽然一阵骚动从他的怀里传来。瑞天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东西从他怀里冲上了天际。瑞天伸手要去抓，非但抓了个空，整个人差点被掀翻在地。

袁相宜听到耳边有动静，睁开眼看了瑞天那边一眼。

“那是什么玩意？”

瑞天脸色不大好，说话有些发沉。

“无妨，我可以解决。你顾好你自己就成，要是觉得不太舒服，就先缓缓。”这东西他能抓一次，就能抓到第二次，只要他 不出钱府，抓起来非常方便。重点还是袁相宜的安危。

然而解决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一道微弱的白光忽然划破夜空，冲至半空，随后立即朝下一个俯冲——直接冲进了袁相宜的阴气和结界冲撞造成的旋风里。

只听一声接着一声的尖细鬼音刺耳地传了出来。

瑞天脸色有发白，捏着手珠念经的速度登时加快，梵音骤然响起。鬼音出现没多久，又被一股浩大的念力硬生生地冲散了大半，只剩几声断续接不上的声音，破锣嗓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嘶声作响。

然而，袁相宜周身的阴气造成的旋风仿佛同时被刺激到了一般，登时膨胀数倍——瑞天的呼吸一窒，这明显就是相冲的两种东西在接触后产生的效果。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看手珠。

这手珠是他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任的院门寺主持在他圆寂的前一天晚上强行塞给他的，据说是院门寺世代传下来的宝物，只传给主持。

起初他以为这黑乎乎的一串珠子只不过就是第一代穷主持留下来的无用东西，尽管他的师傅同他强调过无数次这是神物。

此刻，手珠的每一粒黑珠都散发出了白色的光，仿佛势要冲破黑暗一般，直击藏在黑夜中的妖阵，包括袁相宜身上的那股异常肆意张狂的阴气。

威胁最大的妖阵首当其冲——受不住这股庞大的力量镇压，结界像被大力撞击一般凹陷进去，黑夜呈现出扭曲的状态。而那股嚣张的阴气，就跟袁相宜本人似的，异常地顽固，依然固执地做着抵挡。

正在此时，之前俯冲而下的白光直接冲过了白光，一头扎进了那扭曲的结界外层。

身外的阴气不受控，袁相宜的身体一下子虚弱地不能动。但她很清楚现在的情况。

不管妖阵的结界是被他师傅释放的出来的力量冲击到了才会开放，还是因为被三方势力冲撞不得不开。总之现在是冲破结界，去到妖阵当中最完美的时机。

她咬牙从地上起来，浑身不听使唤的感觉相当难受——无法协调身体的行动，导致她头晕目眩，身体内翻江倒海，弄得她特别想吐。

瑞天的注意力一直在结界上，耳朵里听到动静了才发现不知何时袁相宜已经不再盘坐在地上，而是晃晃悠悠地起来，正左右摇摆的姿态朝被强行撕开的结界入口走过去。

“……”瑞天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连忙收了手珠，三两步过去接住了浑身发软的袁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