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沉思——一具妖尸，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出现在全真观临近的地方。全真观除妖的手段在整个天朝都很有名，即使现在全真观已经被灭，但它的结界还在，代表着全真观的威慑力还在，一般的妖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附近。

所以，这具妖尸的出现就已经就是异样了。

“什么样的妖尸？给看吗？”袁相宜一听妖尸，顿时整个人都活络了起来。

“妖尸凭空出现？”钱有道上来推开她，追问。

被这两个人抢先了一步，全一诧异地看向钱有道。果然拥有一半妖性的人就是要比他更敏锐一些吗？

恒无顿了下，低下头边回忆边说：“嗯……是普通的山妖，人形，身上长满了草，无脸，手脚细长，躯干有些肿胀。其实我们过去就看到地上的妖尸，山妖身上的妖气很浅，附近也没有更重的妖气，而且接下来我们就立刻派人到附近去查探过了，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是他们仔细查探过了才得出没有异样的结论。

全一和钱有道对了一眼。

这一带的情况，绝对没有人比全熟悉。

“能带我过去发现山妖的地方看看吗？”全一问，“这一带我比较熟悉，我想确认一下。”

恒无没有反驳的理由，退后一步，躬身道：“请随我来。”

恒无和恒空走在最前面。

全一和钱有道跟在后面，一共四个人，两个在前两个在后保持了一段不长却也不短，恰好说悄悄话前后都听不真切的距离。钱有道小声问全一：“这一带你应该最熟悉了吧，让他们告诉你在哪不就好了。”说实在的，钱有道不太习惯跟自己不熟悉的人一起行动。

全一看了他一眼，说：“毕竟是院门寺的人，而且瑞祥大师都有吩咐过他们，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钱有道顿了一下，喘了一大口气，诧异问：“就这样？”

全一郑重点头，看样子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

“……我还以为你觉得他们俩有问题呢。”害他一路紧张，一直注意着前面的两个师兄弟。钱有道顿时轻松了不少，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小心谨慎，道：“这事明摆着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全一嗯了一声，顿了下才说：“不过，还是到那边看一下再确定比较好。”

钱有道问：“确认什么？”

全一侧头看着他，说：“确认妖尸为何会出现在那的原因。”

钱有道稍稍瞪圆了眼，半晌才说：“这……你都能看得出？”

全一摇头，说：“我没有这种能力。”

钱有道皱眉，说实话，这种能力连他都没有。

全一往他们身后瞥了一眼，说：“我们不是还带着她吗？”

钱有道察觉到全一的意图，往后看了袁相宜一眼，对方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说：“你怎么会想到要相宜来看？”

要不是他相信全一没有什么野心和企图，他可是真的会翻脸的。

全一沉吟了一会，说：“我实话，你可不要跟我生气。”

钱有道摇了摇头，说：“你说，我不生气。”

“我想利用袁相宜身上的阴气，她对妖气的察觉能力比我们都厉害，说不定能看出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的蛛丝马迹。”全一低声说。

钱有道听得心惊胆战，他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全一听出了钱有道口气里的紧张和戒备，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张口说：“知道她身上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之后，我查了很多。抱歉，老实说，我现在有点理解钟神源之前的意图了。袁姑……相宜她身上的阴气，对妖修有吸引力这点毋庸置疑。我们下山，离开了辕门县的保护结界，对他来说肯定是一个好机会。”

钱有道越听脸色越是发沉。他真的不喜欢全一会有这种满是算计的念头。

“我们下山的事情，钟神源都能立刻就能盯上我们。更别说敏锐性那么高的妖修了。”全一说到这的时候叹了口气，继续说：“所以，我就想，既然对方迟早会找机会攻击我们。还不如我们主动一些。”

他很有技巧地没有在阴气上多说什么。而是把主要的话题方向转到了妖修上面。

钱有道听到这里，问道：“你是觉得这个妖尸是妖修故意的？”

全一瞥了他一眼，说：“辕门县结界之外，无疑就是妖修横行的地盘。你觉得除了妖修之外，还有谁会把妖尸扔进全真观的结界里？”

这个结论被全一这样说出来，固然让人觉得可能性非常高。但是钱有道觉得这样的臆测还是太过草率了一点。

全真观在寻常人眼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会有人把捡到的妖尸扔进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全一这时候忽然又跟了一句。

“就像是辕门县那具孩童的尸体一样。你不觉得它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吗？”

钱有道的思绪一顿，全一前面还带着让人怀疑的猜测，但这句话却立刻让他不由自主地往紧张起来，

他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巧合？”

“对。”全一深吸了口气，说：“半个时辰，应该就是我们下山时候。”

钱有道被他说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在山上的一举一动岂不是早就在妖修的眼皮底下了？”不仅仅如此，可能他们现在院门寺的情况妖修也一清二楚……

全一眼中露出了一些茫然。

按理说，如果院门寺那么容易被渗透的话，那整个辕门县应该早就是妖修的囊中之物。可妖修至今没有大动作也是事实。

“可是太巧合了……”全一喃喃说，“还是试试吧。”

钱有道听得一头雾水，但刚才全一说的那些话让人太不安了，他忍不住紧张地问：“试什么？”

全一说：“试试能不能把妖修反钓出来。”

钱有道霎时回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袁相宜。

袁相宜一直就静悄悄地跟着——就是乖巧地跟着，不做声也不作妖。这种完全违背了她的常态的举动当然不是她是刻意做出来的。

她在思考怎么修心。

“相宜？”钱有道终于发现了袁相宜的状态不太对劲，轻声唤了她一句。

袁相宜听到动静，本能地抬头，一眼就对上了钱有道焦虑且疑惑的双眼。她眨巴了双眼，问：“怎么了？”

钱有道这才确定她确确实实是走神了。

“我还以为你跟得我们这么近，总能听得清我们在说些什么。”

袁相宜脸上的疑惑更甚，直接问：“有事？那就直说嘛，绕那么大弯干嘛。”

钱有道放慢了脚步，退到她的身边。走在最前面的恒空和恒无听到动静，立刻回头。一眼就盯在了袁相宜的身上，恒空就毫不客气地说：“不要生事。”

袁相宜朝他吐舌头，说：“才不要。”

恒空脸色一沉，怒道：“你……”

恒无伸手一把抓住他，低声朝他吩咐了几句。恒空才重哼了一声，扭过回去。

全一简直大开了眼界。

他一直以为，袁相宜和钱有道既然身在瑞天大师门下，看他们平时的关系还不错。跟院门寺的弟子也算是师出同门，关系应该也不错。

谁知道……这关系糟得让人心生怪异。

钱有道却丝毫都不在意袁相宜的举动，他专注在袁相宜身上，说：“这种时候麻烦你不要分心。”

袁相宜挑眉，问：“这里不是全真观的结界内吗？有情况全一会发现的吧。”

钱有道见她不但不知错，还顶嘴。顿时恼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离我们这边，还分心。万一我们没注意到你，落单了怎么办？”

袁相宜一脸茫然，对钱有道莫名其妙发的火一头雾水。

“这里不是全真观结界里吗？还能有什么危险。”

“魏惊贤可是能在这里进出自如的。”钱有道脸色快黑成了锅底。

“……”一提到魏惊贤，袁相宜就没话好说了。

钱有道大叹了口气，说：“所以我就说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分心。”

袁相宜沉下脸，说：“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都在？就算魏惊贤出现了，全一一定会发现，你急什么？”

钱有道内心的一把无名火更加躁动。全一这时候回头对他们说：“有道，你不要迁怒相宜。她说的没错，有我们在，她分神思考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袁相宜看向全一，再看钱有道的脸。

片刻后，她忽然快步走到全一跟前，问：“他又怎么了？”

“大概被我刚才说的话吓到了。”全一说完，又回头看向钱有道，问：“我没说错吧？”

被全一点破，钱有道多少也察觉到自己的心绪确实不稳。

或者说，从他下山开始，他的心一直是提着的。

他嘴上是在说袁相宜分心，实际上是在自责。虽然瑞天强调过，就现在院门寺的责任重担还不在他的身上。然而瑞天说了这些话就能让他没有半点自觉，那就不像他了。

全一这时候点了那些话，更让他感觉自己没有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

“镇山印留在山上。钟神源还在辕门县。瑞天和瑞祥大师都在山上。结界虽然有漏洞，但就算妖修要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破得了的。不管怎么看，他们那边都要比我们要安全得多。不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