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天简直要被自己的几个人徒弟吓得灵魂出窍了。仨孩子跑出去玩，过去了整整一天，就回来了一个。要不是钱隐花告诉他，他们俩徒弟在全真观做的活动结界里面，他肯定要去钱府通知钱夫人他们家宝贝儿子丢了的消息。

后来想想钱夫人也不在，索性就耐下性子等在了镇上。

之后一路听说全真观的结界里出了事，再到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找进了这大山里。瑞天和尚从堂堂院门寺主持成了站在山头上，眼巴巴地瞧着出事的地方，等着他失踪的俩徒弟回来。

袁相宜落脚之后，双脚忽然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钱隐花喊了一声师傅，背对着他们的瑞天猛地浑身一僵。他微微颤颤地回头，一眼看到袁相宜好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瞬间老泪纵横，嚷嚷着念叨：“你们这是要休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袁相宜大约是自知理亏，这回没有怼瑞天，只是把怀里的白狐朝他递过去，说：“有道昏过去了。”嘴上说着话，人却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瑞天三两步过来把有道接过去，才让双腿软下去，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瑞天在外面的时候，也大致听说了这回事。瑞祥已经派人回辕门县去做准备，这边小镇上的人大部分也开始了疏散。

但从袁相宜口中听到过程，才真实地感受到结界内情况的有多危及。

“师傅，照我的理解，那端骨如果真是上古守山妖兽，应该不坏才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袁相宜问。

瑞天看了她一眼，袁相宜的神色相当疲惫。

“你先睡一会，等你醒了，师傅再告诉你一些以前的事情。”

袁相宜难得温顺，大约确实是感受到了身体内的疲累自己到了自己无法挺住的地步。

半刻后，确信袁相宜睡过去。瑞天才脱下了自己的僧服给自己的大徒弟盖上。一道白影霎时出现在他的眼前，小狐妖一个箭步上来，张口就问：“少爷呢。”

瑞天指指睡死了的袁相宜旁边，说：“跟上次一样，没什么危险。”

颜夕大松了口气，煞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说：“怎么会好端端的变回原形呢。”

瑞天指着山谷中那一刻巨大的光茧，说：“你看，那是符阵吧。”

颜夕转头过去，一瞬间被那耀眼的光茧所震慑住。

“这是……少爷做出来的？”

瑞天大叹了口气，说：“他身上有那么多符吗？”

颜夕掩去了眼角的紧绷，语调也稍稍放松了些，喃喃地回答说：“少爷跟我师父一样，历代仙狐的符阵本就不需要亲手画符。每一只狐使用符阵的符文都不同，所以根本就无从教起，只能要自己领悟。”

瑞天被这情况惊讶到了，但立刻又想起了他们下山的时候，钱有道说过的话——果真是未曾教授过的技艺，也确实是无从学起。

白茜养这么个儿子，也真是不容易啊。

袁相宜一觉睡醒，睁眼就发现了天际渐入昏黄。她坐起身，头一句话就是：“我饿了。”

不知何时被叫过来的管家，立刻提着食物上来。袁相宜只看了他一眼，随后一双眼睛就直挺挺地盯在管家手里提着的食盒上。

管家也算上道，手脚利索地给她放好好了各菜色，还体贴地将饭递到袁相宜的手上。

袁相宜长那么大还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饭是端在手里了，一双眼睛却是骨碌地转了两圈，遥遥地落在了不远处的瑞天身上。

管家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当下笑容可掬地说：“袁姑娘放心，这是我们颜夕过去遵照主持的吩咐为你和少爷一同准备的。”

袁相宜收回视线，眼珠子又往下转到那些菜色上，心想，就知道不是为自己专门专门准备的。可惜了，她还想全部扫完呢。

旁边忽然传闻一道冷漠的声音。

“不是阿姊亲手给我做的，我不吃。”

这声音离她实在有些近，袁相宜一扭头，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倒抽了口气，凑上去多看了两眼，说：“我的老天，钱有道你是准备转世投胎了么？这一脸鬼样。”

管家眉头一跳，视线转到自己少爷脸上，当即心下喊了声糟糕。

钱有道哗啦一声坐了起来，浑身上下的风雨欲来的气势，管家慌忙绕过去，说：“少爷，先穿衣服……”

袁相宜早先一步捂眼，说：“这么大个人，睡觉也不穿衣服，一点都不害臊。”

钱有道低头瞧了自己一眼，脑子空白了一阵后才想起在结界内发生的事情。这一会的功夫，管家三两下拿了钱有道的衣服过来，张罗着给自家少爷穿上。

不远处正在小声说事的瑞天和小狐妖闻声回头，瑞天眼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大徒弟又不安分了，当即开口喊了一声袁相宜。

袁相宜听到瑞天喊自己，回头放下手，抬起另一只端着饭碗的手，脆生生地卖乖说：“师傅，我可以吃吗？”

瑞天早知道他们俩睡醒了头一件事就要填肚子，边和小狐妖一起走过来，边说：“吃吧，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袁相宜嘿嘿一阵笑，钱有道已经说了他不吃，那这段饭就等于全是自己的了。当即欢快地捧着碗筷开始狼吞虎咽。

片刻后，瑞天到了他们跟前，先是矮下身，说：“相宜，抬头给师傅看看。”

袁相宜鼓着腮帮抬头对上瑞天。

瑞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袁相宜的情形不对。她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依然活泼好动，跟在山上的模样差不了多少，但是气色却完全比不上。

虽然比耗尽了全部灵力的钱有道那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像个人一点，但是袁相宜的脸色偏青，眉目间隐隐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妖气。

显然是阴气过盛的迹象。瑞天伸手朝袁相宜伸过去。正埋头吃的袁相宜忽然受惊似的抬头，脸色黑沉地盯着他，问：“你想干嘛？”

瑞天的手停住，忽然又收了回来，说：“没什么。本来想看看你身上的情形……觉得冷吗？”

袁相宜犹豫了一会，腾出握着筷子的手，轻轻握了下瑞天的手腕，说：“就这样。”

瑞天被她手上传递给自己的凉意吓出了一声冷汗，他挨近了袁相宜一步，盯着她看了稍久一些，问：“用多了？”

袁相宜一脸无所谓，说：“那也没办法啊，你没看那蛇妖有多凶。”

瑞天又往她跟前挪了一点，问：“老实跟师傅说，你是怎么碰上那蛇妖的？”

袁相宜吃饭的动作一顿。瑞天这个问题当真要回答的话，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事的了。她盯着饭碗看了一会，抬起头说：“我现在饿，没力气说话。”

瑞天愣了下，随即回神发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些。

“你吃，多吃点。吃饱了再跟师傅说。”

说着瑞天一步步地退到了钱有道那边。

正在和颜夕说话的钱有道，从瑞天跟袁相宜说话的时候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袁相宜那边。颜夕看在眼里，说：“她怎么了？”

钱有道听了这话，嘴角忽然往下拉了。

“她身上的阴气好像更严重了。”瑞天的脸色不太好，肯定是因为这个事情。

对袁相宜身上的阴气，颜夕是除了瑞天之外，唯一见识过阴气有多凶险的人。阴气的霸道和阴邪出乎了她对人世间妖气的所有认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初和瑞天做下约定没将当时的情形告诉她师傅是不是做错了。

“她身上的阴气，对你有什么影响吗？”颜夕关切地问钱有道。

钱有道思索了好一会，摇头说：“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我只是觉得她如果因为救我才弄成这样的话，我就有责任。”

颜夕提着的心看到他摇头的一瞬间悄悄地放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钱有道的头顶，说：“人情以后慢慢还就是了。你们的日子还很长。”

钱有道迟疑地点下头，出了阿姊说的这个办法，他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颜夕看他整个人神色都有些郁郁寡欢的模样，柔声哄着说：“我听到你刚才说要吃我做的饭菜？”

钱有道抬头用力点头，说：“恩。阿姊做的我才有胃口吃下去。”他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说不出口，现在特别需要心灵上的抚慰。

颜夕站起身，说：“那你等一会，我回钱府一趟，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