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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的情人 第四十一章

一瞬间,伊兰忽然懂得了,进门前兰斯特伯爵在她耳边的那句低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记住,这扇门里没有你的朋友,伊兰!”

脑海里再次回荡着那个低沉、慵懒、邪魅的声音。

伊兰楞愣地站在那儿,没了主意。

……

“真是太无聊了!该来点音乐了!”

让伊兰意想不到的是打破这尴尬气氛的竟然是——卡特琳夫人。

只见卡特琳夫人撇下侯爵夫人,款款地走到伊兰面前,脸色依然是冷然的,语气却很温和平静。

“伊兰,给我们弹几首曲子吧?你会弹琴的吧?”

“是的,夫人。”

伊兰怯怯地答道,径直往钢琴走去,坐定后用眼睛扫了周围一圈,发现竟没有曲谱。

她不敢开口询问曲谱在哪儿,兀自掀开琴盖,轻轻搓了搓有点僵硬的手指,心里思量着谈什么曲子好?

看到伊兰局促不安的样子,屋子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嗤笑声。没有曲谱怎么弹奏?虽然大家都发现了问题,却没一个人提出来要帮助伊兰寻找曲谱,所有人就这么幸灾乐祸地看好戏。

伊兰思量了一会儿,心中有了打算。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活动了下手指,缓缓地弹奏起来。

只见她的指尖像施了魔法的精灵,在琴键上一一掠过,时而如飞扬的雪片飘飘洒洒,时而如苍劲的笔法,铿锵有力。

优美的旋律在她指间流淌,醉人的万种柔情弥漫开来,晕染了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被这娴熟的指法、悠扬婉转又荡气回肠的曲子所感染,每个人都沉静在这首从未听过的曲声里,陶醉在伊兰赋予这首曲子的无限柔情中。

“没想到卡特琳夫人竟然这么抬举这姑娘。”莫伦夫人轻蔑地斜了卡特琳夫人一眼,不怀好意地与安德莉莎侯爵夫人低低说道,音量足够让卡特琳夫人难堪。

谁知,卡特琳夫人也不甘示弱,立即回道:

“我看够了这屋子里的阴冷和漠视,是该来点音乐调剂调剂。”

侯爵夫人没有支持任何一方,只一味品赏伊兰的演奏,生怕漏掉一个音符。

事实上,屋里每一个人都被伊兰的弹奏惊艳了、感染了,心里赞叹不已。眼前人琴合一的画面,盘旋在耳边和脑海中的美妙韵律,刚才还对伊兰不屑一顾的傲慢与无理早就随着这靡靡之音落荒而逃,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抗拒的感动和欣赏,甚至是崇拜。

曲子弹到一半的时候男士们进来了,率先推开门的是米勒上尉,随后是公爵殿下、兰斯特伯爵,跟着其他男士也一并进来,确切的说他们也是被琴声吸引,怀着不可思议的探究心情,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小客厅的门,在还没有到约定俗成的会面时间之前。

于是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都像被施了咒,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静静聆听,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嘎然而止都没有回过神来。

第一个鼓掌的是米勒上尉,他一边使劲地鼓掌,一边大声惊呼:

“精彩!精彩!太精彩了!伊兰小姐,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从没听过这么美妙的乐曲,您的演奏堪称大师!”

伊兰站起来,欠了欠身,羞怯地笑道:“谬赞了,上尉。”

“确实美妙绝伦!”文森特公爵连忙握起伊兰的手,放到唇边亲吻,赞叹道:“这真是一双无与伦比、神奇的手!太令人震撼了!伊兰小姐劳驾,再为我们弹奏一曲吧。”

应公爵的要求,伊兰又重新回到钢琴前,略加思索,再一次演奏起来。这一回,她弹奏的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琴声荡漾在屋子里,缠缠绵绵、悠扬婉约,如细细流淌的泉水,敲进心田。看似波澜不惊的节奏中却蕴含了柔情蜜意,虽不及炫耀指法的激进演奏让人心潮澎湃,可贵在曲子里处处渗透了伊兰的感情,如泣如诉、似梦似幻,引人遐想。

音乐停止的时候,所有人还意犹未尽,伊兰却已经起身,她打定主意不会再弹第三首,哪怕别人再强烈要求她也万万不能弹下去,见好就收,她是懂的。迪克森夫人和芬妮强调过很多次,过分的表现就是卖弄,是社交的大忌。

伊兰微笑着向卡特琳夫人走去,虽然公爵正向她张开双臂,伊兰知道殿下只不过是想向她祝贺,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误解,伊兰还是走向了卡特琳夫人。

脚踝处不知被什么硬物绊了一下,幸亏伊兰走路的速度不快,可即便如此她也失去重心,狠狠地向前栽去。

伊兰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这个糗出大了!

就在她身子向前扑去的一刹那,伊兰的神情几乎是悲壮的。因为刚才她的表演太露锋芒,遭人嫉妒,被下了黑脚。只是刚刚还众星捧月,转眼间便要坠入地狱,这转变快得另她措手不及。这一跤摔下去不但形像全毁,必然还会成为人们取笑的谈资。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摔得太难看!

说时迟那时快,米勒上尉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伊兰的面前。于是,在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中,伊兰一头栽进了上尉怀里。

由于上尉横插上来的身形不稳,而伊兰扑上去的速度又极快,于是米勒上尉接住伊兰后,两个人便齐齐摔倒在地上。

上尉充当了肉垫结结实实地背部朝地,而伊兰整个人都倒在他的身上。好在地上铺着土耳其长毛绒地毯,否则米勒上尉这一摔,想必半天都难爬起来。

当他定下神来,几乎能够感受到伊兰惊魂未定的心跳,上尉怜惜地开口安抚道:

“伊兰小姐,您没事吧?”

伊兰绯红了脸,赶紧镇定情绪,从米勒上尉的身上起来,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站直身子,动了动手脚,感觉并无大碍,随即伸出手和慌忙赶来的管家一起把躺在地上的米勒上尉拉起来。

“我没有事,上尉您没有摔伤吧?真是抱歉,我走路太不小心,绊到了。”

米勒上尉哈哈一笑:“没事,没事。”他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接住伊兰小姐了,我很高兴把这当成我的使命!”

伊兰尴尬地扯动唇角,想起赛马会时那一幕。虽然米勒上尉的声音足够轻,可边上的兰斯特伯爵一定也听到了,伯爵的脸上划过一抹难以言语的笑容。

这一场意外在几句轻描淡写的安慰话中过去了,最终的结论是伊兰一定是没注意,被桌脚绊倒。不过,伊兰的心里非常清楚是着了谁的暗算,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连一点暗示都没有,存心要隐瞒。

晚餐开始前,公爵被几位女士缠住了。那么拙劣的手段,几个人围着殿下,问长问短,笑声不绝。公爵应付得很吃力,却也难以脱身,根本没时间去关心伊兰。

好在米勒上尉非常体贴地陪在伊兰身边,两个人越聊越投机,最后索性远离人群,站到壁炉边。

“伊兰小姐,您的演奏实在太美妙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是您弹奏的。”

上尉顿了顿,觉得自己说的话略有不妥,于是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像您这样的小姐,养尊处优,没想到竟会花那么多时间苦练琴艺,真是难得!”

“任何事情,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它就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每天坐在钢琴前几小时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乏味,比起绘画,我更喜欢弹琴,所以我把大把的时候都花在弹琴上了,而绘画就……”

“那也非常了不起!我知道很多人花再多的时间也未必会有您弹奏的十分之一那么好。”

“十分之一,这太夸张了!我其实也会弹错一、两个音符,您没听出来吗?”

“完全没有!您的演奏一气呵成,毫无瑕疵!”

“我相信有人一定能听出来。”

“即使有错漏也无伤大雅,一点不影响整首曲子的流畅性,真的,根本听不出有问题。”

“您真是太宽容了,上尉。”

“伊兰小姐,您弹的第一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从未听到过这么美的曲子。”

伊兰淡淡一笑,答道:

“这首曲子叫作‘林深不之处’是我小时候母亲经常弹奏的。谱写这首曲子的人……那是一个悠长的传说。”

伊兰见米勒上尉很有兴趣想要听故事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位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经过一片密林,不小心被毒草所伤,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见到一个绝色美人。美人不但救了他,还指引他走出了密林。当这位书生顺利考取功名之后回到密林,他找了许多帮手,翻遍了整个林子都没找到那位救了他的美人,于是他便谱写了这首曲子,用来怀念和思慕那位美人。”

“这可真是个遗憾的故事!不过,曲子可真是优美动听!伊兰小姐几岁学的钢琴?”

伊兰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12岁,我来到英格兰之后……在我们大清国,有一种乐器叫古筝,是一种用手指弹拨的乐器。”

伊兰用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我母亲弹得非常好,儿时经常听她弹奏这首‘林深不之处’,听多了就把整道曲子都记下来了。”

“所以您就把它改编成了钢琴曲?您真了不起!”

“有一次闲来无事,就把这首曲子稍微做子一些改变和处理,我也没想到用钢琴弹了之后也非常动听!真是意外的收获。”

“那也说明伊兰小姐在音乐方面有着非凡的才能!”

“哪有这么了不起,虽然乐理和乐器方面会有差异,可抒发的感情是一致的,有很多东西可以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