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的时间她们的话题都围绕着歌剧院，格雷伯爵来威廉府吃过一顿晚饭，对迪克森夫人要正式将伊兰介绍进社交圈的决定不置可否，而芬妮却对这个想法大为赞同，帮着迪克森夫人出谋划策。

尽管她身怀有孕不方便一同出席，但她仍然对伊兰的首次社交活动满怀信心。她们对当天伊兰应该穿什么颜色和款式的衣服、选择哪些饰品进行搭配，以及妆容等各个方面，一一做了详细的分析和研究，既要庄重得体，又要漂亮新颖，总之是要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乔治在剧院有固定包厢，可是星期五晚上他有个重要的约会，恐怕赶不及演出的上半场。让两位女士独自前往剧院甚是不妥，于是格雷伯爵要求承担起这项责任，由他陪同迪克森夫人和伊兰一起前往。

演出开始的时间是8点30分，从威廉府坐马车到剧院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格雷伯爵约好8点的时候来与她们汇合，并且三个人一同乘坐威廉的马车前往剧院。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一眨眼到了星期五晚上。

格雷伯爵如约而至，当伊兰走出大门，看到笑脸相迎的伯爵正潇洒地站在马车边，风度翩翩地向她们打招呼，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的举止和神态瞬间将伊兰的整颗心牢牢攥紧。

伯爵绅士地扶两位女士上车，等她们坐定之后，伸出手轻拍车厢板，并通知车夫出发。

一路上迪克森夫人都在与格雷攀谈。伯爵坐在伊兰的对面，车厢的空间不大，伊兰和格雷伯爵相距不到30英寸，这个距离近到足以让她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昏暗的路灯照进马车内，伯爵的脸颊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更为深刻、俊逸，他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还有低沉、浑厚的嗓音，无一不让伊兰陶醉。

格雷伯爵想不到用什么言语去鼓励伊兰，让她打消紧张的情绪，他怕自己说的话反而适得其反，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不安与彷徨中挣扎。

他并不知道，伊兰的紧张并不全是来自于马上就要在众人面前亮相的压力，这远远比不上此刻与伯爵近在咫尺所带给她的局促和不知所措。他的声音、他的微笑、他不经意的眼光一瞥、眉间一蹙、哪怕是他呼吸的空气，早已让伊兰沦陷。

这二十分钟的距离竟然让伊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8年前也是在一辆马车内，伊兰怀着无比巨大的失落与伯爵相对而坐，那时她必须听从伯爵的安排，与他分离。而如今，当她再次与伯爵同乘共骑时，却是她们一同去往伦敦歌剧院。

现在的伊兰已经长大，亭亭玉立、不再渺小，她可以站在伯爵的身边，仰慕他、关心他。为了这一天，伊兰忍受了多少个思念和焦虑的日日夜夜。

当她们三个人走进包厢的时候，距离演出开场只剩5分钟，剧院内一半的灯光已经熄灭，不过，她们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迪克森夫人激动万分，这个剧场她再熟悉不过，可是今天她却是带着某种使命感前来。她微笑着向几个认识的朋友点头致意，对她们震惊的表情视而不见，她在格雷伯爵的服侍下缓缓落坐在包厢中间的位置，动作极其优雅高贵，就像个深居简出的女王在千呼万唤中隆重登场，剧场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们。

她们的包间在三楼，斜对着舞台，伯爵坐在夫人左侧，靠近舞台的一侧，伊兰坐在右面。那个位置刚好有收拢的帘子，只要伊兰稍微缩点身子就能被布帘挡住一半的脸，她便可以躲在阴影里，而这个角度又正好能让她清晰地观察到伯爵完美的侧颜。

演出开始了，灯光聚拢到舞台的中央，四周变得黑暗，迪克森夫人一面轻摇着羽毛扇，一面时不时向伊兰倾斜身子，给她讲解歌词大意。

伊兰听得十分吃力，她不懂意大利语，也从没看过歌剧，在迪克林夫人有限的提示下，她靠演员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猜测剧情，一知半解。格雷伯爵的一举一动又常常让她分心。

他看得非常投入，遇到高潮部分会随大家一起鼓掌，偶尔和迪克森夫人交流几句看法，还不忘回头关心伊兰的反应。

“你觉得怎么样，伊兰？那个男演员，你觉得他英俊吗？”迪克森夫人合起扇子，在伊兰的腿上轻轻敲了一下，提醒她注意阿历克桑德罗。

“我说不上来，迪克森夫人。”伊兰为难地答道，上半场演出过半，她忙着揣测剧情，竟连男、女主演的长相都没仔细关注。

“我认为他长得太普通了，可是身材相当不错！”

“是的，夫人，他很高。”

“至于那个女主角，脸是长得够美，可惜身材略微丰满，看起来不够轻盈，我想她要是能瘦下来一定会比现在更惊艳。”

伊兰没有接话，迪克森夫人自顾自说道：“真不敢相信兰斯特伯爵的眼光，要我说，有得是比她出色的美女等着他追求，他居然和个女演员闹绯闻，可真是任性妄为！”

“据我所知，夫人，兰斯特伯爵并没有与她确立什么关系。”格雷伯爵侧过脸，压低嗓音向迪克林夫人解释道：

“所谓的三角恋情，这很可能是大家的臆想猜测。”

“噢，是吗？可这事儿都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他本人也没有否认啊！”

“兰斯特伯爵一向绯闻缠身，他有足够的本钱让女人趋之若鹭，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从不解释。”

“不管怎么样，以他的身份、地位与一个女歌剧演员关系暧昧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时代已经不同了，夫人。现在的伦敦开化了许多，兰斯特伯爵是社交界的宠儿，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博取女士们的好感，不过……真正有风范的名门闺秀都有明辨事非的能力，不会被他那一套蛊惑！”

格雷伯爵在评价兰斯特伯爵时，刻意向伊兰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而伊兰也恰好接收到这饱含深意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