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奖励做事便有了动力,就如同动物般的条件反射,事情做好了便能得到奖赏一般。
只不过临走前沈如画提的那一点要求,还是令骆品彦有那么一点微微的不舒服。
沈如画说,这东西是那老道当作秘密告诉她的,她之所以愿意将这作为交换告诉骆品彦,是希望他能将沈家人全都保护好,不能让一人有丁点闪失,否则他便再得不到沈家送出的一点点“生气”。
为何总要做些令他讨厌的事呢?这沈如画从四五岁开始,做出的事没几件是让骆品彦看得顺眼的,说出的话,更是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似的,没一句中听的。
沈如画是想开了,反正不管如何骆品彦也不会待见她。见了面生疏且有礼的表象反而让她浑身不舒服,还不如就让她当恶人,反正将别人觉得正常的相处方式安在他俩身上也别扭。
有了诱饵,骆品彦自会尽全力保护他们,这也让沈家人安心不少。
虽然后来出现了几次危机,但好在是有惊无险,都被骆品彦派来的人及时解决了。
在第一批“生气”,也就是氧气送到骆品彦手中之时,沈家人盼望已久的圣上终于返朝了。她们以为圣上返朝以后沈铁的冤屈便能平反,但事实却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沈铁终是被削了职,只是念在抗击鞑子入侵这件事上的努力,又失踪在关外恐怕凶多吉少才没有抄没沈家。
沈如清带着弟弟妹妹替沈铁接旨后非常不服气,若非女先生拼命阻拦,或许沈如清就将宣旨的公公拦下呈上万人书了。
“为何拦着我?”沈如清崩溃似的失声痛哭。虽然一直大大咧咧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私底下是非常重视沈家名誉的。
“你以为把万人书交给那些公公就真的能替你递到圣上面前去?”为何遇到了这么多事以后还是这么天真呢?“实话告诉你,如今圣上能下这个旨便说明你父亲的事还是被人隐瞒了。这么大的一个朝堂上难道就真没人知道事实真相吗?只是没人敢说而已。那两位来宣旨的公公,你又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若你这万人书上去便被送到了大皇子手中,或是被一把火烧了,那才是前功尽弃。你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以后也再不可能有机会替你父亲伸冤。”
“那我们要如何做?”痛哭一场,沈如清似乎清醒了些,只是人却变得憔悴了。韩铮对她说过那些话以后虽然表面上她已经恢复了,但韩谓谦没有一点回应的行为也让她渐渐的寒了心。这些日子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她希望自己在沈家陷入危难的时候能给弟弟妹妹们支撑起一小块可容他们栖息的空间。所以她一直压抑着,咬着牙苦苦支撑,只想着就算沈铁暂时回不来,她也不能让沈家倒下。沈家的荣耀,沈如旭的未来就要靠她来背负了。
可这突然传来的旨意,突如其来的打击令她的苦苦支撑变作了一个笑话。
圣上远在朝堂,高高在上,她可以和大皇子抗争,是因为大皇子还没拥有绝对的权力。可圣上呢,他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如沈家人一般的蝼蚁在他面前不值一提。就连沈铁这样的守关将士都是可以随意定罪的,那么她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进京吧。”沈如画突然提议。
她的话如一道惊雷,将所有在场的人都霹得半晌回不了神。
“我也觉得不错。”女先生第一个附议。
“好啊,要去京城了。”沈如旭欢呼。他早就听三姐姐提过,京城里有很多好吃好玩儿的,以后大姐姐嫁到京城去他们就可以跟着去玩儿了。
欢呼过后,场面又静了下来。
沈如真艰难的出声,“可是家里的东西……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真的要去吗?”
沈如清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语。韩谓谦就在京城,她若就这样去了……
似乎看出了沈如清的为难,沈如画道:“要是不问清楚,大姐姐永远过不了这个坎。若韩谓谦真个因为父亲的事就想毁婚,那你离了他也没什么可惜的。但凡事都要说清楚,绝不能不明不白的,最后还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况且沈如清还有沈铁替她积下的一大笔嫁妆呢,有沈如画在,用沈铁给她们留下的钱做本去京城做点生意,还愁没好日子过?
等着当土豪吧!
沈如真掏出手帕替沈如清擦洗一番,对她道:“三妹妹说得对,就该去问问,咱们家的人不能白白受人欺负。”
去京城的事一定下来,沈家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她们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悄悄的乔装进京,以躲避大皇子的耳目。虽然圣上已经下了旨,这件事的基调已经被定下了,但难保不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大皇子或许不会那么急着杀她们了,但万人书的事他不可能就这么放下的。
沈家将要去京城的事瞒得很严,连骆品彦都没有告诉。她们先私下里拟了一份名单,给府上多余的下人发还了卖身契,每人二两银子让她们返乡。
下人们感恩戴德的走了,沈如画也问过了碧汀的意思。碧汀的年纪已经大了,本来想替她寻个品行好些可以托付的人家嫁了,但她不愿意,就想一直跟着沈如画。沈如画想了想,便也随她。倒是晴空,年纪虽小但有这人在这儿,她是想回家的。沈如画觉得强扭的瓜不甜,把身契返给了她。
顺带着了疏月一声是否想要离开,疏月倒是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她的家人在逃难的时候失散了,也不知是否能够活下来。她觉得与其漫无目的的瞎找,不如跟在沈如画身边。若能再见便是她与家人缘分未断,若再见不了便是缘分已尽。
没想到疏月这么想得开,沈如画倒是挺意外的。一直觉得疏月是个呆呆的丫头,有时候做事挺二的,偶尔喜欢逗逗她,没想到居然这么有想法。让她意外的也不只是疏月,晴空不也一样。本以为晴空是个洒脱的,以为她会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想到居然会主动提出离开的事来。
老话说得好,人心难测,真是一点不错。
沈府的人放掉了百分之七十,偌大的宅子顿时变得空旷起来,走多半天都已经见不到一个人。沈家姐弟妹全都搬进了离前院最近的落霞院,那也是蒋氏生前的住所。
虽然住的地方搬了,但沈如画的实验室却仍旧在暖香院。里面的东西挺多的,都是些瓶瓶罐罐,而且危险性还不小。
沈如画想了想,她们是要乔装改扮悄悄离开这里去京城的,这些东西又不能跟着她们带走。什么样的储藏最不容易出问题?
最后沈如画决定,还是就是掩埋最合适。就着罐子全部埋下去,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回来取。
反正现在宅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暖香院平日里是不会有人来的。无事的时候她便叫上碧汀跟疏月,在暖香院的院子里挖坑,将她的瓶瓶罐罐埋在地下,盖上土藏起来。罐子上沈如画都写上了字,免得以后需要时回来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不过她的东西也没有全部都埋起来,还是要制作些随身防范的武器放在身上的。虽然是乔装离开,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发现,若被发现了,凭她这小身板怎么斗得过人家。
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日子也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一日,沈如画刚将骆品彦需要的氧气交接给来人,就见远处缓缓行来一辆马车。他们住的这条街,沈家是最里面的,看这马车的样子分明是来沈家的。沈如画便也没有立刻回去,站在门口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在沈家没落以后还来拜访。
马车缓缓驶到近前停下,沈如画仰头望向被掀起的车帘,一只白净的大手伸了出来,分明是个男子的手。
赵家的赵丰年她是见过的,现在是总旗,天天操练,皮肤风吹日晒的黝黑。骆品彦虽然是左都督的外甥,但毕竟是个百户,比不上赵丰年,但也黑。这只手这么白净,肯定不是武将的手。
沈如画脑洞大开,顿时想到宫里的,侍候圣上的那什么。
嘴角微微扯动,笑颜还未展开便冻住了,随即变为了冷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不是沈如画说话刻薄,她实在是心疼沈如清。那么阳光的一个女孩,就因为他被生生的磨去了耀眼的光彩。
“三妹妹……”
韩谓谦的话还未说完,沈如画就抬手拦住了。“当不得韩公子这声妹妹,咱们两家现如今可没什么关系。叫得这么亲热,我怕折寿。”
韩谓谦知道这次耽搁的时日太长,她们心中难免有怨气。他重新行了个礼,道了声沈三姑娘。
“韩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沈如画一拍脑门,作恍然大悟状,“差点忘了,韩公子是来退还婚书的吧。”她手一伸,“就不劳韩公子送进去了,给我便成。”
韩谓谦忍了口气,“并非退还婚书,还请沈三姑娘让我进去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