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这么冷?”沈如画刚钻出被窝立刻又缩了回去。
连着晴了好几日,雪都融了不少,气温也回暖了些。空气中似乎带了些春的气息,不想还没来得及为春天欢呼,一场大雪又将街道跟屋顶盖了个严严实实。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一片,似乎又回到的冬天的样子。
“又下雪了。”碧汀把刚烘好的衣服接过来,替沈如画一层层穿上。“也冷不了多久了,倒春寒而已。”
“这么冷的天就不适合进学,呆在房里多好,等天气暖和些再去。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更耽搁学业。”就该派个人来说一声,让今天别去。就算不会看脸色,也要会看天色啊。
说这女先生不会看脸色,她还真是油盐不进。沈如清学得那叫一个难过,成天拉长个脸,见到谁都跟欠她钱似的。都这样了,女先生还一个劲的拉着她猛灌。什么女四书,就是荼毒女人的东西,连沈如画这个尊重传统国学的人都听不下去了。何况沈如清这个长着反骨的,就跟上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似的,一上课就抓耳挠腮的。
“不都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吗,进学也是一样的。”碧汀一边规劝一边替沈如画整理鹿皮小靴。
“还别说,这些日子你跟我去学堂还真学到些东西,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知道。”还会劝她了。
碧汀笑答:“小姐,这可不是奴婢在学堂跟着女先生学的,这可是老话儿了。”这是俗语,女先生可不会教。
沈如画也不理会,想了想说:“你说要是我能把三字经倒背出来,女先生今日可会放我一马?”
“小姐,前儿女先生让您练字,你说想先背会了再练更事半功倍,女先生已经开过恩了。”碧汀的意思是,背书跟练字有冲突吗,都已经躲过一天了,你别太得寸进尺。
沈如画斜了碧汀一眼,不再提不去学堂的事。
因为气温骤降,学堂里升了两个火炉。沈如画总算感觉好点,懒洋洋的坐着那里随意的翻看着那本三字经。这三字经她早会背了,只是跟以前背的版本不同,偶尔有点差异。相比沈如画,沈如真正端正的坐着认真的听女先生讲解如何看账,怎样才能查出问题来。
沈如画又瞄了一眼沈如清,沈如画的心情瞬间治愈,那里还有个比她坐得还难受的呢。女先生本想让沈如清跟沈如真一起学看账的,但两人的程度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沈如清哪跟得上。所以女先生就给了她一本账,让她从头到尾全部看一遍。把发现的问题,不清楚的东西记下来,等女先生给沈如清讲完便给她一一解答。
不过据沈如画的经验判断,沈如清可能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已经把那账本翻了两遍了,楞是一个字都没记。别说发现问题了,估计连上面写的什么都看不懂。字是能认得,但内容理解不了。
沈如画正在心里偷笑,脑子里正天马行空的驰骋。外面有人来通禀,说是客人上门拜访来了,是之前送过拜贴的。
沈如画看了看女先生,又看了看沈如真。女先生已经点头允了,沈如真道:“你先去,一会儿下学了我便赶过去。”
这姓许的什么身份来历都不清楚,就这么贸然的过来其实是很失礼的,沈如画可以选择不见。不过她想了想,与其坐在这儿无聊的消磨时光,不如去会会那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沈如画让人把那个人请到了前院的花厅,自己跟带着碧汀慢悠悠的去了。
还没进门,沈如画就听到骆品彦的声音,这家伙怎么又来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沈如画想起在酒楼时骆品彦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便是姓许的。也就是安排人跟踪肖家人的主使,据沈铁说此人颇为厉害,很有些手段的。
沈如画走进花厅,连个眼风都没赏给骆品彦,直接问沈莱道:“你找我?”想到他们因为怀疑便派人跟踪肖家人沈如画就觉得不舒服,太仗势欺人了。而且他们查肖家,不就是跟她过不去吗。真要查到什么,就会把沈家给连累进去。不过她也不会太傻,让人感觉到她的不满,语气还是温和的。
“是我。我便姓许。”许莱儒雅的回答。
“你比我大,算是长辈,我便叫你一声许伯伯吧。”沈如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请许莱坐下,仍旧没看骆品彦一眼。
许莱微笑着点头,算是应了。
“不知许伯伯今日来找如画是为了何事?”顿了顿,“您看,今日这天这么冷,雪大得像鹅毛,可您仍旧来了,如画猜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儿。”
“三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许某自是为一件很重要的事而来。”许莱想了想,继续道:“前日晚间,我与彦儿一起去酒楼,在路上正好碰到了肖家的那个孩子,好像叫肖彬的。他说你送了他一件生辰礼,还给我们看了,不知三姑娘那件东西是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赠?”
沈如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面还没镶嵌的银镜来,“许伯伯说的是这个吗?”
许莱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双手接过。
骆品彦本来被沈如画晾在一边有些气闷,此刻见到银镜也不由自主的凑过头来。
“这是何物?他问。”
沈如画没有解释,懒得理他。
许莱也没有回答,他正迫不及待的追问沈如画银镜的来历。
“这个……”沈如画指了指银镜说,“这个是肖爷爷做的呀。”
“肖爷爷?”许莱知道肖家,却不知肖家能做出这个来。“就是那个打磨玉石的工匠?”他做的?
“对呀。”沈如画天真的笑道,“父亲送我一块儿水晶,我就让肖爷爷替我打磨成圆薄片来玩……”
“打磨出来就成了镜子?”那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水晶。他把银镜翻来复去的看,发现镜子背面有一层红色的东西。他嗅了嗅,觉得有些像漆。
“怎么可能?”沈如画笑道,“送回来的时候还是透明的,后来我就拿了几片来玩,那就片就成这样了。”
“后面这个红色的是漆吗?”许莱是大夫,做药的人鼻子很灵,而且了解很多化学方面的知识。
“没错。我怕它掉,所以才刷了一层漆。”沈如画点头承认。
“这么说来,是你做的?”许莱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脸色因兴奋而胀红。
“不是做的……”沈如画又摇头。
许莱的情绪像被忽然冻住了,激动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
“……是我在玩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东西,后来就成这样了。”沈如画故意说话大喘气,让许莱的情绪跌宕起伏如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行舟。
“还记得沾上的是何物吗?”许莱小心翼翼的问。气都不敢出得太急,像是害怕气太大把沈如画给吹没了似的。
沈如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也许能想起来呢。”沈如画的年纪太小了,他做出来的药都不是小孩子能用的。普通人的身体都会承受不住,何况孩子。
沈如画歪着头,眉毛紧紧的皱着,似乎想得很用力了,半晌之后还是摇头。
许莱仍旧不死心,诱哄着沈如画再好好想想。
开始的时候虽然因为骆品彦对许莱没什么好印象,但并不讨厌。但看他现在的样子,沈如画突然感觉他面目可憎。还好她有前世的记忆,不算真正的小孩子,可许莱不知道呀。明知是孩子,却非要强迫她去回忆忘掉的东西,这种人真的很急功近利,太讨厌。
沈如画故意装着很痛苦的样子,急得脑门子都出汗了。碧汀在一边看得心疼,想要上前劝阻,却被许莱凛冽的眼神给吓退了回去。
正在沈如画被许莱逼得满面通红,鬓角微湿的时候沈如真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骆品彦虽然看着沈如画的样子有些不忍,但他对许莱的感情太深,比起沈如画许莱更重要。因为他忍着不说,只冷眼旁观,让沈如画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像骆品彦这样年纪的孩子正是热血沸腾正义感十足的时候,却能漠然的看着一个孩子在他面前如此痛苦而不出声阻止,这心可够硬的。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沈如真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沈如画满脸痛苦,大汗淋漓,许莱还在逼近着她。而骆品彦只是远远的站着,面无表情。
沈如真本对骆品彦是有些好感的,此刻也不禁微微皱眉。
“二姐姐,我想不起来。”沈如画双手抱头,痛苦的说。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想了。”沈如真死死的抱住她,劝道。
沈如画趴在她肩上,小声告诉她自己没事,都是装的。许莱手里的银镜是用硫磺、硝石加银子做成的,因为太危险所以不能再做了。
听完沈如画的解释沈如真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回过头看向许莱和他手中的银镜。
“这位是许先生吧,不知拿着我做的银镜干什么?”沈如画被惊了一跳,沈如真居然说那银镜是她做的?
她告诉沈如真的本意是想从她的口中说出,这东西是用很危险的东西做的。因为太危险家人已经制止她再玩了,况且她也记不起是如何做的了。
“是你做的?”许莱没有开口,骆品彦倒是问了。
“是我。”沈如真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