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画只能假设左都督确实如沈铁所说,没有投靠大皇子,且不管他私底下是否已经投靠了,骆品彦现在的行为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她不相信招募人是骆品彦自己的主意,说不得就是左都督授意的。那么他为何要授意骆品彦这样做呢,他是准备要干什么吗,还是这只是单纯的想让骆品彦从现在开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组织,秘密为左都督做些什么呢?
“父亲,若你是左都督,在拒绝了大皇子的示好后,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让自己的侄儿四处招募人,还弄得满城风雨?”连她这样一天到晚呆在内宅的小丫头都知道了,也算是满城风雨了。可她忘了,别的小丫头都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内宅,她却是一天到晚闲不住,没事都要找事的,和人家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会。”沈铁皱眉思索了一阵,“我若拒绝了大皇子的示好,一定会收敛锋芒修身养性,免得被大皇子抓住把柄。可……”
嗯?沈铁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沈如画不禁疑惑。“怎么了?”
“可在兵家来说,躲却不是办法。要想不被侵犯,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得他不敢再小瞧你。并且一击必中,只因对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沈铁眼睛危险的眯了眯,难道左都督已经有了什么打算才让骆品彦在边关招募能工巧匠的?
“父亲,那咱们家是左都督一派的还是大皇子一派的?”这就跟沈家的切身利益有关了。两方争斗有胜利的一方就有失败的地方,若押错了宝,可不只丢官那么简单,全家人都可能没命。
沈铁听罢却哈哈大笑起来,“你父亲不论投靠哪一方都不够格,他们可瞧不上你父亲这样的小官。”
有句老话叫殃及池鱼,哪边都不靠便有可能成为两边都舍弃的那一个,就是俗称的“炮灰”。想到这儿,沈如画的小身子抖了抖。语重心长的说:“父亲,你可要挺住啊。”
沈铁笑道:“这是如何说的?”
沈如画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了,沈铁因此沉默了很久。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会不会发生,凭的全是运气而已。只是如今他被沈如画一提醒,心中便有了计较,不管如何先给自己留条退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若不发生当然最好,留的退路不用便是,可若真发生了,那条退路便是保命的手段。
只是……
真到了那时候,便顾不到孩子们了。
两个大些的女儿已经订下了亲事,只要男方不悔婚,怎么说都能有个片瓦遮头,可这两个小的呢。沈如画虽然聪明,但毕竟还小,而且还是个女娃。沈如旭虽是个男娃,可年纪更小,身子也弱,若他不在了这两个孩子该如何是好。
“父亲,你想好对策了吗?”见沈铁先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后来又看着窗外,一脸的严肃沧桑,沈如画便忍不住了。
“还不知如何呢,还是等等再看吧,我会记挂着此事的。”沈铁安抚着沈如画,将她送出了书房。
今年入秋以来沈铁感受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气息,仿佛暴风雪前的宁静详和,连鞑靼人的入侵都比往年少很多。是该趁着现在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最好能带着孩子一起,免得他们小小年纪便要离开父亲。
沈如画离开书房的时候不知道沈铁的想法,她虽感觉到了不寻常,但总觉得一切还早呢。只是小心些提防着,事情未必就会真的糟糕到那一步去。
秋天渐渐过去,入冬了。
连着好几日天都阴沉沉的,但雪却一直都没有下下来。
沈家三个女孩都挤到暖香院陪沈如旭玩,大这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干果。这时管家传了消息进来,说是韩谓谦报喜的信传过来了,考中举人了。
沈如清拿着喜报看了好几遍,匆匆离了暖香院去前院询问送信来的人。
沈如画与沈如真看到沈如清一脸的喜色,都偷偷抿嘴笑。沈如清现在正高兴呢,没功夫理会她们。
“二姐姐,真的不给旭哥儿过生辰吗?”再过半月就是沈如旭的生日了,因为那天同为蒋氏的祭日便不好给他过。但沈如画觉得,活人比死人重要。祭奠蒋氏,替她烧些纸钱便成了,沈如旭的生辰该过还得过。否则,等他再大些,懂事了,该作何想。
沈如真也很为难,毕竟百善孝为先。若给沈如旭过生辰,别人或许会骂他们沈家的孩子不孝。“虽说我也想,但毕竟有冲撞……”
“二姐姐,自己的母亲跟儿子有什么好冲撞的。你若是怕被人说,那就咱们四个,关在屋里悄悄的替旭哥儿过,你觉着如何?”关起门来就不怕人说了吧。沈如画知道沈如真好面子,最怕听别人的闲话。
“那母亲的祭祀呢?”总不可能也在屋里吧。
“不是设了个小祠堂吗,早上咱们早早儿的去祠堂祭拜,回来以后便在暖香院里替旭哥儿热闹热闹,都两岁了呢。”他可是蒋氏拼了性命生下来的,有哪个母亲不希望看到自己孩子好的,若知道他好好的长到了两岁,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那好,等大姐姐回来,咱们跟她说说,就这么办吧。”反正沈如清也是个好热闹的,一说她准同意。
今日女先生给她们三个放了假,经过这么些日子,沈如清终于领会了女先生的大部分意图,将学会的东西融进了骨子里。虽然表面上仍是大大咧咧的,但她已经学会思考了,遇到事儿也不再那么冲动。看到这样的成果,女先生虽不是特别满意,但偶尔在给沈如真、沈如画放假的时候也会大发慈悲的让沈如清也跟着休息一日。
等到沈如旭被乳母抱进碧纱橱午睡的时候沈如清才回来,沈如画与沈如真被炉火烘得昏昏欲睡。
沈如清的激动在外面还没挥洒完,回来屋里便把两个妹妹闹起来不让她们继续睡。要不是沈如真挡着,说不得她还要把沈如旭都给弄醒呢。
“大姐姐这么高兴,韩大哥定是考得不错。”沈如画笑着打趣她。
“到底如何,大姐姐快说说。”沈如真被她一闹瞌睡便没了,便凑趣问。
“确实考得不错,考进了前三十名。”沈如清压抑不住的激动,“他来信时还说没把握,我就劝他,让他别太担心,总能考好的。你们看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沈如画觉得,韩谓谦作为她们未来的大姐夫,以后若能谋个好差,能在朝堂上混出个样来自是再好不过。可这样的话若老是翻天覆地的讲上一个下午,任谁也受不了。沈如画从没觉得沈如清这么能说,她们到后来都不敢搭腔了,就怕她一直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可即使如此,沈如清居然还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半个时辰。
“为何都不说话了?”沈如清高涨的热情直到沈如旭醒了都还没有恢复正常,但看着两个妹妹不太热络的样子,心里难免不爽,说话时口气便有些不好。不过经过女先生的调教,就算再不高兴她也仍旧压抑着没发作。
沈如画忙替她倒了杯水,“大姐姐,跟你说了些话口都渴了,你说得这么久,快坐下来喝口水吧。”
沈如清瞥了她一眼,终是忍了下来,坐到桌边喝水。
“本来骆家那小子以前也提过要去考举人的,不过我瞧着他在关内一天到晚就跟些匠人打交道,做些稀奇古怪又没用的玩意儿,估计也是玩物丧志,不打算去考了。”从表面看沈如清已经平静下来,可实际上她还要替韩谓谦高兴。所以用别人的不好,衬托韩谓谦的好来。
“不是得先考了秀才才能考举人吗?”沈如画不禁好奇。
“没错,那骆家的小子有秀才的功名。”沈如清豪迈的一口饮下杯中的水,回答。
“真看不出来。”沈如真淡淡的说。自从她订了亲,便算是断了跟骆品彦的缘分。也不能说断,反正还没开始呢,而且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
“大姐姐刚才说骆家那个小子……成天跟匠人一块儿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些什么?”沈如清是怎么知道的,骆品彦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老是问外男的事干嘛?”沈如清不想多提骆品彦,她现在最想说的是韩谓谦,可惜没人愿意听她说了。
“倒不是要干嘛,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些怪异。”沈如画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沈如清。“前些日子,他还去了趟肖彬家里,想将肖老收到他手下替他做事。”
“还有这事儿?”这下连沈如真都觉得奇怪了。当初骆品彦死咬着肖家不放的时候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身便想将他们收到自己麾下了呢?
沈如画点头,“不过肖爷爷没答应。”
“谓谦的信里倒是提过,那姓骆的小子许是在帮什么人做事呢。”沈如清沉吟着说,“你们可别说出去,谓谦不让我乱说的。”
“放心吧。”沈如画随意的挥了挥手,“难道不是帮他的舅舅吗?”
“当然不是。”沈如清摇头道,“他舅舅现在可是得罪了大皇子,哪还敢轻举妄动。”
如此说来,真如他们预料一般,左都督并未投靠大皇子。但骆品彦到底是在替谁做事呢,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