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铁的猜测是正确的，左都督如他所料一般，为了不让大皇子抓住把柄，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骆品彦的行为并非左都督授意，那么影响便不会这么大了，沈如画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可为何心里总是感觉到一丝异样，让心一直无法落地。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如画回忆着，那日出意外之前似乎也有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心慌、不安。当时她是怎么做的？好像是在过道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但是这种情绪却丝毫无法缓解。只是那时的感觉比现在强烈百倍，但沈如画知道，这样的预感并不好，就算她不会出事身边的人也会出事。

她已经努力过了，却找不到这情绪的源头，就像当初她出意外之前，就算再怎样努力也找不出不安的来源。当发生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那不过是一场意外。

既然意外是无法预测的，那她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处呢？

沈如画的情绪带上了淡淡的失落，沈如清正沉浸于自己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但敏感的沈如真却发现了。“如画怎么了？”

沈如画摇了摇头。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感觉？总不能说自己的预感很准，上次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妥，这次又有这种感觉了，只是没上次强烈而已。

见沈如画不愿说，沈如真倒也没逼她，逗起沈如旭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沈如旭生辰这日，也就是蒋氏的祭日，姐妹几个连带沈如旭都早早的起了床。几姐妹陪着沈如旭吃点面，将祭品准备好时沈铁便过来了。

沈如旭满两岁了，稍微懂了些，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一起床便很兴奋。见沈铁也过来了，便围着他叫“爹爹”。

沈铁一把将他抱起来，带着他进了沈家简易的祠堂，让他给蒋氏磕头，喊娘。

沈如旭对祭祀这事儿还无法理解，高兴的按着沈铁的话做。小小的身子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拿着香，给蒋氏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嘴里脆生生地喊道：“娘，旭哥儿来看您了。”

沈如真与蒋氏的感情最深，听了沈如旭的话，眼泪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沈如画赶紧上去将沈如旭拉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接着几姐妹也依次给蒋氏磕过头，点上香，供上三牲、果品等，祭祀便结束了。

“今天也是旭哥儿的生辰，总不能老是不过。趁着今日天气好，咱们父子女一块儿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在外面吃。”沈铁看了看儿女们，“想去哪，都跟我说。”

“父亲，女儿想到关口的城楼上去看看。”沈铁是代指挥使，是可以去城楼的。

不论以后能不能帮上忙，先去四处查看一番，了解更多的情况，出事的时候才不会抓不到方向，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对，我也要去。”沈如清立刻附和。她早就想上去看看了，只是一直没敢跟沈铁提。瞧着自己这个三妹，小小年纪，胆子还真不小啊。像这种军事重地，一般情况不会随便让人上去的。

“我，我也要去。”见沈如清说要去，沈如旭也高声叫道，就怕被落下似的。

沈如真也一脸的跃跃欲试，但她怕被沈铁拒绝，便只是看着没有开口。

几个孩子，像蒋氏的方面有多有少，但无疑他们的骨子里都有沈铁的影子。

“好。”既然答应了孩子们，便要做到。

他带着孩子一起出了门，他骑着马，孩子们全都窝在经沈如画改装过的马车里。沈如旭没坐过马车，不知道普通的马车坐上去是什么感觉。但沈如真、沈如清都是坐过马车的，沈如真已经试过了，沈如清却是第一次坐改装过后的，刚坐上去便叫了起来。“这是如何做的，怎会这么软？”

沈如画心里小得意，但表面却显得很矜持。“只是加了点东西，一点小把戏而已，没什么的。”

“怎会没什么，要是让那些家伙也坐一次，定会惊讶得跳起来。”沈如清口中的那些家伙便是跟她一样，喜欢穿男装，骑马的女孩子们，都是她的朋友。

几人就这马车这件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车里传出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引得从马车旁经过的人都好奇的张望。

沈铁见状无奈一笑，能这样陪着孩子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他望着天边的远山，默默的思索着在他为自己布设的退路上，带上孩子们的可能性。

唉——

就算真的没办法带上他们，沈铁也想替他们铺设一条后路。至少可以让他们在没有自己陪伴的情况下，好好的活下去。

近些日子，有些零散的消息传到了边关诸将的耳朵里。

圣上好像身子真的很不好，又有半月未上朝了，大皇子与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起监国。只因大皇子年纪最大，早年圣上又宠爱他，至使他的党羽最多。

不过兵权却一直是在圣上手里的，圣上身子好的时候，为了不引起圣上的猜忌，他也不敢把手伸到兵部去。可现在，圣上一病便是半个月，大皇子可能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趁着与几位皇子一起监国之便，煽动他的党羽在朝堂上提出要派一名巡案去边关监军。

其他几位皇子虽然不同意，但无奈势不如人。这件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只差最后定下人选了。

没说的，肯定是大皇子的人。像沈铁这样的代指挥使结果会如何，他还真不好猜。若来人稍微正直些，或许沈铁还能保住自己跟家人。可若来人是个势利小人，如沈铁这般在朝中无人的官吏，只怕结局不会太好。

况且一向以来，武官都比不过文官。沈铁长年驻守边关，京里他是一次也没去过，虽然说起来离得并不算远。就算想要打点，他也找不到人引荐。

魏千户自从沈铁坐上代指挥使的位置便消停了不少，但是若有了机会或者说让魏千户觉得看到了希望，那么沈铁还能不能保住这个位置便很难说的，毕竟魏千户在朝中是有人的。就算不是左都督这条件，但凭他夫人的娘家关系，搭上其他线也不是没可能。

沈铁边走边想，思绪也越来越乱。最后他一甩头，想这些干嘛，在能陪孩子的时候多陪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常年上战场的铁血流遍全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么些年不都走过来了吗，这样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沈铁重新打起了精神，立马扬鞭朝着关口的城楼而去。

“到了，下来吧。”马车缓缓停下，沈铁早已下了马，将马绳跟马鞭交给旁边的士兵，自己回身到车边将几个孩子抱下了马车。

“爹爹，我可以上去吗？”看着高耸的城楼，沈如旭充满向往的问。

说起来这城楼比起现世的高楼大厦那简直不值一提，不过在当世的条件下，这样的城楼已是需要普通人仰望的所在。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头庞大的巨龙盘踞在那里，那种威慑力让人动容。

城楼下庄严挺立的士兵面容整肃，浑身带着种沧桑的肃杀，那是经过战场磨砺才有的气势。

“有爹爹带着，当然可以。”沈铁难得显出了上位者的气势，带着四个儿女及几个仆妇、丫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城楼。

“好高啊。”沈如清大声叹息。

从城楼上俯看外面，下面的东西变得渺小，沈如画这才发现城楼确实高大。整个城楼上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每隔一个箭窗都有手持武器的士兵林立。

沈如画趴在箭窗旁看着远处的青山，思考着若真被鞑靼攻进来，采用怎样的方式守城是最好的。沈如画又去看了开关千斤闸的地方，那里的士兵密度比外面还要大。只不过若是出现内鬼，想要打开这千斤闸放敌军进来也并非不可能。

沈如画一边看一边思考，沉默不语的样子引起了沈铁的注意。

“为何不说话？”沈铁问。

“女儿觉得这城楼看起来坚固，但若是从内部攻破却很容易。”沈如画并没想过引起人的注意，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却不知骆品彦什么时候也来了城楼，并且听到了沈如画的话。

好久没见过骆品彦了，他就像小树到了春季一般，不住的拔枝长高。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没长壮，显得比从肖瘦削不少。面部有着少年人的青涩，但轮廓却渐渐趋于成熟。

骆品彦眼睛微眯，嘴角轻轻勾着，“既然沈三小姐觉得有问题，那便说出来听听。”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掺杂着边关士兵深深的痞气。

沈如画见不得他那个样子，虽告诉自己不要与他一个半大孩子计较，但心里仍旧不舒服，说话不免带了些出来。“只是一些浅薄的想法，就不必说出来污骆公子的耳了。”

骆品彦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沈如画话中的意思，便不再作声。

本来沈如画还打算多看些，再与沈铁好好探讨一番的，结果骆品彦很不是时候的出现将她的计划打乱了。

“倒是听说骆公子近些日子到处招募能工巧匠的，不知是要做些何等大事呢？”既然碰到了，干脆就当面问问，说不得还会有点 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