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好天气却没能维持多久。
蒋氏出殡这天没有下雪,已经阴了两天了。暗沉的光线给送葬的人心上压上一块重重的大石,所有人都显得严肃而沉默。
沈铁不知是终有了空闲,还是放下了所有的事打算安心的送蒋氏最后一程,至少他是在家的。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该上山了。
沈如画穿着素服麻鞋跟在沈如真身边,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蒋氏去世,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过她的娘家人。
她问了沈如真,沈如真告诉她,“蒋氏的父亲官位不高,是附近的一个知县,早就已经致仕了。蒋氏是蒋家的庶女,姨娘已经没了,主母并不喜欢她。当初沈铁娶她的时候刚升任总旗不久,虽官职不大,但对知县家的女儿来说是高攀了的。当时主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沈铁,可沈铁就是看上了蒋氏。本就不受主母待见,又得了门让人眼红的亲事,嫁人后蒋氏便跟家里不怎么走动了。她死的消息早就传了回去,蒋家推说太忙,只派了个管家过来随了点礼。”
沈铁这边也没有家人。他本不是这附近的人,家里遭了灾逃难时走散了流浪到了这儿,遇上个军户收养了他。那军户没有儿子只有个女儿,大沈铁很多,早几年传回消息说得了急病没了,沈铁还带蒋氏去送过丧仪。
两边都没亲戚,好在沈铁在军中有不少好友跟部下。能来的都来了,来不了的都让家人过来帮衬着,否则蒋氏出殡就冷清了。
“大家不是说了人家吗,在哪儿?”出门前沈如画小声问。
“我也没见着,许是没来。”沈如真低下头,挨着沈如画的耳边。
“鬼鬼祟祟的说什么呢,有话说大声点。”沈如清肯定听到沈如画问沈如真的话了,一直没有准信,那家今天又没人过来,沈如清心里正烦着呢。
沈如画与沈如真对视一眼,低头不说话了。虽然专门请了哭班,但一会儿还得哭,要先酝酿酝酿情绪。
送殡的队伍拉得长长的,阴了两天开始下起雪来。一会儿的时间,被提前清好的路上便又覆上了一层雪,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纸钱被扔上天,落下来的时候都分不清是纸还是雪。
哭丧的人刚出门嚎得很惨烈,把沈如画吓了一跳。不过在他们的带动下,她的情绪很快便又酝酿妥当了。
雪路有些难走,沈如画年纪又小,很快就撑不住了,走得东倒西歪的。沈铁见她老跌跤,眼圈红肿,鼻子也通红,两只手有些发紫,便将她抱起来骑到自己脖子上。
按风俗,沈铁是不用来送的。但他坚持,而且几个孩子年纪又小。沈如旭才满月,因为要他摔盆便让乳母抱着跟来了。
一行人走了接近两个时辰才到事先看好的风水宝地,沈如画被放下来,磕了头,又哭了一阵便下山去了。亲人下葬,家里人不能看,也不能回头,由沈家的管事留下看着。送殡出来时,队伍的最后面有沈铁安排好的马车,就是等送葬完毕接几个孩子回府的。他事情多得很,不能一直呆在家里,但还是要先送他们回去。
回了府,沈如清没理会几个小的,自己先回院子了。
知道沈如清是心里存着事,沈如真也没计较,让沈如画带着沈如旭回院子休息去。
刚办完丧事的人家不太吉利,过节走礼今年都会减省不少。回来之前已经听沈如真让人在大门的门框“堂号”上,贴蓝纸并写上“守制”二字,这个新年注定冷清。
送蒋氏出了殡,沈如画觉着好像一瞬间空余的时间便多了很多。主要是守制期间不能玩乐,还不能让沈如真带着去逛坊市。沈如画早对闻名已久的坊市很感兴趣了,只是一来就生病,又在服丧期间,确实不太适合。
在屋里闷了几日,沈如真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神情恹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了,有些担心。
沈如画小声提出,想到坊市去看看,说完又继续低着头装乖巧。
虽然家里在守制,过新年家里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得差不多了,但仍有些漏掉的小零碎。沈如真想了想,“的确还需要到坊市买些东西,但你只能在车上看,不能下车。”
那也比闷在家里好啊。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沈铁回来了,一问她们要去坊市买东西便要跟着去。坊市最近不太安全,两个小孩子并个丫头车夫他不放心。沈如清的事还是回来再说吧,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呢。毕竟是女儿,有些话他个大男人也不太好说。
坊市虽然热闹,但跟以前在影视剧里看到时感觉还是有些不同。身临其境的听着那些口音有些生硬的鞑靼人操着汉文叫卖,沿街卖着鞑靼人的食物。其实大冬天的,穿着差不多厚重的服装,要分辨他们到底是鞑靼人还是汉人真是不太容易。
“那是什么?”沈如画趴在车边,回头问沈如真。
沈铁就骑着马跟在不远处,沈如真新提拔上来的大丫头名叫紫绡,去买沈如画要的吃食去了。
“好像是种石头。”沈如真不太确定。
“父亲,那是什么呀?”沈铁见问,侧头看了一眼。
“水晶原石。”不值钱的。“你想要吗?”
“嗯。”沈如画重重的应了,“我想要大块儿的,白色透明的那种。”这无聊的生活真是,除了逗逗沈如旭她还真没别的事做。看到白水晶,她突发奇想打算试试做面银镜。
“要不是你们娘去世,也可以戴些鲜艳的首饰头花了。”沈铁心疼孩子,也没还价,选了块最大的白水晶原石。
他们找鞑靼人买了褐毡,又去买了些零星的物件准备回去了。镜面儿有了,其他的原料还没着落呢。沈如画便说想去药铺瞧瞧。
“听说小孩子经常洗药澡能让身体更强健,四弟身子弱,我想买点回去给他洗洗。”沈如画随口编了个理由。
听说?
她才几岁,就听人说了这些?
到底是谁一天到晚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沈铁与沈如真脑中都忍不住浮现这个问题。
“哦,对了。”沈如画又掀开车帘,“父亲,我还要打磨水晶呢。”
“那事不着急,我认识个手艺很好的玉匠师傅,到时你把要打磨的样子告诉他就行了。”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沈如真的事儿没多少,沈如画的事儿倒是最多的。
到了药铺,沈如画赶紧下了车,她得到药铺里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她想要的那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