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把银子都给了吧。”沈铁知道沈如画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他觉着,只要有成果费些银子都不是大事。
“是。”沈如真没有争辩,点头应了。
出来后,沈如真拉着沈如画的手问:“你是不是怪姐姐了?”
沈如画摇了摇头,除了将马车改装给沈如真用,也未尝没有炫耀的意思。花银子她是不在乎的,反正又不是她的钱。而且她向来是个随性的人,喜欢什么就去做,对金钱不如沈如真有概念。
“这钱确实花多了,虽然父亲不说,但我仍觉得过意不去。咱们以后大了,这家便是留给旭哥儿的,咱们省些,他便能多些。”这也想得太长远了吧,况且沈如画并不觉得府里的银子最后能全落到沈如旭手里。
沈如画对沈如真的解释存疑,可她不愿深究,难得成了姐妹能原谅便原谅吧。
她以前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因工作长期不在身边,从很小开始她便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她一直没有什么家的概念,因为从小到大她的家便只有她一个。现在难得有了这么多家人,对于这种新的体验其实她是喜欢的。
人都是群居动物,以前是不知该如何融入人群中,现在她不用再苦恼这个,因为她们之间有血脉相连。或许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但现在她明白了,因为血脉所以她很轻易的融入了这个家,她很珍惜这种缘分。
沈如画劝慰了她几句,表示相信她,以及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告别了沈如真回到暖香院,沈如旭已经睡了。沈如画进碧纱橱看过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虽说理智很清楚的告诉她不需要去在意沈如真做过的事,但心情却无论如何也恢复不过来。总有种被人怀疑,不信任,以及背叛的失落感。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凡人。既然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被身边亲近的人一些无意间的举止所伤害,因为对那些人她是不设防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如画就是被沈如真的行为伤到了。虽然她一直向自己强调理智,强调血脉的重要,强调缘分的难得,但事实就是事实。
最后她决定,允许自己颓丧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将所有的不快通通忘掉。
碧汀来问她是否要上晚膳的时候,沈如画已经决定了,便以没味口为理由省掉了一餐。
几日之后,沈如画才真的恢复过来。这几日,她把不愉快藏进了心里,表面上恢复了常态。
她的行为让沈如真松了口气。
又过了十来日,气温再度攀升,沈如画觉得感觉逼近四十摄氏度的大关了。阳光白晃晃的扎人眼,街上的石板路升腾起的水气使得远处的景物都微微晃动。树上的知了叫得更厉害了,一点没让沈如画感觉到大自然的魅力,反而感觉像空调外机发出的噪音。
一大早便听碧汀回禀暂时休学一日,据说是女先生的家人来了,具体好像是她弟弟。
是来劝她回家成亲的吧,派个弟弟来有什么用,兄长或许还有点用处。
反正闲来无事,知了的声音又吵得她闲不下来。沈如画打定主意要一睹为快,去瞧瞧女先生的弟弟到底长什么样,又对女先生说了些什么。
碧汀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沈如画哧溜便不见了人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偷听去了。
碧汀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不长记性啊,上回因为偷看女先生的信被罚抄了《道德经》,这才多久便老毛病又犯了。挨罚没挨够吧?
碧汀是个尽责的丫环,知道沈如画肯定朝女先生的住处去了便在那附近找,希望能赶在女先生发现以前将她的小姐给找出来。到时就算被发现,她也能替小姐掩护掩护。
可碧汀围着女先生的住处找了大半个时辰,楞是一点沈如画的踪迹都没发现。
“碧汀,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沈如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碧汀一抬头,发现小姐身后正站着女先生,旁边还有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本以为沈如画是去偷听的,但沈如画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下可学乖了。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先去了客房,因为她打听到女先生的弟弟就住在那里。到了那儿见了人,一通忽悠过后便带着人去见女先生。
早向管家打听过了,虽然女先生的弟弟昨日便到了,但女先生并没有见他。沈如画猜测,如果她不带女先生的弟弟去与女先生见面,说不好女先生也许根本不会见他。有什么表演能比得上现场直播,沈如画将人直接带过去,有什么事儿便当面说了,她也正好有热闹可看。
半个时辰以后,女先生的弟弟已经将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不能说的其实也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还是被女先生下了逐客令才住了嘴,沈如画正听得起劲呢。她觉得,如果再让女先生的弟弟说下去,估计连祖宗八辈儿都得被他给扒拉出来。
带着略微的遗憾,沈如画跟女先生的弟弟被女先生赶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回暖香院的路上,碧汀小心翼翼的问。
“你小姐我能有什么事?”沈如画得意的笑道。
看样子,女先生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打算回去成亲了。连切结书都写了,若家里人再敢劝便断绝关系。瞧现在这情形,便是不断绝关系,以后的联系也不会很多了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去秋来,过完了中秋便是沈如真的生辰。沈如画照例送了她一面镜子,背面是托碧汀绣的芙蓉。沈如真如珍宝般藏在贴身的荷包里,跟赵家订亲的玉佩放在一起。
七夕乞巧节的时候,沈如真曾远远的看过赵丰年一眼。跟赵孟赵千户这样的糙汉子不同,赵丰年长相颇清秀,但皮肤黝黑。听说他现在在军营里任小旗,前两年便进军营了,最近才提上去的。
现在并非是和平年代,沈如画认为入军当兵是一件高危职业,随便一场战役都有可能没命。沈如画想劝沈如真再想想,但又怕自己说得太直接惹得沈如真不高兴。纠结了很久,终是没提。
秋去冬来,沈如旭已经爬得很利索了,偶尔也能独立站一会儿,只是走路还不行。他的生辰因为是蒋氏的祭日,家里便没人提为他过生辰的事,办完蒋氏的祭祀便平淡的过了。
冬日是草原上鞑靼人最难熬的日子,特别是在年景不好的时候。不过今年整年还算风调雨顺,偶尔有鞑靼人扰边也只是小股战力,很快便被解决了。
今年新年前韩谓谦又来了,沈如清已经开始与韩谓谦通信。在女先生的严厉督促下,她的字稍微能看了些,兴趣层次也有了显著提高。虽不一定就真喜欢,但至少表面功夫能让人看不出来了。
花灯节的时候,沈如画强烈要求留在家里。两个姐姐都已经有主了,她还跟去干嘛。人家怕是巴不得甩掉她这尾巴才对,又何必去惹人嫌呢。她向两位未来姐妹要了几样平日里沈如真限制她吃的东西,比如酒楼里做的佛跳墙等一类很贵的南方菜。她都已经这么自觉的给他们机会了,难道他们还敢连这点儿银子都舍不得?
其实沈如画不去花灯节除了不想去惹人嫌以外,还觉得灯节太挤,逛着其实挺辛苦的。另外她已经早早的让管家替她买了些样式特别的花灯回府,她想请肖彬过来玩。
这一年里,肖彬趁跟着肖老学玉雕练手的机会,用一些剩下的玉料替沈如画做了不少小的手饰。虽值不得多少银子,但人家这份心意难得,沈如画投桃报李总要回报一下。
肖彬过来的时候又给沈如画带了东西,是他在肖老替人雕玉佛的下脚料中翻找出来的,豆青色的玉上有几点深浅不一的红。虽然料不多,但给沈如画雕一只小玉簪已经够了。肖彬就着红色的点雕成了一只桃花簪,惟妙惟肖的仿佛活了一般。
“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我瞧着过不了几年便能超过肖爷爷。”沈如画收下桃花簪,回送了他一只望远镜。是沈如画原先自己的那只,她替自己做了个更小巧,倍率却更高更好携带的,这只便淘汰给他吧。反正男孩子都喜欢这玩意儿,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处。
“真的把这个送给我?”肖彬早就想要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
“你送了我这么些东西,送你个这个也是应该的。”沈如画笑着收下了簪子,请肖彬吃了元宵,便带他到院子里看花灯放鞭炮。
平静的过完年,韩谓谦便要回京了,今年他要下场参加秋闱了。若有幸高中,明年还要参加春闱。春闱结束过不了几个月,沈如清便该嫁去他们家了。
本以为开春鞑靼人多少会来入侵,但边关却渡过了个非常安宁祥和的春天。今年,沈如画的生辰没人忘记,连沈铁都留在家里用了顿饭。虽说跟没有敌情有关,但至少尽了父亲的心。
深秋时,秋闱刚刚结束,边关的安宁也随之消失。种种迹象让沈铁预感到有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会朝着他们袭来。虽然一直压抑着这种不安的情绪,可他的儿女们还是从他偶尔的行为中发现了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