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军队出征前带的粮草并不多,以他们历来的行径看,本就打的是边打边抢的主意。只是这久攻不下,眼见粮草又快吃光,鞑靼军的首领便下令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猛攻一处。只要撕开一道口子,让他们可以抢到粮草先解决后顾之忧,这场仗才能持续下去。
其实沈如画先前准备的硝石也不多了,也正担心鞑靼军大规模的全面进攻,硫酸会无以为继。鞑靼首领的这一决策恰好正中她的下怀。
鞑靼在决定集中兵力攻击某处之前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去观察的,他们发现,真正有那种毒水的罐子上面,似乎都贴着张红纸,而后面运来的贴着白纸的罐子,虽然堆得很高却从来没有拿来对付过他们。因此,鞑靼首领有理由怀疑,那贴着白纸的罐子根本就是虚张声势的,里面装的东西根本没用。或者说里面根本就是空罐子。
那种毒水让鞑靼军损失惨重时,鞑靼军的首领本想再用使投石机的,只是担心城墙被击垮以后不利于鞑靼骑兵进出,便只好仍是以士兵架云梯登城为主,辅以投石车开路。也有石头砸到贴白纸的瓦罐上面,若真是毒水,不可能城楼上的人无事的。
如果那些贴着白纸的罐子全是空的,那是不是堆得越高的地方就越说明那里的毒水不够用了呢?
鞑靼军的首领并不是个笨蛋,但粮草告急,形势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再多想。
战局持续到第四日午后,鞑靼军今日还未有动静,沈铁大概已经猜到了敌人的想法。
确实只有按沈如画的计策来了,从昨日开始,沈如画送来的罐子上便全都是贴的白纸,今日午时已经将最后一批“战泉”送来了。“战泉”这个名字是将士们起的,意为战神之泉。是说它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沈如画传的信很清楚,原料已经用光,再也做不出来了。
其实沈铁也很明白,鞑靼军本是打算出奇致胜的,但连攻这么些天反而死伤惨重,他们是等不了多久的。以鞑靼人的习惯,为了粮草不断他们也是时候发起总攻了。只是这总攻到底是全方位的,还是分点击破就不是很清楚了。
沈铁为了给敌人制造一种“战泉”充足的假象,几乎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人手一罐。只是使用时是有一定限制的。因为来源不足,一般与武力攻击结合交替使用,有的士兵为了省着用,开始时还将“战泉”涂在兵刃上,后来有人发现“战泉”虽然暂时令兵刃变得锋利,但坏得也很快。后来便不再采用这种做法。
不过后来敌方被杀红了眼,又使用起了投石机,投石机砸坏了好几处堆着贴白纸的瓦罐。一开始或许敌人还没注意,但时间一长总会发现端倪。
好在又被沈如画又想到了对策,后面送来的瓦罐贴的全是白纸。今日午时以后,沈铁已经命人将沈如画送来的贴白纸的瓦罐送上了城楼,故意堆在显眼处让鞑靼军的人看到。这招诱敌之术到底管不管用,便看今日傍晚了。
天快黑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还绽放着余晖,宣告着一天的结束,更预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沈铁躲在城楼的角落处,用望远镜锁定了远处的敌人。
虽然还有点光亮,但天已经变成了茶色。这种颜色恰好是最蒙昧不明的,看东西最是模糊。鞑靼军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动是最明智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沈铁有望远镜,若是知晓便应选择天黑尽的时候再出动,那样望远镜的作用比起现在会小很多。
鞑靼兵排成单列以蛇行的方式向前推进,攻击目标很小,而且他们不停弯曲转向也不利于弓箭手瞄准。
“他们已经来了,就在咱们预先说的那几个点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的诱敌计划成功了。赵千户忍不住的兴奋,握紧了手里的望远镜。那是沈铁给他的,本是作为两家的订亲信物,后来订亲信物另送了,这架望远镜沈铁也没要回去。
“传令下去,别轻举妄动,等来了再收拾他们。”沈铁下令道。
等传令兵走了,赵千户问:“真的要让我儿媳妇去?”
沈如真已经按着沈如画的计划来了城楼上,并将计划对沈铁说了。沈铁没犹豫多久便同意了,让赵千户派人照看着。他还要指挥呢,怕到时候顾不上沈如真。
赵千户自是让赵丰年来照顾沈如真,只是这毕竟是在打仗,让个女孩家的上来真的合适吗?
“她是个机灵孩子,不会有事的。”在未来的公公面前,沈铁自是多说沈如真的好话。“况且不是还有丰年照顾她吗,不用担心。”
见沈铁丝毫不放在心上,赵千户无奈,只得叮嘱又叮嘱赵丰年,一定要把自己未来媳妇照顾好了。要有什么闪失,可就只能自己担着了。
“你真不该来的。”这时,在城楼上,赵丰年也与他父亲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自己媳妇跟这儿呆着呢。
“你呆得,我自然也呆得。”来之前她还很紧张的,等真到了城楼上,想起沈如画的叮嘱沈如真反倒不紧张了。她学着沈如清平日里混不吝的样子说,“我来这儿又不是为了玩儿,还不是要做正事的。”
赵丰年少与女孩儿打交道,以前只知道沈如真性子爽利,会持家又有主见,但始终只将她看成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谁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呢。
赵丰年愣了半晌才说:“那好吧,你只管做你要做之事,总有我看着你的。只要有我一条命在,必会护你周全。”
没想到赵丰年居然会无条件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沈如真有些感动,也有些热血沸腾。她相信沈如画教给她的事定能成功,在府里已经演练好几遍了,早已烂熟于胸。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男人对女人的依赖总是没什么免疫力的,特别是对将要成为自己媳妇的女人更是如此。被沈如真这样的相信,赵丰年的脸腾的红了,有些激动的说:“你是我媳妇,除了我,也没别人啊。”
“谁是你媳妇。”沈如真的脸也红了。还没嫁呢,怎么就媳妇媳妇的叫上了。真是的,要是被人听见可不就臊死了。
正在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鞑靼人已经摸上了城墙。
沈铁一直让人按兵不动,鞑靼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这次将要偷袭成功,硫酸液体已经趁着夜色洒到了鞑靼人的脸上,身上。
片刻,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首领,咱们的人被敌军发现了。”有鞑靼人入营禀报。
“什么?”鞑靼首领名叫霍伦,是鞑靼的一名大将,颇为勇武,也算是鞑靼将领中较为有智谋的大将之一了。只是这次遇到了沈铁,更碰上了在后面出谋划策的沈如画,其实霍伦败得也不算冤枉。
“怎会如此?”霍伦惊怒。
“原来那贴白纸的瓦罐全都装着那毒水,咱们被骗了。死的虽不多,但伤者大半,几乎都是在眼睛上。”禀报的人哭喊道。他也受了伤,一只眼睛跟半张脸全都毁了。
“混蛋。”霍伦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长几,吼道,“来人,鸣金收兵。”这样大的损失,叫他回去如何交待。
“鞑靼人撤退了?”沈铁支起望远镜,看着黑乎乎的人影向远处涌去。
沈如真已经燃起了花灯节上沈如画买下的狼形花灯,将其固定住,然后将放大镜放在下面,再用小镜子投射到远处。
黑夜就像一张黑色的大幕,狼形花灯的影子被投射到上面,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最后狼形被一片火海吞噬。期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如同在鞑靼军之中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一石激起千层浪,鞑靼军沸腾了,他们所崇敬的狼居然被火焰焚毁,这是否象征着他们这次出征必败的结局。
鞑靼士兵发出悲鸣,他们的狼神发怒了,所以这次战争他们没有得到庇护,死伤才会如此惨重。
这狼图腾被火焰烧毁当然是沈如真的功劳,是沈如画教给她的,在家中已演练过好几遍了。
沈铁他们还来不及庆祝,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代指挥使,赶紧追上去将他们杀得个片甲不留。”大皇子派来的巡视官秦代河不知何时钻了出来,穿着件粗布衣裳,若不仔细瞧根本认不出是他。
原来秦代河在小镇里等消息等得心焦,虽然每过两个时辰都有人来传消息,但那些传消息的人都说得含含糊糊的,再问便推说不知。秦代河无法,不想被鞑靼人抓住,又不想错过立功的机会。几番纠结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改换成了平民百姓的装束悄悄的潜回了雁门关。
刚到的时候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他以为战争结束了,结果是刚刚才开始。猛然间发出震天响的喊杀声吓得他一哆嗦,差点就立刻掉头离开了。忍了半晌终是留了下来,再后来便听到杀喊声渐渐远去。他便带着人上了城楼,刚上来便听到士兵的欢呼声。
秦代河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立刻命令沈铁前去追击。这样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立军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