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硫酸整整装了两马车,全是沈如画提前制好的。但这样的量,对于整个战场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无法从根本上撼动鞑靼人的斗志。虽然也会有些作用,但也需要别的方法辅助才行。
沈如画找瓦罐商订购了不少相同形状、大小的瓦罐,大部分都在瓦罐商的仓库里,还未运回来。
果然不出沈如画所料,到了傍晚时分,鞑子架起了云梯。趁着他们元气大伤,无力为继的时候准备入关。
守关军兵的力气已经消耗掉了不少,但鞑子来攻,他们还得打起精神回击。
沈铁见大家都有些疲累了,便将身上的小瓦罐解下,让手下拿去分给士兵们。并告诉他们里面的东西很危险,自己别沾上,看到鞑子上来便往他们眼睛上洒就行。
被分到瓦罐的士兵不知所以,有的直接打开便嗅了嗅,浓硫酸的气体直接进入鼻腔,那人被熏得差点呕吐出来。“这是何物?”他捂着鼻子问。
送硫酸来的士兵笑道:“沈指挥使说了,这玩意儿厉害得很,一会儿直管往鞑子的眼睛上洒。但得小心些,别不小心洒到自己身上。”
“若是洒到自己身上会怎样?”有人起哄道。
“若是洒到你的裤裆上,就只有去做太监了。”送硫酸来的士兵嘲笑道。
“那咱们就把鞑子都变成太监。”又有人起哄吼道。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由于硫酸攻击的出奇不意,鞑子的人上了云梯,还没摸到城墙便摔了下去,大部分人都捂着眼睛。鞑子首领见状命令道:“全部都不许仰头,抢上城楼再说。”
鞑子兵上来后便不仰头了,但不仰头又怎么躲得开落在身上的刀呢。鞑子首领一见不行,取消了不许仰头的命令,只让他们小心提防着。
眼见着硫酸快用光了,因为管用,大家用得很快。
“头,我的用光了,再去拿点来呀。”一个士兵吼道。
很快消息传到沈铁耳朵里,他还记得沈如画说过家里准备了不少这东西,立刻派人往沈府去了。
现在城楼上只有他在督战,巡视官现在早八百年就躲到离边关五十多里的一个镇子里,并告诉沈铁每两个时辰便要派人去向他禀告战况。他连离得最近的大同府都不敢去,只怕离边关太近,若失守以他的官职想跑是没这么容易的。许多守将都对这位巡视官不屑,但也只敢在私底下咒骂两句,毕竟是大皇子派来的人。除非是不想干了,否则谁敢在明面上得罪他。
“秦大人,传消息的人来了。”一名陪同小吏禀报道。
“让他进来。”巡视官姓秦,名叫秦代河,与现任兵部尚书有些亲缘关系。只是兵部尚书向来瞧不起他,觉得他除了须溜拍马就是贪财好色,从里到外臭得流脓。因此,即便有些亲缘关系,大皇子想用他跟兵部尚书亲近,却每每无从下手。
这次趁着这个机会,秦代河向大皇子求了这差事来,扬言一定将兵部尚书拉到大皇子的阵营来,才由一个小小的幕僚摇身一变成了巡查使大人。
“巡查使大人。”来人行了礼,垂首立于一边。
“战况如何了?”秦代河其实暗暗叫苦,本以为来边关这趟是个美差的。实际上鞑子没来犯以前都挺好,但这鞑子说来就来,没一点征兆。弄得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今晚时分,就在属下出发前,鞑子已经搭上云梯准备入城了。”那人如实禀告,低垂的头掩盖住了眼中的不屑。边关还在作战,同袍们都在与鞑子浴血厮杀,他却被派来给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传递战况,想想都觉得憋屈。
什么?
“那,那岂不是很快便会打到此地?”秦代河顿时慌了神。他都躲得这么远了,难道还躲不过?顿时眼神慌乱,嘴唇颤抖。
传消息的人见了,更是瞧不起他。无声的冷笑了半晌,“大人不必担心,沈指挥使用了个奇巧的物件,暂时将鞑子兵压制住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是入不了关的。”
“喔——”听到这里,秦代河平静了些,忙问:“到底是如何个奇巧法?”
“那东西装在小罐子里,就像个装酒的小坛子。里面的东西是水状的,但发出的气味却酸臭得紧。倒在人的眼睛或身上都会像被火烧过一般,眼会瞎,身也会残,时日越长越严重。沈指挥使已经将此事向大同府禀报,想必大同总兵能稍稍松口气了。”
“真有如此神奇?”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走了,或许还能捞一半的功劳说成是自己的。现在却已经被大同总兵知晓,再想插手进去已是不能。“那东西真能顶得住鞑靼的千军万马?”秦代河已在考虑是否重回雁门关之事了。
传信之人不知他心中所想,直说道:“若是那物件管够当然可行,可属下瞧着,似乎……”
秦代河灵机一动,顿时有了计策。“既是军情所需,只管多做便是。这是军令,谁敢违背。”
传信之人一愣,顿时有些明白了这位巡察使大人的意思。忙道:“怕是有些难。”
秦代河眉头一蹙,端出面对沈铁时的架子道:“军情紧急,再难也得做。有我巡察使大人亲自守着,谁敢说不行。”
传信之人垂首抱拳道:“属下并非此意。只因那东西被沾上以后,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就连嗅到都会呕吐不止。咱们有个兄弟刚拿到时还不以为意,打开盖子便嗅了一大口,差点连肠子都给吐了出来。不懂之人去做是不成的,稍有不慎便会出事,可此时正是紧需之时,也抽不出人手去教。若大人亲自去……”
秦代河听到此种情境,脸色变了几变。这么危险的东西,他若是亲自去守着,不出事便罢,若出事那不是引火烧身吗?他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叹道:“也罢,人命要紧,这事确实急不得,那我便不去了。你去告诉沈代指挥使,让他务必小心些。别赶着做那东西,把自己人给伤到了。若是如此,我可不饶他。”
传信之人垂头应是,退了出去。上马以前他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好险,差点把这尊瘟神给请回去了。还好他机灵,想出那么个说辞来,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他也加紧回去,一定得告诉下一名来传信的兄弟,可千万别说漏了嘴才好。
沈如画做好的浓硫酸此时已经送到了城楼上,哪怕做出的浓硫酸已经已经堆满了左右耳房,但送到官兵手中时却仍旧是杯水车薪。
沈如画猜到必然是这样的状况,便让沈铁将还存在瓦罐商仓库里的罐子全运出来,装上清水贴上白色的纸,送到城楼头上放着。不过是给鞑子看看而已,起个威慑作用。
她便只能抓紧时间加紧做了,好在原料还算充足。毕竟是在边关,虽说沈铁不压迫军户们,但往来客商众多,抽些银子的事儿总是有的。否则就凭沈铁的俸禄,要养这么多孩子还要养这么大个家,平日的人情往来等等,哪够。
罐子源源不断的送来,沈如画已经在右耳房里呆了整日了,不断有制好的硫酸送了出来。沈如画已顾不上浓度是否足够的问题,她按照先前计算的量倒入水,放入硝石,出来的成品是啥样就啥样,根本没时间去检验。因为要不断的送清水进去,右耳房的门几乎没再关过。沈如画让疏月跟晴空将多余的人都清了出去,主要由碧汀、晴空跟疏月守在那里伺候着。要水了就让人送水到院门口,由她们抬进右耳房去,做出了成品也由她们搬出院子。一天下来,三人跟沈如画一样,几乎脱力。
可哪怕是这样,制作的速度仍然赶不上消耗的。
沈如真本想劝沈如画将方子告诉沈铁,由沈铁安排人去做,那样她便可以不那么累了。可沈如画说,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一旦流传出去必将造成祸患。她便是累些也无妨,至少能保证以后不会被有心人用来作恶。
“今日的罐子上都贴的红纸吧。”见碧汀点头应是,沈如画道,“明日的罐子上全贴白纸。好了,你们也都累了,下去吃些东西,休息吧。”
沈如画锁上了右耳房的门,硝石还剩下大半,但也撑不了多久。之前教沈如真做的那个该派上用场了,等明日晚上吧。
沉沉的睡了一夜,沈如画天没亮便起来,继续制作硫酸。
“昨日不是都贴的红纸吗,今日如何贴上白纸了?”来拉硫酸的士兵问。
老管家一边让人小心翼翼的将硫酸装上车,一边解释:“这是小姐的意思,劳烦军爷告诉我家老爷一声。小姐说,只要老爷听了便知道是何意。”
士兵点了点头道:“多亏你家小姐,否则这场仗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这点小事你只管放心,我会如实向沈指挥使大人禀报的。”
当沈铁听到传话的时候,略微一想便笑了。心道:这傻丫头,还知道兵不厌诈这一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