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画忍不住爆粗口,这世道就是一人说了算的,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真他娘的……
肖彬也确如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很快便跟肖老一起出了关往鞑靼皇城去了。沈如画本想去送他的,但沈铁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她出入都加了些小心。
老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若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一通胡呲,她便是混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结果,结果没让沈如画期待太久,很快便下来了,当然下这旨意的除了大皇子不作第二人想。内容当然是对沈铁不利的,对沈家对这次战争的贡献更是连提都没提过。
沈如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为了这次的胜利她们沈家付出了那么多,她甚至亲自参与其中,经历了一番鲜血与杀戮的洗涤。
“为何,为何是这样的结果?”沈如真终是失声痛哭,连平日里跟个男孩子一样的沈如清都泪流满面。她们失去了父亲,这已是大悲,偏上面还要降旨给沈家全家定罪,这完全是把人往死里逼呀。
沈如画受不了家里这愁云惨雾的气氛,与其在家中这样坐等别人安排自己的生死,不如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沈如旭正睁着懵懂的大眼看着两个哭泣的姐姐,听到声音又转头瞧着沈如画。
沈如旭还这么小,不到三岁,根本不明白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还好沈铁在出征前提前将家产转移走了大半,沈如画又与沈如真他们一起将沈铁给她们留的印信跟取出财产的凭据给藏了起来。家里现在看到的东西只是表面上的,重要的也早已经打包好了。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父亲也生死不明……”沈如清觉得沈如画就会说些没用的,现在这种情况她们能帮得上什么忙?
“你也说了是生死不明,并不是……”沈如画顿了顿,“父亲能不能活着咱们帮不上忙,但我相信肖家肯定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就算受了伤性命肯定还是无碍的。”肖羽那么厉害,沈铁有他帮忙保住性命应该还是不成问题。
“咱们现在应该想想如何自救才对。”沈如画不想再纠缠在沈铁是否还活着的事情上,如果朝庭定了沈铁的罪,就算他还活着也没办法回来。回来就是个死,还回来干嘛。好死不如赖活着,呆在鞑靼人的地方至少还能活着。
“自救?”难不成她们还会被定罪?沈如真也抬起了头,望着沈如画。此刻沈铁生死不知,她便如没了主心骨一般,此刻看着沈如画的眼神如同看着一根救命稻草。
“自救,也是救父亲。如果父亲没被定罪,只要他活着就必会回来,可若是定了罪……不论他是否还活着,跟咱们就算是永别了。”沈铁不敢回来,可不就是永别吗。
沈如画用力的擦了擦眼睛,将脸上的泪抹干。“妹妹快说,咱们要如何做。”
沈如画点了点头,“咱们先合计一下,把平日里跟咱们走得近的人分一分。先从最熟,最好的人家开始,一户户的求他们帮父亲说说话,求求情。或者咱们最好能做个万人书,将这附近的百姓给发动起来替父亲说说话,签个名字或按个手印,等呈到了朝庭,上面的人总得拈量拈量吧。为国献身的边关将士,就这么含冤受屈的,以后谁还敢替他们卖命。”这种发动群众扩大影响的办法通常只在那些有道明君那儿才有效,若遇上个是非不分的傻缺那便只有歇菜了。
“万人书?”沈如真显得有些为难。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已是迫于无奈,再搞个这万人书,弄得人尽皆知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看出了沈如真的犹豫,沈如画大致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如果有人愿意帮忙倒也不是非得那么做,可看这形势,肯帮沈铁并且帮得上帮又说得上话的屈指可数。还要别人愿意帮才行,估计愿意得罪大皇子的人应该不多吧,若是她她也不愿意为别人去出这个头。
“其实也不用马上就收集万人书,咱们还是先去找找人,说不得就有愿意帮咱们的呢。”愿意跟大皇子作对,且敢跟他作对的,大概她们都不认识吧。
三人商量过后,分配了一下走访对象便分别出门了。
因为三人都要分头行动,沈如画便将沈如旭托付给了女先生。女先生对她们这次出门办事并不看好,觉得多半是无功而返的。但毕竟是她们的一片孝心,而且走这么一遭也有些好处,至少会将这事儿弄得人尽皆知。都是守在边关的,谁愿意豁出命去最后换回这么个名声。
沈家三姐妹出门时是上午,中午谁都没有回家用膳。因想着还有人家要去走访,便随意吃了些干粮,接着走。
别想着到了中午的时候有人留你用膳,沈家出了这种事,大多数的人都是避之不及。虽说知道沈铁是冤枉的,但折子是大皇子的人呈上去的,旨意也是大皇子下的,谁敢说个不字。别说留她们用膳,没将她们直接撵出门都算好的。
不出去走一遭沈如真跟沈如清还真没法这么深切的体会世态炎凉,出门时满满的信心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沈如画出门前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有的人可以做得那样绝。把她当作要饭的一般,随意打发二两银子完事儿。沈如画并没像那些很有骨气的人一般将银子扔在对方的脑门儿上,而是收进了袖袋里,并笑吟吟的说:“谢大人赏,希望大人明日还能这么大方。”一转身对碧汀道,“走,咱们明日再来。”
“小姐。”碧汀气得直扯沈如画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咱们又不差这二两银子。”干嘛自降身份的收下。
“他不是想用银子打发咱们吗,对付这种不要脸的,咱们也甭讲什么脸面。咱们明日再来,他要是不给银子,咱们就在他家门口大声骂他,让周围的街坊都来看看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看看他是怎么对待曾经提拔他的沈指挥使的家人的,让他被人骂,被人瞧不起。反正他都不要脸,咱们也别给他留着了。二两银子是不稀罕,可他怕咱们再来讹他,明日肯定是不会给的,那就正好了。你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一日里什么时辰最热闹,咱们就什么时候来。”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们既不要脸面那便索性都撕了。先将水搅混,制造舆论扩大影响,为后续的行为造造势。然后再混水摸鱼,说不得还能挽回点什么,至少让沈铁在活着的情况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回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回家人的身上,暖暖的。但沈如画、沈如真跟沈如清的心中却只有冰冷,人情的冷淡让她们在暖阳下都禁不住的颤抖。
三人在沈府门口碰了面,除了沈如画,沈如真跟沈如清的衣衫都不如平日的规整。
“二位姐姐,情形如何?”沈如画不看好,但再不看好也得先问出答案。
沈如真叹了口气,“想帮忙的帮不上,能帮上点忙的却不愿帮。”比如赵千户就是想帮忙的,但他的职位都是靠沈铁提拔的,朝中哪有什么过硬的关系。
“大姐姐呢,如何了?”沈如清没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便出现激烈的反应,沈如画觉得很反常,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今日我去韩家了……”沈如清一直将颤抖的嘴唇咬得死死的,仿佛一放松就会控制不住的哆嗦。这会儿开口说话唇色苍白,嘴唇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咬痕,可想而知咬得多用力。
“到底出什么事了?”看到她这样,沈如画有些担心。韩家是世家,虽然败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也跟朝中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如今能替沈铁说上话里为数不多的一个,也是跟沈家关系比较亲近的一个。出门之前三人都觉得希望颇大,却不曾想沈如清回来以后是这么个状态。韩家那个老狐狸到底说什么了,把沈如清难过成这样?
“韩伯伯说我是罪臣之女,不能嫁进他家,让我以后都别去了。”沈如清今日一出门就去了韩家,本以为一定能得到帮助的,没想到得来这么个结果。
离开后她再没心思去别人家询问,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了一日。在赤英几番催促下才上了马车,坐在车里也一直都是失魂落魄的。
“这个老东西。”沈如画气得大声叫骂,也没在意这是府外。
“小姐。”碧汀赶紧提醒,省得她骂出更难听的来。
沈如画也确实想骂些难听的,也发泄发泄这一天来的怨气。被碧汀一提醒,她终是忍了忍道:“给姓韩那小子写封信,告诉她,若是他也想退亲便亲自上门送退婚书来。”
韩谓谦自是喜欢沈如清的,若他真的想退婚那便不说了,也没啥好说的;但若只是他爹想退婚,他却不知情的话,那沈如清写封信过去也正好给他提个醒。韩家的事,自然是韩谓谦自己去处理更好。
“不用了。咱们家已经这样,我也不想拖累他。”听了沈如清的话,沈如画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现在不是沈家想不想拖累谁的问题,关键是除了韩家可以被拖累,还拖累得上谁呢。
沈如真,赵千户有机会被拖累吗?
沈如画,八字还没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