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漓从安祥宫回来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一脸子颓态。
“公主今日不是去赏花去了吗?怎么这副表情啊?”燕今一头雾水地为她捏着肩膀。
孟漓叹了一口气道:“去这半日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了,本宫还宁愿去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也不想在宫里绵里针来暗里去的,累心。”
“可是公主不是见到二公主了吗?难道就不能慰籍一下您的心?”燕今善解人意地力道适中挤按着她的太阳穴,缓解她这几日的疲惫不堪。
孟漓闭目养神道:“见还不如不见呢,近在眼前,却非得让别人认为我们并不相和,更心累。”
孟漓似有想起什么,从腰带侧处取出一张字条单手捋开——
尚家可用。
尚家?最神秘的门阀大族,从未涉及政治,年年进贡朝廷大笔银子,本就是四大皇商之一,尚家此次送女上京争夺凤凰器,这意思是要告诉大家,他尚家也要打破规矩了吗?
“燕今,本宫终于有办法改变皇祖母的想法了。”孟漓不怀好意地点燃字条笑道。
燕今看见雀明进殿皱眉道:“公主这模样可瘆人了,我看着心慌。”
雀明看到烛火下孟漓的笑容,拉过燕今低低道:“公主啊,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
“咳咳”孟漓故意咳嗽两声提醒道,“别以为本宫听不见啊。”
“据说,今日太后娘娘可是明里暗里地要把您和武安侯送做一对呢,是不是啊?”雀明一副子八卦模样贱贱地探问道。
孟漓也不想搭理她,毕竟身子乏的很了,只好懒懒道:“就你消息灵通。”
燕今为她解髻梳头,仔细将簪子耳环收入盒中:“公主怕是真的累了,待奴婢为公主洗漱一番便早些休息吧。”
孟漓任着她们捣鼓她,等到一切皆宜时,困意已经把她大部分的意识吞去了,她犹如一具行尸,迷迷糊糊地上了床。
窗外似乎电闪雷鸣,可是这一点也影响不了孟漓的睡意,伴着轰轰雷声她渐渐入睡,梦里花落无声无息。
思华殿里灯火通明,孟汜坐在桌前写着一封长信,茉莉跪在一旁默默地磨着墨。
孟汜写了一个时辰,毫无停顿,洋洋洒洒足足两千字,停笔后才松了一口气。
待到字迹半干才利落地放入一个信封以蜡封之,再落下私印。
可以看到那是一个“羽”字。
“送到花坞三月。”孟汜交给了茉莉道。
茉莉很是心疼孟汜,她本就身子单薄易生病,如今还要强撑着病体操心那么多的事,孟汜承担了太多担子,仿佛要将自己当成烛火燃烧殆尽。
茉莉双手接过信,眼睛的血丝遍布:“奴婢必不辱使命。”
孟汜独自坐在屋里,听着雷声震耳。她脑海里似乎又浮现出三年前的惨况,那夜的血腥味是最浓的,那暗红暗红的颜色遮天蔽日,她都一度认为自己活在炼狱里,甚至都可以闻到自己身上有着腐烂的味道。
“你要活着,你是嫡公主,你一定要活着。”
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母后最后口吐鲜血挣扎地扯着她衣袖说的这句话。
她为了活着,早已经将这个嫡公主的虚名连同草根树皮都咽进了肚子。
这些年走过太多的地方,看过自相残杀,看过手足相残,看过流离失所,看过易子而食,看过人心险恶。
再一声惊雷像是劈中了哪里,把孟汜惊得回了神。
“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一个小太监恭着身子进来道。
孟汜吩咐道:“小吉子,好像宫里哪里被雷电所劈中了,你且去看看。”
“奴才遵命。”
孟汜未等多久,小吉子便回来禀报:“启禀公主,是离咱们不远处的德阳苑被雷电所击,由于常年失修,似有坍塌。”
“这德阳苑不是上官太后所居住的地方吗?”孟汜想起前不久在路上撞见的那个叫阮露的奴婢。
小吉子答道:“公主说得不错。”
孟汜毅然起身道:“德阳苑离本宫的思华殿如此之近,让宫里的奴婢太监们也去搭把手,不行,本宫也得亲自去一趟,务必赶在父皇之前。”
“这,外边雨势如此之大,公主身体抱恙,奴才怕……”小吉子劝道。
“你只需按照本宫的话去做。”孟汜坚决地说道,“快去!”
“奴才遵命。”
孟汜打着一把伞领着几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奴才急急赶到德阳苑,果不其然,那里人不多,许是忌惮林太后,许是想着这上官太后失势都不多加在乎。
阮露一身泥泞看见孟汜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扑跪在她脚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阮露求求公主快救一下奴婢的主子吧。”
“太后何在?”孟汜毅然道。
“娘娘她被压在了正殿之下了,求公主救救她吧!”阮露污脏的手死死拽住了孟汜的华服苦苦哀求着。
孟汜回头吩咐着他们:“你们快去帮忙!”
“奴才遵命。”他们也都赶到正殿坍塌之处,齐心合力地挪开重物木块和捡开碎瓦。
“国君驾到!”
阮露为孟汜打伞一同跪下:“奴婢拜见陛下。”
孟汜双手交叠磕头行大礼:“儿臣拜见父皇。”
“你怎么会在此地?”国君没有许她起来反而威严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居住的思华殿与德阳苑并不远,得知德阳苑遭此一劫便匆匆赶来查看上官太后是否安恙。”孟汜依旧是额头抵着地,秀发也沾染了地上雨滴落下的污水,她的衣裙也是浸湿了。
“你倒是孝顺。”国君冰冷地看着她伏在地上的样子道,“起来吧。”
“谢父皇。”孟汜起身时膝盖被雨水泡过浸湿了有些发麻险些站不稳。
阮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公主。”
孟汜看着她摇了摇头笑道:“本宫没事。”
国君带来一小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很是快速地将东西清理了一大半,很快就从废墟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上官太后,说来也是幸运,她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个三角区域,又有砸下来的横梁挡住了一些东西,加上今夜雨水之大,被雷所劈的火就被雨水浇灭了。
“父皇,如今太后身上有伤也不方便到太远的宫殿去,不如让人先把太后抬到儿臣宫里休息吧,其余的等到明日再做打算吧。”孟汜看见上官太后被两个奴才用担架抬出,全身湿透手脚似乎还有血。
国君思虑周全便说道:“也好,你要照料好太后,朕让刘太医跟着你们。”
跟在国君身后的刘太医听见自己被点名立刻伏身道:“臣遵旨。”
“儿臣告退。”孟汜带着他们回思华殿了。
她回到殿内第一件事就是让奴婢为上官太后除去衣物用热水擦拭身体,刘太医带来的医女为其检查骨骼是否错位最后确定无事再为她的一些擦伤上药。
孟汜看着静躺在床上的她对正在把脉的刘太医问道:“既然并没有大伤,为什么太后还未醒来?”
“启禀公主,太后虽无大碍,但是这些年郁结于心,方才又受了惊吓,如今高烧不退乃至昏迷不醒。”刘太医把完脉答道,“臣去给太后娘娘开两副药,让奴才先去熬着,每两个时辰就要灌一次药。”
阮露冲进来扑在床边:“娘娘,娘娘!”
刚才孟汜特意让她去换一身衣服洗一个澡,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守夜,没有一个比她对上官太后更忠心的人了。
“你只要照着太医所嘱咐的事,你家主子就一定会醒过来。”孟汜身子也是有些撑不下去,乏累道,“好好守着你的主子吧。”
“谢公主的救命之恩。”阮露回身叩谢她道。
孟汜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在门口忽然头有眩晕扶住了门,抬头看见了茉莉急急忙忙从走廊一头冲过来扶住了她:“公主您怎么了?”
“事情都办妥了?”孟汜将身子搭在她的肩上虚弱地问道。
“是,奴婢把信交给了戴师傅。”茉莉低着头不愿意让她看见她的表情。
“好。”孟汜的声音似有飘远,混杂在雨水里,泥土里,或者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