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擂鼓声起,号角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孟汜只是披着单衣站在窗前看着朝阳把天空一点一点慢慢地染红,心知他们出发了。
“公主,各宫主子都送来了恭贺公主回朝的贺礼,公主可要看一看?”茉莉捧着库房整理出来的单子站在她身后问道。
孟汜拿过单子浏览着,忽然之间眼睛停留在了孟漓的贺礼——吴明子《觅仙图》上,幼时她是有幸得见吴明子一面的,她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谪仙之人,便将单子递给茉莉吩咐道:“让库房取吴明子的《觅仙图》来。”
“是。” 茉莉见今日公主心情不错。
不稍片刻,茉莉就捧着卷轴走了进来,随着画徐徐展开,孟汜就被迷住了,真是画如其人,吴明子画技高超,此画意境超凡脱俗。
孟汜看了几眼,神情开始有所变化,竟然露出了哀伤之意,而后“噗嗤”地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公主?”茉莉不解地看着她。
孟汜摆摆手,柔美地笑道:“本宫无事,将画收起来吧。”
早膳很是清简,几道素小菜一碗小米粥。一是孟汜这几年礼佛食素习惯了,二是她犹在病中不宜吃得太过油腻。她吃好了,用帕子擦了擦嘴将膳食撤了下去。 孟汜拿着佛经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她沉浸在另一个祥和安宁的世界里。
今日祭祀大典,国君、太后和几个高阶的妃嫔都不在宫里,跟着去祭祀大典的皇子皇女今年也不止孟箴、孟霖毅。太后还带上了孟漓,这意思不言而喻。
孟箴心情不可能好,可是她却有在青鸾车里透着珠帘向外面街道上拥挤的百姓微微招手,精致妆容的脸上还挂着甜美的笑。
孟漓陪着太后坐在金顶凤车里,心里想着孟箴怒火中烧还得忍着作出亲善之态,怕是要憋出内伤就乐得很,太后见她心情大好便问:“漓儿,怎么如此开心?”
“回皇祖母,漓儿第一次见如此盛大的场面,人山人海好热闹啊。”孟漓撩起帘子往外瞧了瞧又垂下帘子答道。
太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拽着她的手:“你要记住你是西梁的公主,你的一举一动都与西梁息息相关,人前不可大喜亦不可大悲,举止得有皇家风范。”
“皇祖母的教导,漓儿谨记于心不敢忘。”孟漓乖巧懂事地答道。
“得了,你这小丫头哀家还不了解。”太后亲自帮她把头上的簪子插好,“你记住你并不比其他的公主差,一会儿拿出你该有的尊贵姿态来,莫让他人小瞧了。”
孟漓撒娇地往太后身上蹭:“皇祖母,您对漓儿真好。”
“仪态,注意仪态。”太后虽有斥责但是更多的是宠溺的语气,“刚说的,你又抛到脑后了。”
后宫皇子皇女众多,可是能得她心的,能与她亲近的就只有孟漓。她当年最疼爱林德妃这个侄女,在林德妃下毒事件,她与国君是对不住林德妃的,这些遗憾只能弥补给她唯一的女儿孟漓。
皇家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入明华祭坛,祭坛周围也是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家都想一睹皇家风采,得见龙颜。
国君神情肃穆地走上祭坛,当号角擂鼓声并起,横甩大袖回身俯视祭坛之下的百姓呼道:“愿吾西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国君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和百官伏地跪拜。
大风不断地吹着,四面环绕的旗帜飘扬起舞,祭坛周围出现了许多头戴青面獠牙鬼面具的祭祀舞者,手里拿着摇铃有旋律地晃动,大跳大舞时嘴里还念着一串串祭祀古语。
跟随而来的后宫众人也要取过一个精致的瓶子,里面都插着一束柳条,用于洒水祈福。
太后随着大祭司走上祭坛供奉圣水。先要洗净双手,再双手合十闭眼祈祷。最后,同大祭司一同走到代行跪地祈天的孟箴和孟霖毅面前,大祭司一边念古语一边用圣水分别在她们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当他站到一边吟唱起来,太后便上前将圣水洒一些在他们的身上,以示洁净。
“行祈天礼!”司礼官大喊。
手持小水瓶子的众人在擂鼓声停下之时,跪下将瓶子双手举过头顶,待到下一轮的鼓声一起就用力把瓶子砸碎在地。
祭坛上的国君和太后双手合十闭目祈福,孟箴和孟霖毅朝天跪拜叩足九个头。
“礼毕!”
在祭祀礼者地集体吟唱下,百姓和文武百官恭送国君和太后。
祭祀大典结束,国君回宫后还要继续接待来使,东厘国的使团因前几日在路上出了些意外导致今日方可到达上京。东厘处于西梁和北德的交界而东厘一向附属于西梁,年年都要朝贡,今年还有送质子以示友好不可轻易怠慢。
“难得,各位妹妹都在,不如到我的宫里坐一坐。”明夫人都开口了,还会有人不答应吗?
“明姐姐,殿中点的香,可真是沁人心脾。”敏贵嫔首先说起话来。
明夫人居于上位笑里藏刀:“妹妹若是喜欢,我着人给妹妹送一些过去。”
坐在一旁的德妃饮了一口茶道: “听说东厘今年受了灾,怕是此次前来是要让我们西梁相助的。”
“弹丸小国,不依附于我们西梁泱泱大国是生存不下去的。”敏贵嫔略有不屑的语气。
明夫人见一旁的贤妃只是一昧地饮茶不发一语便问道:“贤妃妹妹,为何不说话啊?”
贤妃是南瑶的和亲公主,生性寡淡少言。
“听说,有一位质子。”贤妃抬眸言出,发髻上的步摇微颤发出细细地声音,“容貌轶丽。”
众妃都大惊于贤妃的措辞,形容一个男子用'轶丽'!虽然在历朝历代都有国君圈养男宠的记录,可是现在的国君并没有龙阳之好。
“瞧把各位妹妹吓的。”明夫人掩着嘴笑道,“今夜宫里要宴请不远万里而来的几国使团,各位妹妹也要带着这副表情去吗?”
德妃打量了一下冷颜的贤妃又道:“听说,北徳送来了一位公主,才真的是貌若天仙,而且就在几个月前国君就已经决定与北徳结成秦晋之好。”
“再美,也美不过北宸贵妃吧。”敏贵嫔有些怅然,当年一见恍若惊鸿。
“北宸贵妃美得不似凡人,恍如天上瑶池边清冷的神女。”贤妃也沉浸在之前进宫一瞥的惊艳。
明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就是因为北宸贵妃的到来才使得她失了陛下原先的恩宠,自己年轻时,对陛下是有爱慕之情的,陛下对她也是极好的。可是北宸贵妃来了那几年,她才知道陛下的心里眼里满满地只盛得下一个北宸贵妃。
“时候不早了,臣妾也要回去梳洗一般,要不到了大宴上怕是要丢人现眼了。”敏贵嫔很是会看她的脸色,“臣妾告退。”
敏贵嫔起了个头,众妃自然也纷纷告退。
这位质子之事,当然很快传遍后宫。他的容貌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传到孟漓这,她却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因为她见过胡辛的妖容孽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能比他更胜一筹的了。
“公主,今夜大宴您想穿哪件衣裙?”燕今为孟漓梳发问道,“司服库送来了新制好的十二件夏服,公主可要瞧瞧?”
十二个婢女捧着衣服鱼贯而入,孟漓起身眉眼略显疲惫,当她看到一件微翠绿色的衣裙很是合她的心意时便指道:“大宴上就穿这件吧。”
“公主,这件会不会太低调了些?”燕今不理解孟漓为什么选了最不起眼的一套,“大宴不该穿得更隆重些才好吗?”
孟漓拿过木梳子打理着自己的秀发说道:“不可喧宾夺主,让该美的人美着就好。”
“哦。”燕今似懂非懂的样子很是可爱。
孟漓心思着,自己今日眼皮老跳,总觉得怪怪的,大宴不要出什么事便好。
孟汜在自家殿内闭门读经已经快一天了,完全不被今日宫里忙碌的气氛所影响。
“公主,今夜大宴可要参加?”茉莉问道。
孟汜刚要开口,外面洪大监就来传话了。
“奴才,叩见公主,公主金安。”这个洪大监很是有礼。
“天气炎热,公公辛苦。”孟汜吩咐道,“茉莉快去取些冰水来。”
“奴才谢公主好意。”他理了理嗓子道,“国君道,公主近日偶染风寒,该多多休息,就不必参加大宴了。”
茉莉听到这话便愣在了门口,脚才跨出去一只。
“姑娘不必忙活了,奴才告退。”洪大监后退了几步行礼方才离去。
“公主……这也太……”茉莉委屈地打抱不平起来。
孟汜还未待她说完便小斥道:“慎言。”
茉莉知道公主并未责怪于她,心里还是为公主叫屈。
她见茉莉如此为她,心里还是有感动的,起身道:“伺候笔墨吧,你和本宫一起静静心。”
“是。”她的小脸上又是平静如水了。
孟汜细细打量着茉莉,她虽然外表看起来性子温柔沉稳,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些许浮躁,像是一块玉石必须要经过打磨才可成为无瑕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