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漓盖着棉被出了一身的汗,雀明和燕今守在一边不停地为她拭汗。到了半夜雀明让燕今去休息,一个人强撑着困意照看着她。
过了丑时,孟漓迷糊地睁开了眼,雀明瞧见立刻去取水将她扶起来。
“本宫想要盥洗,全身黏糊糊的怪难受的。”她喝了几口水将杯子交给雀明道。
雀明斗胆用手背去探测她的温度,喜道:“公主已经降温了,奴婢马上去吩咐她们准备准备。”
她看着雀明难得露出喜悦的表情但还是故作严肃道:“还不快去。”
“奴婢遵命。”
盥洗室都已经打点妥当,孟漓进去之时空无一人,雀明随后拿进了一篮子花瓣,实则花瓣掩盖下是剪刀、纱布、金疮药、万灵散。她手脚轻柔地为孟漓除下衣物用剪子剪开缠绕的纱布,再沾染湿布一点一点地为她擦拭身子完好的每一块皮肤绝对不会触碰到伤口,整个画面温情脉脉。
孟漓为了节省时间,大腿上的伤口是她亲自上药包扎的,尽管疼却还是咬牙挺了过去。她在穿素色锦衣之时,雀明为她挽起三千秀发,光滑柔顺的发丝掉落于肩几根,她的侧脸微扬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容,冷艳得不可方物。
“本宫想到庭院坐坐。”她走出来望着窗外月色姣好,自己也并无睡意一时兴起道,“之前酿的菊花酒可还有?”
“公主身子刚刚见好一点,还是不要饮酒较好。”雀明取过大披风往她的身上披劝说道。
孟漓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少说废话,有就去给本宫取来,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像燕今那般磨磨唧唧的了?”
雀明实在拗不过有着小孩子心性的孟漓,但是却取来一小壶酒和两个酒杯。
她盘腿坐在石桌之上,抬着头望着璀璨的星辰和一轮明月问着雀明:“你说,你是喜欢星辰耀眼还是明月独特?”
“奴婢斗胆向公主讨一杯酒。”雀明满倒一杯敬道,“奴婢更喜欢星辰的美。”
“哦?这是为何?”她听后饶有兴趣地倒上一杯酒仰头一饮问道。
“一星之光不足以抵挡一月之亮,但是众星之光相互增进彼此,月亮不足为敌,过于孤独略显黯淡。”雀明也饮完一杯答道。
孟漓一把取过旁边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几口,雀明上前阻止抢过酒壶护在一边道:“酒虽能暖身驱寒,可是不可过度,公主还年幼不宜多饮酒。”
“我还小,我还小,可是我不能小!”孟漓脸蛋微红似有醺醉,“姐姐护着我的时候,我可以不长大,永远只做姐姐身后的小尾巴,可是今天,是我得站在姐姐前面,为她阻挡洪水猛兽,为她披荆斩棘。”
雀明未曾想到她的酒量如此之差,立刻捂住她的嘴连拖带哄地拉回了房间,关上了门:“公主,您醉了,快些休息吧。”
“我没有!”孟漓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往外走,“取我的斩妖宝剑来,看我不把这些牛鬼蛇神统统剁得七零八碎!”
雀明是无奈又无语,不想她过于大声惊动别人,只能一番挣扎过后用掌使力一劈,她便晕在了自己的怀里,陷入了熟睡。雀明很是艰难地才帮她把披风解下又将她放置到床榻之上,一切都完成后,雀明疲惫地坐在塌下叹了一口气。
思华殿——
孟汜居然忙了一日并未就寝,还拿出了棋盘左右手对攻,左手夹着黑子,右手夹着白子来回地端详着。
“启禀公主,这是素环殿那儿送来的,说是贺公主的及笄之礼。”茉莉将红木盒子双手递上。
她快准狠地将黑子落于一隅后将白子丢回棋盒,一阵清脆悦耳的小响声。孟汜随后拿过红木盒子轻轻地抚摸上面的花纹棱条,像是在轻慰一个受伤的孩子,她的眼睛里似乎可是透出不同平日的迷人色彩。
盒子被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颜色青素的绢帕。
只有她知道,这条绢帕代表了什么。她抖落开帕子,绢帕的莲花色彩有些泛黄,这条帕子必然是随时被主人带在身上,换洗多次了。
孟汜把绢帕紧紧抓在手上抵住胸口笑得异常灿烂,伺立一旁的茉莉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反常。
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母后将她们搂进自己的怀里吟唱着诗经里的蒹葭,她依稀记得烛火之下母后慈爱的目光。
小阿漓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很是可爱,咿咿呀呀地学着母后吟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所谓伊人......所谓伊人......”
而她一边笑着一边将头从母后怀里探出问道:“母后,诗经有那么多首诗,为什么母后您偏爱这一首呢?”
“呵呵呵......”小阿漓年幼见她们笑自己结果也把自己逗乐了,嘴角还掉了几滴哈喇子。
母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感觉得到母后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母后抱过呆笑的阿漓,抽出一块绢帕为她擦拭着嘴边流下的口水。
“母后?”
“母后,母后,呵呵呵呵......”小阿漓拽着这块方绢帕不放了,一个劲地往自己怀里扯。
“越是执着的东西,越是镜花水月,一场梦幻泡影。”母后搂着小阿漓轻轻摇动着,小小的她抓住绢帕舒舒服服地慢慢睡着了。
孟汜心想道,人生不尽力地拽住一些东西,就会异常虚空。母后,你明知道执着是一场豪赌,十赌九输,可你还是把自己的命给赌了进去,如今,我们也都为这场赌局下了注,谁也逃不了。
“将这个绢帕折好,放到我的枕头底下。”她看着茉莉道,“今夜,或许我可以睡个好觉了。”